1、“赌王”任杰首揭大陆赌球黑幕“哥们,我说巴萨会赢曼联,没错吧。 ”5 月 29 日,熬夜看完欧洲冠军杯决赛的任杰,仍有隔夜的兴奋。兴奋,既因为球赛精彩,也因为“赌”对球后的小小自得。 6 年前那场欧冠决赛,上演的是意大利德比(足球术语,指同一地区的两支球队对决) ,AC 米兰点球战胜尤文图斯。那次,任杰也熬夜看球,但一宿没睡着,因为他赌球下错了盘口。第二天一早,任杰直奔银行取了巨款,等待庄家上门收钱。 任杰 回想数年前的窘境,任杰说,那时的自己赌疯了,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如此淡然欣赏足球的一天。 “盘带的技巧、传球的精准、射门的美感又重新回到了我看球的乐趣中。现在看球的时候就会想,赌博公司会怎么
2、开盘,有多少人会因此上当受骗。巴萨对曼联这种比赛,双方实力太接近了,庄家最高兴。 ”说着说着,任杰俨然变成资深的反赌球专家。 今年才 36 岁的任杰,早在数年前已是“专家” ,不过不是反赌球专家,而是圈内赌徒们心目中的“赌王”他曾一个晚上赢下 75 万元。但是最终,任杰还是输给了“怎么也算计不过的对手”庄家。到2004 年戒赌时,他已输光近千万元资产,包括数百万元存款、私营公司、两套住房、一部轿车,还欠下百万元赌债,自杀未遂。 两年前,任杰在博客上公开发布了哭球一个赌球者的自白 ,自此变身反赌斗土,成立了“反赌球联盟” 、 “戒赌中心” ,帮助和自己一样沉溺赌海的人重生此后,他的故事开始出现在
3、电视节目和平面媒体,被大陆媒体称为“民间反赌博第一人” 。 两年过去了,他在北京的“哭球烤鱼吧”戒赌中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新鲜劲,变得冷清,博客点击量依然停留在两年前的 50 多万上下。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内重大赌球案层出不穷,尤其是网络赌球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民间反赌博第一人”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 任杰说,每天他都会接到许多赌球受害者的救助电话,他还正在策划重建一个戒赌网站。只是两年以来,他向公安等相关部门投递的各种举报信、建议书,一直都没收到任何回应。 一个赌球者的自白 “有钱的时候,我也烦恼,经常一个人开着车在三环路上狂奔,幸福得睡不着。 ” 没有赌球前,任杰确实令人羡慕。19 岁独闯京
4、城时,兜里只揣着1400 元,打拼到 20 多岁,已是一家会展公司的老板,在北京拥有两套房子,在重庆老家给父母买了两套房子,身家上千万,仅存折上就有 200万元现金。他甚至还与爱人商量,在家乡建一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希望小学。 “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只说自己输了几百万。其实应该说上千万。那个时候不好意思说出去,心理也不能接受自己把千万资产都弄没了。 ”从 1400 元到千万身家,任杰奋斗了 10 年,而从千万身家输到负债累累,仅仅用了两年。 2002 年韩日世界杯,中国男足第一次打入世界杯决赛圈,国内球迷热情高涨。大陆赌球之风正是在此时形成气候。任杰是个球迷,他的下属王默也是球迷,他们都是那个夏
5、天的狂热者。 王默把老板带到了一个“人多的地方”看球。京郊的地下室里,聚集着一群疯狂的赌徒,有白领、黑车司机、歌厅小姐,也有个体私企业主。在王默的朋友、 “带盘人” (庄家的下线)柱子的引导下,任杰进行了第一次投注,尝到了甜头,赢了 420 元。一生自此转向。 任杰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赌球,对阵双方是巴西与土耳其队,赌徒们集体讨论后,决定在巴西身上下注。比赛开始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盯屏幕。当巴西队进球时,赌徒们一面高声呼喊,震得整个楼仿佛都在晃动,一边使劲跺脚,双手用力地拍打大腿。身边的赌徒更是兴奋地把任杰紧紧抱住,任杰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与他们一起狂欢。 度过了一个昏天黑地的世界杯后,任杰
6、赚了 4 万元在冷门迭出的韩日世界杯,大部分赌徒都是赔家,而任杰却大放异彩,在圈内开始小有名气。 世界杯结束了,任杰的故事刚刚开始。 3 个月后,任杰接到柱子的电话。电话那头,柱子兴奋地告诉他:“今晚德甲比赛开始了,大哥你要做好准备。 ”还能赌德甲?任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刺激和欣喜。 4 年一次的世界杯往往是赌球者的处女秀,而联赛则成为赌球者一败涂地的麦城这是任杰事后“血写的总结” 。尝到甜头的他,在柱子的鼓动下与那些在世界杯中输红了眼的赌友们一起,开始走向爬不起来的深渊赌联赛。 “我觉得我赌球有天赋,世界杯所有的人都输,我是唯一一个赢钱的啊。 ”任杰下注的价码越来越高,从几千元一场球直接涨到几
7、万元。事后研究赌球者心理的任杰说,这个阶段,他从“进入期”进入了“加码期” 。 从此,每到周末,任杰就盼着天快些黑下来,意甲、英超、西甲世界各国的联赛,都成了他下注的对象。熬夜看球,白天睡觉,剩余时间几乎都泡在网络和足球报纸上。 几个月过去,世界杯赚的 4 万多元早已输光,又搭进 30 万元。 “虽然我能承受,但毕竟很心疼。再赌下去会不会输得更多呢?太可怕了,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孩子妈妈带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拉我的手说,爸爸,求求你不要赌了吧。经过几天的犹豫,我决定放弃赌球,重新开始工作。”这是从“加码期”进入了犹豫期。 没过几天,任杰又开始疯狂, “我实在不甘心啊,我要把输的那些钱先赢回来再洗手也
8、不晚。 ” 为了更早赚回输的钱,他不断加码,企图一夜翻身。一天晚上,任杰疯狂地在意甲、英超的几支强队上下了 100 万元的赌注 l 全部比赛结束后,他欣喜若狂地告诉家人,赢了 75 万元! 第二天,兴奋的任杰开车绕着北京二、三、四环路各跑了一圈,买了 2 万元的鞭炮,好好热闹一番,并分给带自己“入门”的柱子 2 万元。在庆祝宴上,任杰又一次向妻儿发誓:金盆洗手! 可是,戒赌后,任杰发现自己像被掏空了似的,整天无精打采。白天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晚上看球总是觉得没劲,不够刺激。 “赌球的人不好色,我知道的一个朋友赌球 3 年,没跟老婆过一次性生活。脑子里整天想的只是盘口、赔率,哪有时间想那事。那种感
9、觉好像与世隔绝,浑浑噩噩的,家庭、朋友和亲人好像都不存在了 c”任杰说。 为了过过瘾,不赌球的任杰成了赌友们的“军师” ,而且预测十分准确,加上他曾一夜赢过 75 万元,被圈内誉为不折不扣的“赌王” 。庄家也不断给任杰电话:“听说最近你的推荐很准,让我也输了不少钱啊,你也少来点吧。 ”庄家的吹捧加上赌友们的崇拜,让任杰的心理防线再次崩溃,在赌友的怂恿一任杰又开始赌球。 一个月后,75 万元输光。再过不到一周,他抵押了房子。 “每天醒来,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赢回来!我一定能赢回来!”任杰已经走入了疯狂期。但这是一个无人能走出的怪圈,他永远打不过庄家,因为“庄家有专门的盘口与历史数据分析人员,甚
10、至包括球探。他们对球队与球员的动态等了如指掌,怎么也研究不过他们” 。 有一天,任杰被带到了一个庄家开的茶馆。进屋一看,里面坐了不少打手。庄家说:“说实话,要是别人,欠不过 3 天。你有正当生意,我允许你 3 个月还清。 ” 任杰回忆:“我刚赌球时他们带我去歌厅,说是为了让我放心,当时他们还带了一个警界的朋友,我才明白,原来赌球的人都讲信用,是因为庄家黑白通吃啊!” 3 个月期限到了,任杰无奈把汽车开到二手车市去卖了。 “那天正下着雨,卖车后出来时,我伸手就去拦出租车,但一想到以后就要过穷日子了,我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淋着雨去等已经两年没有坐过的公交车回家。 ” 卖车只是个开始,为了还赌债,
11、在重庆买给父母的两套房子被卖了,自己的公司一夜之间易主。甚至母亲生病、父亲因恶性肿瘤要开刀,任杰拿不出钱也借不到钱, “后来老婆把我给她买的首饰全部卖掉,给我父母治病” 。 终于,老婆提出离婚,任杰第三次发毒誓再也不赌了。但半年后,身背重债的任杰决心“再赌人生最后一次!”10 万元输了,再追 10 万元。一夜间,任杰输红了眼,再也没有钱还给庄家。 第二天深夜,任杰悄悄离开妻子、孩子,准备投河自尽,但妻子突然在小区门口拦住了他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要想不赌,得去除心魔。 ”现实版“和平饭店” 任杰没有再发第四次毒誓。为了戒赌,任杰给所有赌友电话,求他们不再联系他,他也坚持不接
12、庄家的电话。 回想起最困难的时期,任杰说,他最对不起的是家人。年仅 3 岁的小儿子每次看到别人家孩子的玩具,特别想要,但总是先问一句:“爸爸,这是一块钱还是两块钱的啊?一块钱我们就买,两块钱我们就不要。” 家里的墙上挂着女儿画的一幅画,上面写着“庄家是个大坏蛋!小心被他骗!”画得张牙舞爪的。 为了生存,任杰一度买来刷皮鞋的工具,在马路上支起了皮鞋摊。后来,一家曾经合作过的企业让任杰去单位上班。 在戒赌成功一年半之后,任杰决心投身于反赌球行动。2006 年 5 月,德国世界杯前夕,任杰在博客上发表自述哭球一个赌球者的自白 ,引起强烈反响,博客的点击量累计超过 50 万。 当年 6 月,任杰成立了
13、国内首个反赌球联盟,还建立了中国反赌球网,高峰期吸纳了 3000 多名会员。那一年,任杰几乎每天都要接待记者,在和王志的“面对面”后,他也走进央视的“新闻会客厅” 、 “足球之夜” ,把他的反赌球事业推向了高潮。 从此,任杰的 QQ 和电话永远都接不完。 “他们不停找我说话,好像不说就活不下去。这种心情,只有赌过球的人才明白。 ” 任杰也接到过威胁电话,在西直门地铁站,被几名小混混儿认出,围着他打骂了一顿。 在朋友的资助下,任杰开了一家“哭球”烤鱼馆,大门上除了招牌,还加挂了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戒赌中心” 。馆内的墙上,摆着各种赌球危害图,以图解形式生动说明赌球的生物链。 周润发主演的香港电影
14、和平饭店 ,讲述了一个饭店老板保护穷人的故事,电影中的“和平饭店”是弱者们幻想中的避难所。而“哭球烤鱼”自那之后成为不少赌球失意者的避难所,每天都有许多赌球者来找任杰聊天,寻求帮助,仿佛这里是他们的“和平饭店” 。 除了前来咨询的赌徒外,任杰还招收戒赌学徒。他给学员提出的条件是包吃包住,每月工资 800 元,但要在餐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体会劳动的艰辛,同时接受任杰的戒赌培训计划。 已经“毕业”的 3 名学徒中有白领,也有工程师,还有厨师。 云南人小舒和监理工程师小张不到一个月就顺利毕业了。只有老邹呆的时间最长,一直到今年年初才离开烤鱼店。 “老邹是个大赌徒,心魔最难除。他有酒店工作经验,我
15、就让他管理服务员和后厨。老邹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一个月后,老邹惊喜地发现,自己再没有产生过赌的念头。” 已经回到重庆的老邹告诉记者,他决定在重庆也开个哭球餐厅,作为戒赌中心分会。 至今为止,这 3 名学员依然是任杰唯一一批“徒弟” 。 “大部分人来咨询一下,住个两三天就走了,很少有人愿意长期呆在这戒赌。 ”任杰的烦恼 进入 2009 年,上门找任杰的记者越来越少,反赌球联盟由鼎盛时期的 3000 人规模缩小为 300 人,他注册的“中国反赌球网站”由于没有-及时续费,被服务商给停了,里面的内容被全部删除。 渐渐的,他的博客也变得冷清,很少更新,回应者寥寥。而他的“哭球烤鱼吧”戒赌中心经过一段时间
16、的新鲜劲,也变得生意惨淡。 但最令任杰烦恼的是,他依然会接到许多求助电话,而对许多事情他爱莫能助。最近一个电话是北京一个母亲打过来的,她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因为赌球无力支付赌资,在家拿刀威胁父母,要求卖家具还钱。求助者是那家的朋友,问任杰:“我希望能帮她儿子找个心理医生。兄弟你认识电视台心理节目的人吗?让他们母子上一次那样的节目都行。 ” 虽然帮不了人家,任杰却不敢漏接哪怕一个电话,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再一次悔恨终身。 曾有一个在广东东莞工作的年轻人,在任杰的博客里留言,说自己不想活了。当时找任杰的人太多了,他没有留意到这个年轻人的留言。“后来他的朋友告诉我,因为留言没有得到回复,这个孩子觉得对这
17、个世界彻底绝望了。第二天他就自己做了炸弹,想去把庄家炸死,和庄家同归于尽。在他骑摩托车找庄家的路上,摩托车震动引发了炸药,炸死了他自己,惨不忍睹”那个未曾谋面的青年人,令任杰此生抱憾。 求助任杰的人里甚至有留学生、地方官一个妇女向任杰倾诉:“老公赌球输光,把我带到娱乐场所,竟然逼我卖淫。 ”一个上海女人,输光了家产,一百多万元的房子也卖掉用来还债了。由于家人被庄家长期盯着,她呆在上海却不敢见老公和孩子,5 年多以来,她每隔半年就悄悄回家看看,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房子外面摸摸墙,对自己说:“这里可是我的家呀!” 任杰比谁都清楚“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 ,但也因为这些人,从未放弃反赌球的信念。 “我要
18、起诉助赌的体育媒体” 任杰清楚记得,那个夏天,在地下室里,他也曾质疑过赌球的合法性。但柱子保证说:“玩球是国家允许的,就像买彩票一样。 ” 柱子拿出两份体育媒体的周末版足大赢家 、 体投注给赌徒们看。 “这些报纸特别推荐的球队不是足彩的竞猜对象,而是澳门博彩等竞猜场次,其实就是告诉我们该怎么下注,它们可是国家合法出版的报纸。 ” 当初妻子质疑时,任杰也学起柱子,拿起报纸, “摆事实” 。 如今任杰把这家“做赌球广告”的媒体称为“妓女” , “只要给钱,那些害人的、迷惑人的广告就可以上” 。 任杰说,我今年有两个计划,一是找份赞助,把“中国反赌球网”续办下去;另一个就是要打一场官司, “告那些依
19、然在为赌球的庄家做广告、招揽生意的某足球媒体” 。 “你是记者,认识的人比较多,到时候能帮我联系几个人大代表吗?我想向他们求助,希望他们能做个提案。打官司的时候,也帮帮我吧,我们赌球的人没钱,但愿有公益律师愿意帮我们。 ”任杰说,为了这场官司他准备了 3 年。 2006 年,任杰曾拿着足大赢家和体 x 投注来到公安部。一位姓张的处长接待了他们,两个人后来边吃饭边聊天,就反赌球的问题进行了很多交流与沟通。 “张处长拿着足大赢家 ,看到有关庄家的广告很吃惊,表示会就此事与有关部门交涉。临走前,他还给了我 200元的打车钱。 ”至今,任杰还很感激那位处长。 当年,任杰还将一封举报信通过特快专递寄给公安部治安局,信上写了 100 多家地下赌球网站、用户名及密码以及庄家的姓名,投注时的联系电话和交易时的卡号。 只是至今,任杰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举报信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编辑 涂艳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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