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反美的世纪?伊凡?克拉斯蒂夫/著 北塔/译 二十世纪是“美国的世纪” 。拥护民主制度和资本主义,美国赢得了冷战,并成为全球惟一的超级大国不仅在军事上,而且在经济、技术甚至文化上。英语的流行越来越广泛,在全世界有数百万人一直想要移民美国,这加强了美国处于优势的现实。有人曾说,将来的世界会看起来像是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就是美国。 然而,2001 年 9 月 11 日的恐怖主义袭击突然给美国世纪画上了句号。事实上,我们目前正待跨入的世纪可能会被称作“反美世纪” 。 “反美主义在全球兴起,这是9?11之后世界的一个明显的特点。”最近,皮尤研究中心(The Pew Research Center)在全世
2、界做了几次民意调查;调查表明,反美主义的表现形式有多种,有的是针对美国公民及其财产的恐怖行动,有的是针对美国政府及其政策的否定态度;后者属于全世界公民,而且在急剧上升。 焚烧美国国旗,抵制美国商品,通过毫无顾忌的反美演讲动员民众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在世界许多地方,这些反美言行都是家常便饭。今天,反美主义有两种基本类型:一是致命的,一是轻度的。前者是狂热的恐怖分子的反美主义,他们憎恶美国,憎恶美国的霸权、价值观以及2政策他们意欲杀戮,并乐意自戕,目的都是为了损害美国。后者是利用街头和媒体进行宣传活动的反美主义,他们并不想置美国于死地。前者只能通过“强力”解决,不过,我们应该更好地理解后者,以便制定
3、出有效的策略去反击它。 越来越明显的是,反美主义不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仅仅用布什政府吃不开或对美国领导的伊拉克战争的普遍敌意等说法,我们可能无法对它做出解释。人们越来越取得共识的是:反美主义是一个“主体框架” ,带有广泛而灵活的诉求;任何人企图分析这一现象,都必须理解它,不仅要理解它在世界各个角落的各种来源,还要理解它的各种各样的目的;反美主义正是作为一种政治资源,被用来服务于那些目的。 有些观察家说得有道理,反美主义不是一个新现象,但是,他们往往认识不到反美主义在目前再度出现的严重性。我们可以说,反美论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而世界发生了引人注目的变更。最要紧的,不是美国突然间变得很不吃香,而
4、是谴责美国变成了政治上正确的行为,甚至在美国最亲密的盟国,也是如此。 所谓“新现象”指的是,在后冷战政治中,反美主义正在变成一种工具。共产主义曾给予反美主义一定的力量,但也给反美主义诉求设置了种种障碍;与共产主义分道扬镳之后,反美主义已经史无前例地汇入了世界政治的主流。从某种意义上说,弗朗西斯?福山的“历史终结论”已经过时,因为,今天的民主制度和资本主义缺乏意识形态上的强有力的对手。但是,当我们来到历史的终结处,我们可以看到反美主义正在那儿等着我们。它已经变成了一顶魔术师的帽子,各种不同的意识形态、3焦虑心态和政治策略在其中混杂着;为了新生活,人们把这些东西重新调配、重复利用。反美主义诉求超越
5、了左右派别之争,它与焦虑的政府和愤怒的公众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它符合那种关于全能意识形态的定义。我们所看到的,是单一反美主义的兴起,更是复合反美主义的兴起。在不同的政治语境中,反美主义呈现出不同的姿态。尽管它往往是反民主的聚集点;但它可能是一种拥护民主的力量,如,在今天的土耳其,就是这样;在中欧和东欧,也是如此。 因此,任何人力图为当今的反美情绪找到一种普适性的解释,他注定会失败。一个流行的观点认为,美国之所以让人讨厌,是因为它敌视伊斯兰教;这种观点如果用在中东,可能具有一定的说服力;但是,在巴尔干半岛,它说服不了人;因为在那儿,美国之所以让人讨厌,是因为它拥护伊斯兰教、支持阿尔巴尼亚。在伊斯
6、兰教的原教旨主义圈子里,美国之所以受到严惩,是因为它是现代性的化身;而欧洲人却谴责美国不够现代(或后现代)因为美国有死刑,而且过于信仰上帝。人们指责美国,既是因为它使世界全球化,又是因为它以单边主义方式拒绝全球化。 我们还可以从别的方面来解释欧洲的反犹主义的复活,以及它跟反美主义兴起的相互关系。一个人如何看美国,往往能反映出他是如何看以色列的;反之亦然。人们很容易认为,许多欧洲右翼人士之所以反美,是因为他们感到,美国是犹太人和以色列的支持者。然而,在欧洲左翼人士看来,这种解释更有问题;因为,反犹主义似乎并没有把矛头转向美国,倒是对美国深恶痛疾的左翼人士反而成了反犹分子,他们反对支4持犹太人的复
7、国运动。 难以定义 反美主义将永远是难以定义的。其标签不可能也不应该被用来对美国的价值观或政策进行任何肆无忌惮的批评。反对美国政府的政策当然不能被界定为反美主义。不过,如果是反对美国政府认可的任何政策,那就接近于反美主义了。其间的窍门是,要在现实生活中、现实条件下,区分这两种姿态;有时候,两者之间的差异是很微妙的。反美主义是系统地、全面地反对美国。在具体的政策问题和政府决议之间往往有争执,而反美主义对美国的批评是超越这类争执的。 把反美主义定义为反对“美国主义” ,或许是最显而易见、最符合逻辑的做法。问题是,当你在“google”或“亚马逊网”上搜索“美国主义(Americanism) ”时,
8、首先出现的是詹姆士?W?西塞尔的文章反美主义的谱系 ,然后是杨?弗朗索瓦?雷维尔的书反美主义 。换句话说,现行的“美国主义”这一概念在很大程度上是反美主义话语的翻版。任何一种具体的政治语境和政治话语都可能把美国本身翻成令人讨厌的东西,这一事实使反美主义本身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反美主义表现形式的多样性使我们对它的研究显得更加复杂:恐怖分子攻击美国公民,民意测验的结论让人难受,美国货受到抵制,媒体上到处是敌视的话,在城墙上胡涂乱抹;所有这一切都显现在今天的反美主义菜单上。 5可是,这种种反美形式有什么政策性的后果呢?美国是否应该更多地顾及那些反美态度普遍流行的国家,还是那些公众基本上和美国友好但
9、政府公然反美的国家?恐怖分子不需要大规模的反美情绪来把美国公民当作袭击目标;在民意调查中所显现出来的关于美国的看法是负面的,但这未必就会引起任何政治后果。 在历史上,剖析反美主义一直是右翼的事情;这给所有关于这个主题的争论染上了政治的颜色。在许多左翼分子的眼里,任何反美主义的焦点都只是借口,用以驳回或怀疑对美国政策的批评。对他们而言,反美主义所反对的不是美国本身,而是它在实践自己的理想时所遭遇的失败,这失败是显而易见的。查默斯?约翰逊说:“2001 年 9 月 11 日的自杀式袭击针对的不是美国而是美国的外交政策。 ”由此看来,分析反美主义的惟一有意义的方法,是对美国外交政策提出批评。 相比之
10、下,对许多右翼美国人来说,反美主义的兴起是对美国的文明和生活方式的拒绝:“他们厌恶的是我们的价值观,而不是我们的政策。 ”由此看来,在中东,美国实行更加亲阿拉伯的政策,不会降低阿拉伯世界目前的反美主义的程度;因为引起阿拉伯世界憎恶的,不是美国的所作所为,而是美国的本质和象征。 关于美国军事力量对反美主义兴起的影响,左翼和右翼的看法也是针锋相对。在左翼看来,美国之所以让人讨厌,是因为它过分依赖于强硬的军力。在右翼看来,正是美国在使用军力时的犹豫不决刺激起了反美主义。 这两种看法截然不同,但它们的共同点是:都确信反美主义针对的6是美国。可在我看来,最可疑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因为,不管是反美主义还是当
11、地人对反美主义的反应,之所以弄到现在这样严重的地步,并不是因为对美国的关注,而是因为后意识形态政治的内在矛盾。当今世界,人们苦于政治的赤字,而不是选举的匮乏;反美主义正在变成越来越明显的政治问题。如今,民主社会拥有无形的敌人和无言的梦想。经济可能在增长,但人们的幸福感受却没有增加。在世界许多地方,选民们感到自己被困在圈套里:他们有解散政府的自由,但他们感觉不到他们能影响政策。结果,阴谋和幻想取代了常识,成为舆论的基础。这是后意识形态政治和后乌托邦政治的空白,其阴暗面具有颠覆性,而这是形成诱人的反美主义话语的主要原因之一。人们之所以反对美国,是因为他们反对一切或者说,他们并不确切知道他们要反对的
12、到底是什么。最近,在西欧,几次调查显示,在反美阵营侧面,出现了一个重要变化。原先长期属于法国的典型反美模式现在已经通行于整个西欧。较之于公众,精英分子对美国否定得更厉害;较之于年长者,年轻人对美国批评得更猛烈。精英分子探求的是反美主义的合法性,新一代探究的是它的根源;这是欧洲新反美主义的两副最显而易见的面孔。 “9?11”的后果是:美国震惊地发现,它在阿拉伯世界是多么可恶,阿拉伯世界的反美主义已经变成了对美国外交政策的焦点。不过,反美主义在西欧也重新抬头,这使反美态度变成了全球政治的一个要素。因此,理解西欧和美国在伊拉克政策上的分裂,对于分析反美主义的政治潜力,是至关重要的。重新审视两者关于伊
13、拉克战争的争论,有助于我们明白,不管是西欧的新的反美主义,还是中欧和东欧新的民主国家的反反美主义7(antiantiAmericanism) ,跟伊拉克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跟美国都没什么关系。 欧洲和反美诱惑 政治常常需要对那些有用的陈词滥调进行改造。因此,2003 年 7 月,在美国国会的一次联合会议上,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发表演讲声明,欧盟新成员将改变欧洲, “因为它们的伤痕还近,它们的记忆犹新,它们与自由的关系仍然充满激情,尚未熟悉到舒适的程度。 ”他这是在阐述好的政策;但好政策并非总是能得到有效彻底的阐释。在伊拉克问题上,一些东欧政府决定与美国结盟;美国的有些保守派人士说,这样的决定
14、具有“价值维度” ;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比布莱尔还要顽固。这一分析的惟一问题是:它没有得到民意调查的支持。舆论调查显示,在所有后共产党国家中,大多数人(70到 75)强烈地反对伊拉克战争。 “自愿联合”实际上是“勉强联合” 。索非亚和柏林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在索非亚,大多数人都反战,但他们只出现在民意调查中,而不是出现在大街上。保守派对这些事件的解读,跟他们对东欧精英分子的动机的解读一样,是错误的。美国得到了瓦茨拉夫?哈维尔(捷克共和国前总统,著名戏剧家、诗人)和亚当?米奇尼克(波兰异议知识分子、著名报人、团结工会领袖之一)这样的异议分子的支持,我们可以用关于“自由的承诺”的争论来解释这种支持;
15、但是,这很难解释前共产党政府的所作所为,今天,这些政府管理着“新欧洲”的一半。 “自由的承诺”从来不是它们的8标志。 华盛顿的对手们迅速给“新欧洲”贴上了标签,说这些国家堕落到了“美国附庸的阵线” 。在他们看来,这些国家的政府堂而皇之地宣誓效忠于美国,这跟“冷战”时期它们习惯于宣誓效忠于苏联,没有多少区别。美国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促使东欧各国政府这么做;所以,我们可以用来解释它们的方针的,是附庸的本能,根本不是“自由的承诺” 。同样,我们很难证明这一解释是正当的。在强权政治方面,较之于美国,法国和德国有欧盟撑腰,能对东欧国家挥舞更大的棒子,提供更大的胡萝卜。因此,如果卫星心理(satelli
16、te mentality,比喻“附庸心态” )真的起作用,那么, “新欧洲”也会变成“老欧洲” 。 简而言之,不管是“自由的承诺” ,还是卫星心理,都无法对东欧支持美国这一做法给出恰当的解释。鼓励反美情绪有好处也有风险;波兰和法国之间的真正区别在于,它们对此的判断不同。巴黎看着反美主义的兴起,看到的是法国提升全球影响力的时机。华沙看着同一个现象,看到的是它经过十年辛勤的政治经济改革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所面临的威胁。 “新欧洲”的反反美主义 对某些西欧国家领导人来说,伊拉克战争期间新、旧欧洲之间产生分歧的真正原因在于,反美修辞具有诱人的魅力。恰恰相反,对新欧洲而言,调戏反美主义不仅趣味低劣,而且在
17、政治上是危险的。后共产党9政府担心反美主义的兴起,是有重要的国内政治原因的。在过去的十年中,东欧经历了民主改革和市场变革,而这一切已经被裹上了美国的国旗。当民主莅临东欧,它用英语唱歌,而且跟美国宪法打得火热,还受到美国各种基金会的推波助澜。在后共产党国家中,对改革派精英分子来说,攻击美国在政治上(不仅仅是象征性地)具有破坏性。 使欧洲分裂的另一个主要因素是 1968 年的遗产,这些遗产充满了矛盾。在西欧,1968 年的抗议者曾公开反对美国,并且在许多方面反对资本主义。在这些人看来,美国是“美帝”是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的活生生的化身。而在东欧,在 1968 年一代人的想象中,美国是民主和自
18、由的象征。鲁迪?达什克是德国学生领袖。1968 年,他前往布拉格去串联,要求捷克学生加入德国学生的斗争,一起对抗资本主义民主和市场经济专政;捷克学生跟他说,那样的民主和专政正是他们所要争取的。对西欧来说, “第三条道路”是逃避资本主义的道路;对波兰和捷克来说,这是逃避社会主义的道路。这是许多欧洲年轻人当年在社会化过程中所产生的分歧;如今,他们已经在欧洲的政界和文化界掌权。在伊拉克危机中,正是那种分歧使他们对反美主义的兴起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柏林和华沙都依然忠于 1968 年的遗产,但正是这一遗产导致了东欧和西欧之间的分裂。东欧人敏锐地意识到,他们的一些西欧邻居赞美最近出现的反美主义浪潮,说这一浪
19、潮标志着真正的欧洲公民的诞生,但它明显导致了一种业已存在的危险,即,它使东欧的改革派精英分子非法化了,而且使他们的政策倒退了。有一段时间,在后共产党的欧洲,许多人对“十年变革”感到失望。原来,只在巴黎或柏林,反美言论被10宣称是合法的;如今,它为左翼和右翼的各种民粹主义政党开启了大门。伊安?布鲁玛说:“欧洲的民粹主义有史以来几乎一直是反美的。 ”(见2004 年 1 月 9 日伦敦金融时报第 9 页。 ) 2003 年 6 月,在巴尔干半岛五国,自由主义政策研究中心和 BBSS?国际盖洛普公司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调查结果进一步证明布鲁玛的观点是正确的。这次调查还反映出,对美国的敌意跟对市场和民
20、主的敌意有关,也跟对犹太人的敌意有关。喜欢美国的那部分公众是最拥护民主的,也是最喜欢欧盟的。在巴尔干半岛,最经常对美国表现出肯定态度的,是相对年轻的、受过良好教育的、比较活跃的那部分人。在这一点上,跟西欧恰恰相反。因此,新欧洲的政治精英们认识到,在他们努力改变他们自己的社会的过程中,美国与欧盟之间的敌对状态绝对是负面因素。在 1990 年代,东欧准备大范围地拥抱民主,因为民主与美国梦相连。今天,许多东欧政界人士和知识分子站在美国一边,因为他们懂得,在他们自己国家,谴责美国这一风尚实际上是为攻击民主和市场的言行打开大门。 在东欧,各种反民主势力对非民主的未来没有任何正面的憧憬,而公众对现状的批评却越来越多;在这种批评的激发下,他们把反美主义看作一个包罗万象的讲坛,他们可以在那儿玩逆反票(Protest vote,明知没有得胜希望、但仍然投给第三党或某个小党的票,以表示对两个主要政党的候选人都不满译者注)政治。 反美主义的力量恰恰来自其自身的空泛。对于像塞尔维亚的沃伊斯瓦夫?舍舍利(此人目前正在等待设于海牙的联合国战争罪特别法庭的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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