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不断改变观众对故事的印象.doc

1、1我喜欢不断改变观众对故事的印象耳顺之年的雅克?欧迪亚终于凭借流浪的迪潘拿下了世界电影最高奖项戛纳金棕榈，自二十一年前拍出处女作开始，这个过程并不算慢，但是只有七部剧情长片的他也并不高产，某种程度上，面对电影，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这也使得他自成为导演以来几乎从未失手票房或者好评，他始终能够手握一个。作为一个坚持创作类型片的法国导演，雅克?欧迪亚的电影观究竟是怎样的？拍摄流浪的迪潘对于他来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特殊经历？在影片于法国上映之际，雅克?欧迪亚接受了大众电影的特约采访，揭露了自己创作的秘密。 “作者”的诞生： 有点后悔导演当晚了 流浪的迪潘获得金棕榈以及上映后，在媒体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论

2、，有很多影评人又重新讨论起“雅克?欧迪亚是否是一个作者”这样的话题。 在一个记者的提醒下，我想起了和马修?卡索维茨拍男人最痛（1994）时互相说过的一句话，那是我的第一部电影，他那时也算是个新人，戏快拍完的时候他对我说：“雅克，我不想再继续当一个演员了，我不喜欢这个。 ”而我对他的回答则是：“我也不想再成为一个导演了，我想成为一个作者。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的愿望都实现了。但是这个“作者”的意义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新浪潮时期所定义出来的那个作者2电影的“作者” ，二十几年前我所说的这个“作者”其实指的就是编剧，因为当时我有些后悔成为导演，很想回到最初的职业，那就是写剧本;现在二十几年过去了，回

3、头来看，我依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作者，更恰当的词语，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创作者而已。 你的父亲米歇尔?欧迪亚是法国电影史上最成功的编剧之一，难免让人们经常讨论他对你的影响或者说传承。 我小的时候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孤独的孩子，很喜欢和享受“无聊” ，甚至偶尔说来什么也不做。我出生并且生长在乡下，离巴黎六十几公里的地方，一年之内只会去巴黎两三次，也很享受那种平静的生活，闲下来的时候就去读读书。 如果说父亲对我有什么影响的话，那也主要是文学上的，而非电影上的。至少对于我来说，电影进入生命是在更晚的时候。对于其他导演来说，也许很小时候就有一些电影影响了他们，但是对于我来说则主要是文学，比如罗曼?罗兰的约翰?

4、克利斯朵夫 ，那是我十二三岁时读的第一本经典著作，它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且话说回来，你也肯定能猜测到，我的父亲是非常、非常忙碌的，我们经常见面，但他真的很少有机会去施加某种影响，我想正是由于没有这种大家习以为常的子承父业式的影响，反而可以使我更为自由地进行创作。经常有人问我，有一个成功的编剧父亲这件事，到底是帮助了我还是会使我束手束脚，其实结果是两者都不是。 说到作者论，其实你的父亲在他那一代的编剧中也是罕有的没遭到3新浪潮口诛笔伐的一个，但是我觉得你这一代与你的父亲那一代他们看待电影是很不同的，或者说有着完全不同的电影观念。 的确，很幸运，新浪潮没有怎么批评我的父亲，原因我至今也没明白，

5、他那一代的法国编剧和同时期的美国电影从业编剧完全不同，他们都出身文学，基本上首先都是文学家或者小说作者，不像大洋彼岸的编剧那样纯粹为了电影服务，他们都有着某种程度上的文学野心。这一点现在在法国越来越不明显了，挺可惜。不过我父亲那一代编剧的想法其实隐藏着某种对电影的蔑视，他们写剧本，其实也只是养家糊口的工作，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认为电影是一种艺术。然而对于我来说，我在开始接触电影的时候就立刻认定这是一种艺术了，只不过我清楚地知道它很暧昧、含混不清，是一种艺术的混合体。 你到了 42 岁才拍出自己的第一部长片，其实算是蛮晚的。 我之前一直是编剧，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没有很心急，但是现在回头来看，确

6、实也觉得有点晚，有些后悔，尤其当我再往后看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现实情况是我往往需要两三年、甚至三四年的时间来完成一部电影，我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拍出十部电影了，这是痴人说梦，但是我想还是会努力再拍个三四部。 你认为对于年轻影人最重要的成功条件是什么？ 从我自己的经历上就能够看出来了，那就是经验，至于到电影本身的话，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会写剧本，如果你仔细观察，真正会写剧本的导演最终都能够取得成功，我就是慢慢从写剧本开始的，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之后，就自然有人来找你拍片，然后一直到现在，因此你要说有很4长的路，如何进入这个工业等等，不如脚踏实地地写东西，大概的过程就是这样的，看似很漫长，但其实没

7、有什么好说的。 个人风格：把不同风格放在一起 其实新浪潮时期所定义出来的作者论也适用你的电影，比如有富有个人风格的镜头语言，或者说有迷恋的主题对于你来说，电影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讲故事而已，一个电影的开头就是为了将故事展开，比如在这部电影中的开头，就用了不长的时间交代了迪潘的“前世”：他是做什么的、怎么遇上了他的“家人” ，又是怎样来到了法国。这一切的目的都是很实际的，因为他不属于这个故事但又必须交代出来，迪潘真正的生命开始于法国。如果按照所谓电影分析或者其他什么的理论来判断，很多人看了这个开头之后根本不会想到下面的故事会是这样，甚至会被故事的走向所震惊。 流浪的迪潘这部

8、电影会给人一种错觉，因为它像是好几种类型电影的汇合。 不错，从一开始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当我和另外两个编剧一起讨论这个剧本的时候就确定下来了，要在电影行进的过程中不断地改变观众对之前所讲述故事产生的印象。也就是说，当前二十分钟过去的时候，观众也许会对自己说：“啊，这应该是一个这样的故事” ，五分钟之后他就会发现自己预想错了，电影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那样走下去。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地变换类型。 今年也有另一部法国电影采取的是相似的路线，那就是阿诺?德普莱欣的青春的5三段回忆 ，里面的每一段回忆都似乎是一种类型片的展现，阿诺曾说过他这样做的原因，我不知道是否与你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9、。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也没有看过他的这一部电影。对于我来说，这样的选择不仅是一种对类型的展现，其实更是一种依照迪潘生命旅程而进行的影像隐喻：我们看一下他的这一段生命历程，其实本身就是多种类型的集合。生活的经历比起电影要丰富多了，它们可以是爱情的、历险的、动作的、喜剧的、悲剧的不是吗？ 你的工作方式是怎样的？比如编剧的过程，以及拍摄的过程中，会边拍边写吗？ 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任何导演说自己有某一种固定的工作方式都是骗人的，至少对于我来说完全如此，我的每一部电影都很不相同，创作它们的时候，又怎么会完全相同呢？是，有的电影我是完全按照剧本来拍;有的电影我则是边拍边改，有的改得多一些，有

10、的改得少一些;有的现在看来都可以说是边拍边写的呢。因此确实无法定论，要说的话，也只能一部一部地说。 那剧本的创作呢？你有什么创作习惯？ 最早的时候我是独自一个人完成剧本，最初我就是编剧出身，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逐渐地，我就觉得在创作剧本的过程中，需要有第三只眼或者说第三者的视角加入进来，并不是我对自己的判断力减少了，而是我想听取、关注别人的意见了;再加上我越来越忙，经常要花很多的时间进行看景或者选角的工作。最近这几年的剧本大概都是最初我提出想法之后，我和编剧团队一起讨论，然后由他们写出一个剧本，完成到6纸上，然后我们再定期地开会，组织讨论，不断地修改、润饰，再出下一稿大概就是这样一直写下去直

11、到大家都满意为止。我主要的任务就是提出意见和想法，别人则负责写出来。 你的电影在剪辑上非常有特点，经常将人物时间跨度很大的不同状态剪辑在一起，这种风格是如何摸索出来的？ 这种风格与我的电影观有关，我喜欢将不同的类型放在一起处理，使得电影有着不同维度的视角与风格，以便最终形成我自己的风格。 加冕金棕榈：对我来说是度假 你是如何产生拍摄流浪的迪潘的想法的？最初你是想重拍萨姆?佩金帕的稻草狗 （1971） 。 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想的是重拍一版稻草狗 ，或者至少采取相同的故事主题架构，但当我与编剧讨论如何将这个故事移植到当下的法国时，就开始了不断的转向、再创作的过程，乃至到现在成为了这样子。至于实际的

12、拍摄过程，也的确与之前有不少的区别。之前我的习惯是依照剧本的写作按部就班地拍摄，基本不会有多大的变动，但是这一部就不是如此了，开拍前的剧本和实际的电影又有了很大的不同，也就是说在拍摄的过程中我依然不断和编剧讨论，修改剧情甚至还对人物设置进行了微调。 为什么会这样改变？ 可能是在这一次的拍摄过程中我有点没有捺住性子，想尝试一些新的方式、发掘一个新的内容、找到新的创作激情，也许是观察迪潘的生命旅程也刺激到我想做出一些改变了，自己到底希望在这部电影中完成7一个什么样的旅程。你知道，一部电影的产生过程其实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段过程中，我也希望自己多一些体验。 你是如何度过戛纳电影节的，最终获得金棕

13、榈有什么样的感受？ 组委会宣布电影入选的时候，我们还几乎有一个月的工作要完成，因此几乎我们就是赶在最后时刻将这部电影“完成”的，而且当时我们大家都互相说，在戛纳的放映也许才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地看这部电影，因此这次的经历蛮有实验性。在之前我想的是戛纳之后上映之前一定会再次进行修改，但之后我就放弃了。因此金棕榈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有了两个月无所事事的假期，这是一次最好的休息，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另一点最大的收获就是，戛纳也是最大的电影交易中心，法国导演的优势似乎就是他们不用把电影“出口” ，拿到戛纳去就可以了。 当时放映的版本连片尾字幕都还没有来得及做，据说现在上映的版本其实几乎并没有做出任何改变

14、。 的确，当时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将电影交了上去，我对剪辑的效果还算满意，但也很清楚地知道有一些地方还需要再精雕细琢一下。反正当时在戛纳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剪辑仍然是一个大问题，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部电影并没有彻底完成。及至首映的那一天，我同所有观众一样，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了这部电影，突然之间就觉得这些问题似乎都不存在了，我一开始还很为此困惑，但是观众以及媒体的反应印证了我的想法，乃至最后的金棕榈奖，仿佛都在告诉我，也许这部电影已经完成了，它已经离我远去，不再属于我当然另外还有必须要承认的一点就是，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我已经极度疲劳到不想再碰它了。 8近几年戛纳金棕榈都颁给了法国电影，你觉得这是偶然还是

15、意味着戛纳对法国本土电影的支持？ 我不认为组委会会影响每届评委的选择，我认为他们是自由的。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把金棕榈颁给法国就是评委会自己的选择了，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法国电影真的很强大，观点因人而异，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流浪的迪潘： 完全没有任何政治诉求 斯里兰卡和泰米尔猛虎组织是什么时候成为一个元素进入到流浪的迪潘的剧本里的？ 其实这部电影的最初起源是在预言者 （2009）拍摄完成之后，可想见我们对此进行了多长时间的准备和讨论，当我们决定将故事移植到法国的时候，合作的一个编剧就和我提到了斯里兰卡，我之前对这个国家的内部冲突完全一无所知，但这个从斯里兰卡逃难来的想法立刻就吸引了我，

16、它与法国那么遥远，语言又是完全无通，这一点使我着迷。 电影的开头以相对写实的方式快速地讲述了迪潘在到达法国之前的情况，但从成功登陆法国开始，电影的腔调就变了，以一个很慢的镜头表现了正在法国街头贩卖小物件的他，迅速打破了之前写实的那一面，现实主义是否是你拍摄电影的考量？ 对于这个从斯里兰卡到法国的过渡要极为短、极为简单，甚至只是一个画面，这个画面，是我早就想好的，甚至脑海中都一直有这个画面的样子。这种跳跃和简洁恰恰是为了与之前相对的写实打破关系，也是之前说的那种类型的转换。的确，9现实主义从来不是我的追求，虽然我的镜头有时候会比较写实，但目的并不是表现现实，我对虚拟句法的执着使我无法信仰现实主义

17、，甚至可以说现实主义的电影与我的电影观并不相符。 但是这部电影的主题之一，难民与移民，反而是一个很政治的题材，尤其是比照今年 4 月以来涌入欧洲的难民潮，你当时在创作的时候很难预想到今年这个情况的发生，也算是巧合。从故事角度而言，影片拥有一个很现实的题材。 别忘了我们开头就说到在这部电影中有很多类型的呈现，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采用很多类型的方式来处理现实的题材，甚至可以夸张一些地说，我们可以用最不现实的类型方法来处理现实的题材，同时又可以避免现实主义。所有这部电影中所表现出来的地点，尤其是巴黎郊区有些荒芜的居民区，对于我来说只是相当于电影的一个背景而已，拍摄这些郊区并不会使得电影具有了社会性，拍摄

18、其中的人才会如此。就像在预言者 （2009）里那样，拍摄监狱或者以监狱、犯罪为主题并不会使得电影具有了政治性，是在这样一部法国电影中拍摄阿拉伯人体现了它的政治性。对于流浪的迪潘来说，是花数百万欧元拍摄三个完全不知来自何处、讲着无人可懂的泰米尔语的普通人这件事使得电影有了很大的政治意味，但这部电影又是完全没有任何政治诉求的，否则我就拍纪录片好了，我想做的还是讲这个故事而已。 想必也正是这种完全无通的两种语言使得剧本没有办法在写作的时候就彻底完成，因为对话几乎无法编撰，更不用说以法语写就到时翻译成泰米尔语。因此说这部电影是很考验演员的，但是三位演员中除了10“母亲”之外，另外两位都是没有任何演出经

19、验的。 是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有人赞赏这部电影的时候我都会说，没有我，这部电影也许依然会存在;但是没有他们，则是不可能有这部电影的。剧本在关于对话设计这方面也是故意预先留下很多空白，尤其是关于男女主角情感关系方面的台词。事实上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这种稍微有点即兴发挥的创作方式不是我所习惯的，因此一开始我也有一些恐惧，但后来看到两位演员的表演之后，我立刻就放心了，他们完全理解剧本的内容，并不时地给我提供一些建议和想法，或者帮助设计对话，一定程度上他们也参与了电影的创作过程。 迪潘的饰演者在电影中完成了非常出色的表现，他是一个零经验的演员，据说是在开拍前一个月你才决定起用他。 其实在最早选角的时候我就一眼相中了他，他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也很有魅力，但的确是毫无演出的经验，后来我们就预选了一个专业演员，但却根本行不通，直到最后我才决定重新起用他，也是因此，我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同他进行什么深入的讨论，我对他真正的发现也是在拍摄过程中完成的。 但他以前却真的是一个泰米尔猛虎组织的成员，虽然现在以政治避难的身份居住在法国十几年了，但却只会说很少的法语。 一开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曾经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也不知道他其他的经历，他其实也有写作，围绕自己的经历为启发写一些小说。他很温柔，但也有些腼腆，直到拍摄快结束他才偷偷跟我说：“你知道吗，你所拍摄的，其实某种程度上就是我之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