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在美国当“男保姆”这是朋友朱兴旺向我讲述的一段他在美国求职的亲身经历。讲述中,听见他一声轻叹:在美国这个也许被人们称为“物质天堂”的国度,谁也不会知道一个他乡打工人的辛酸。 朱兴旺是 2004 年初开始闯荡美国的。他先后在新泽西当过餐馆的侍者、小报的编辑,几个月后,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去到一个薪酬还过得去的人家当保姆。那时,也正是他在异乡很想以最短的时间挣到最多钱的时刻。 主人一家三口,女主人离异了,带一个 8 个月大的女婴,跟她的母亲女婴的外婆生活在一起。女主人从事采购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很忙。 朱兴旺的工作就是在外婆没睡醒之前,尽快地为孩子穿好衣服、洗好脸、准备好早餐。等外婆起床后,接过
2、孩子,他再为女主人一家人准备早餐。早餐后,如果天气晴朗,他还得和外婆一起,将孩子用披风、口罩全副武装起来,推到街上逛一逛。人们常常会在新泽西的大街上,看到这样一幕情景:一个看上去知书达礼的青年华人男子,和一个年近六旬、同样知书达礼的白人妇人,推着婴儿车并肩而行。在这个几乎全是白人的社区,那青年华人男子几乎和碰到的每一位白人邻居点头致意。他用一声不卑不亢的“哈罗”,将华人打工者的尊严和保姆的尴尬平衡得恰到好处。 时间最能培养人的感情。两个月后,孩子 10 个月大了,她长得健康活2泼,很得朱兴旺喜爱。他处处细心地呵护她,通过孩子 、 婴儿等育儿刊物,细致地替她打理一切,因而颇得女主人一家人感激。只
3、是,让他发愁的是,孩子正处于“走路”与“爬行”之间,每当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旋即倒下又旋风一般地爬走时,总让朱兴旺胆战心惊客厅里有一道陡陡的楼梯,正通往朱兴旺的卧室,那儿没有扶栏,如果孩子从这里滚下去,如何是好?因而,每当孩子飞快地爬行、转眼就到了楼梯的边缘时,朱兴旺就会抢先奔过去,像一头笨熊似的堵住楼梯,以避免一场不必之灾。 三个月后,朱兴旺暗喜,自己总算能胜任这“男保姆”的职责了。但这时,女主人却要外出一段时日,没想到,在由谁负责照料孩子的问题上,他与外婆发生了严重的权力之争。 女主人临走时叮嘱朱兴旺道:“由外婆协助你照料孩子。 ” 这就是说,孩子的饮食起居,由朱兴旺这个“年轻父亲”负责,而
4、一辈子担任医院护士的外婆,则给予协助和咨询。 于是,两人的分歧产生了:朱兴旺毕竟是个领取薪水的“雇员”, 所以在照料孩子的权责方面,他居于了主导地位。而分文不取的外婆,却一下子沦为了“义工”,心里当然不会舒坦。外婆大嚷着说:“天生的血缘关系,重于一切雇佣关系。至少孩子的吃喝,得由我完全负责呀!” 接下来,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外婆气鼓鼓、毫无节制地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苹果、香蕉、牛奶、甚至酸奶等食物喂给孩子。她说:“要是把孩子饿着了,拿你是问!”直到看到小家伙的小肚子撑得圆鼓鼓了,方才罢休。朱兴旺加以制止时,她就会说:“你看,小宝宝还在张嘴哩,这就表示她还想吃呀!” 3几乎跟所有的中国老人一样,孩
5、子吃得越多,这位美国的老人也越满足。当孩子将胃里的食物全部吐出来时,她甚至还说:“宝贝儿,歇会儿咱们再吃!” 任朱兴旺搬出一整套育儿理论,老人家也不理睬:“我养过孩子哩,还没你懂得多?一个男保姆!”弄得朱兴旺一愣一愣的,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国外也一样啊! 终于,孩子拉肚子了。女主人办事未回,朱兴旺只好眼巴巴地等她回来。他不停地给孩子换洗尿布,手忙脚乱,还不时受到外婆的“骚扰” 。 此时,屋子外面,异国的大雪正飘飘而下。这让朱兴旺想起了在中国,邀约三五文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温馨时刻。而此时身处异地的自己,却正在为如何止住婴儿的啼哭而揪心,真是山外又是一重天! 朱兴旺又
6、一次给孩子换上尿布时,麻烦来了。孩子的小脚一蹬,碰到了热水龙头。热水顿时“哗哗”地喷出,将孩子的右脚烫了一下,烫得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朱兴旺慌了,赶紧将她抱开,已发现她的脚背出现了一小块红斑。 于是,与外婆的“战争”再一次爆发。 外婆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赶紧从隔壁跑过来。看到小外孙泛红的脚背后,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天啊,你把孩子烫着了,这可怎么好?我早就说过,千万不能请个男保姆,这下可好,惹大祸不是?等会儿我女儿回来,我们怎么交代?”外婆的哭声,吓住了朱兴旺,无论他怎样解释,都无济于事。结果,还是外婆的医生职业起了作用,她止住了哭声,起身找了一盒红花油,擦在了孩子的右脚上。
7、半个小时后,孩子的脚背就恢4复正常了,朱兴旺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那一晚,朱兴旺久久没有入睡。 以农历算,那一天,该是老家中国人的除夕夜了。 除夕,这在中国,该是阖家团聚、围炉守岁的时刻。而自己呢?此时却在大雪封锁着的新泽西,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在一个喜怒无常的老人的哭笑声中,一个人守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连灯也没有开一盏。 直到晚餐时分,女主人还没有回来,看来今天又无望了。 夜半时分,老家已快两年没有见过的孩子,跳进了朱兴旺的心中:此时此刻,他是否也躺在妈妈的怀中,围着火炉熟睡呢? 第二天,正是中国的大年初一。女主人终于回来了。她给朱兴旺放了一天假,说让他过一过自己的节日。 这一天,是朱兴旺做保姆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天假。百余天日子,每天从早晨 5 点多钟就起床守在沙发上,等待女婴的醒来,直到晚上 10 点多钟,安顿孩子睡觉,他感到这一天,还真是自己的“大年”了。那一天,朱兴旺踏入了新泽西漫天的风雪中。他绕着附近的街道遛了很久。踩在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呼啸的风声,似他的心潮。 下午,他找到一家咖啡厅,要了一本过期的杂志,一个人独自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