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当年为汪曾祺治印的两位篆刻家韩大星与崔自默已是当今颇有名气的书画家、篆刻家。上世纪九十年代,他们都曾应邀为汪曾祺治过印。韩、崔两位都是河北人,彼此也认识。当时一位三十出头,一位年方三十,才情横溢,风华正茂,声誉鹊起。 1992 年春夏之交,韩大星正在长城 (河北省文联主办的文学刊物)编辑部与友人聊天,忽被其主编艾东邀去委办一事。原来汪曾祺应邀正在石家庄讲学,讲学之余有笔墨应酬,不知谁临时出了个主意,建议第二天以省文联名义赠汪先生两枚名章,既作纪念,又增雅兴。由于要求高,时间紧,如此高质量的“急就章”不是一般治印者可以胜任的。正巧大星就在编辑部,于是,艾东便找到了大星。二话没说,大星当即便应承
2、下来。艾东还真是找对了,找准了。原来,大星的父亲韩映山是“荷花淀派”的重要作家,与汪先生也熟识,1987 年曾与汪先生一起在云南采风,一路上,两人茶酒闲聊,十分投缘。其间,汪曾祺还赠送韩映山一幅书法作品,至今大星家还珍藏着令尊与汪老等人合影的照片。 大星十分喜爱汪曾祺的作品,书架上,案头上汪曾祺出的书,不时地都要翻翻看看,品味一番。他曾言:现代作家中,他最喜欢孙犁与汪曾祺的作品,也最敬重孙犁、汪曾祺的为人。应艾东之请,为令尊的旧识、自己敬重的作家治印,正可谓是以印结缘,岂不快哉!大星归家后,略加琢磨,便一气呵成地为汪先生治了两方印:一为阴文:汪印曾祺;2一为阳文:曾祺。大星时年 35 岁。据杂
3、志社朋友讲,两印第二天送于汪老,当时就派上用场了。在汪曾祺书画集中,大星所治的印端端正正地钤盖在汪老的画作上。 大星于印坛成名较早。早在八十年代,即为孙犁先生刻过印。1988年,获“全国第二届神龙杯”书法篆刻大奖赛之篆刻金奖。有当代青年篆刻家之誉,先后曾应邀为赵朴初、冰心、华君武、方成、韩羽、王蒙、舒婷、贾平凹等奏刀,其大家风采、汉魏神韵令印坛名家高手刮目相看,赞誉有加。贾平凹于 1993 年 6 月 25 日致函大星云:“十多年来,许多人给我治印,数目不下四十枚,但我却喜欢您的作品。 ” 值得一提的是,大星长于奏刀亦善于为文,时为中国书画主编曹鹏先生就说过,韩大星的文化知识特别是文化功底,是
4、书画界人士中少有的。老作家徐光耀先生也曾著文对大星的边款予以简评,赞其一印“四面边款,密密麻麻刻了 179 字,不仅刀法纯熟,且是篇声情并茂的散文” ;斯言诚是,非谬奖也。曾见大星之“河西野僧”一印之边款云: 丙寅重九,吾师丁雪先生招饮。以自制胡萝卜丝炸素丸子为肴,佐酒甚香;不觉一瓶告罄,大醉欲卧,师命作急就章一方,力辞不获。乃鼓铁笔直入,一任自然,不假修饰。恍惚间,失刃伤指,师亲为包扎抚慰。印钤红纸上。师审读再三,击掌叹曰:善哉!真鬼斧神工也。 惠与佳作数纸。大星记略,时年二十有九,同客石门。 大星生性淡泊,为汪老治印后,间或有人问他, “汪老送你书了吗?”“汪老送你画了吗?” “汪老给你写
5、字了吧?”他均如实回答没有。一笑了之。但获知汪先生子女编印了汪曾祺书画集后,却忍不3住给汪老的女儿和儿子写了信,打了电话;目的是,要求能送他一本作为纪念因为,书中刊载的汪老画作中钤有他为汪老刻的那方名章。不久,大星就收到了书。书的扉页上,汪老的儿子汪朗,女儿汪朝分别郑重地签了名,钤了印。 大星如愿已偿,十分感慨,在博客上写了一篇短文,略述其事,并选发了一部分汪老的书画,借以纪念他所敬重的文化前辈。记住他与汪老的那一份翰墨缘。 崔自默与汪先生相识较晚,大约是在 1997 年才开始有交往;时任职于北京一家出版社,年方三十,可谓是汪老的忘年交。但他早就知道了汪先生的大名,曾读过不少汪老的作品,崔自默
6、说:“最喜欢他的散文和随笔,文字很轻松,笔墨间却饱含了人生的沧桑与豁达。 ”自默曾去过汪老家两次,与汪老有过较长时间的交谈,还一起在北京参加过一些会议。由于自默不仅长于篆刻、书法、国画、油画、雕塑;而且一手散文、诗歌、随笔、文论亦时有卓见佳作;既承续传统、又实践创新;时有文坛奇才之誉。第一次到汪老家,就是当时任中国艺术报副刊主编的梅墨生带他去的。 崔自默给汪先生刻的是方闲章,是汪老的“命题” 。文曰:“莲花唱罢又一春” 。这是汪先生于七十岁生辰之际诗中的末句。全诗为:“近事模糊远事真,双眸犹幸未全昏。衰年变法谈何易,唱罢莲花又一春。 ”汪先生对这首诗比较满意,曾数次书写此诗赠友人。1989 年
7、, 三月风杂志约请他写一篇随笔,同时,配发漫画家为他画的漫画头像,亦请汪先生为此漫画写几句话作为像赞,汪老便书此诗应之。 4崔自默此印作长方形、朱文,工细中略带粗犷,汪老看了便说好。到汪府送印章的那天,自默特地带去了他手拓的一张秦砖拓片,那是他在咸阳宫遗址附近村落里偶然获得的。自默请汪老在拓片上题字,汪先生略有沉吟,便欣然命笔,写了八个字:“秦砖楚韵,希世之珍” 。自默见汪老喜爱,便说下次带一块汉瓦来送给先生,再刻一方闲章。汪老顺手遂拿出几幅新作给自默看,先生看自默对其中一幅荷花叹赏不已,有索求之意,便将此画赠送自默,并取笔于此画上题款云:“持赠自默” 。崔自默知道汪老是“酒仙” ,辞行前邀汪老喝一次酒,说喝半盅不会伤身体,汪老也答应了。 崔自默是 1997 年 5 月上旬到汪先生家的。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将准备好刻有“长生无极”的瓦当送给先生,未来得及再为先生刻个闲章,来不及与先生对酌一番;汪老却于 5 月 16 日因病去世了。崔自默十分悲恸,他在想念汪曾祺 (刊永远的汪曾祺 ,上海远东出版社 2008 年版)一文中深情地写道:“在汪先生的追悼会上,我作了一副挽联:半盅水酒成早梦,一束莲花祭仙魂 。此后,我每次到福州馆前街看望母亲时,走过那条略显喧闹的小街,就会突然想起汪先生。 ”(责编 凌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