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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武器.doc

1、书名:永别了,武器作者:海明威来源:lcread本册:1 - 15摘要:一个年轻的美军军官,为了爱情和英军护士巴克莱小姐出逃,虽然爱人巴克莱小姐在难产中死去,但他们对爱情的执著追求却令人尊敬。-1 【永别了,武器 正文 第一章】那一年的深夏,我们住在一个小村子里。站在房子前边,可以看到河流、平原和远山。河床中满是大大小小的卵石,在阳光下干爽地泛着白光。河水清澈透明,轻缓地流动着,流到深处,变成了深蓝色。一支支部队从房前经过,沿着大路向前方开拨。他们扬起的灰尘,不断地落到树叶上。树干上也满是尘土,那一年,树叶早早地飘落了。我们站在那里,看着队伍行进在大路上,尘土飞扬,树叶又被微风吹起,又落下。战

2、士们越走越远,一会儿,大路上除了落叶,又一无所有了。平原上种满了庄稼,一片片的果园点缀其间。山是深褐色、光秃秃的。山上还在开火。夜里我们能看到炮火闪烁,机关枪“哒哒响, ”子弹呼啸而过。夜晚军车更多,两侧驮着一箱箱弹药的骡队缓缓而行。载着士兵的灰色卡车及满载加农炮的军用卡车沉重地爬行在行列中。白天也有载重车,拉着用绿树枝伪装覆盖的火炮驶过,在北边,通过一个山谷,我们可以看到一片栗子树林,树林的后边是另一座大山,坐落在河的这一侧。争夺这座山的战斗也进行过,只是没有成功。秋雨来了,栗子树叶全部脱落了,树枝上光秃秃的,树干经过雨打,变成了黑色。曾经枝繁叶茂的小院,现在也变得单薄、枯萎。在秋风中,整个

3、国家都湿淋淋、沉郁而肃杀。河上雾气迷蒙,山也笼罩在层层云雾之中。车队溅起泥点,艰难地行进在路上。军队也行进在泥泞中,雨水打湿了他们的披风,来复枪也湿淋淋的扛在肩上。披风下,两行鼓鼓的子弹袋使他们显得笨重而臃肿,活像有了六个月身孕的孕妇。时常有灰色的小汽车疾弛而过。前排坐着一位军官和司机。后排是另外一些军官。他们溅起更多的泥点。假如坐在后排中间的军官是个矮个子,又被夹在两个将军之间,你在外面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一顶帽子尖和他窄窄的后背,假如这车开得特别快,那么也许那人就是国王。他住在乌迪内市,他几乎每天都打这儿经过,去视察前方的战况,战绩非常差。随着冬季降临的,是雨季和霍乱。好在霍战很快

4、得到了控制,军队中有七千人死于霍乱。2 【永别了,武器 正文 第二章】第二年,打了许多胜仗。我们占领了那个有一片栗子树林的山岗。在南边平原以外的高原上,我们也大获全胜。八月我们渡过了河。住到一座有温泉、绿树环绕、有围墙的戈里齐亚市的一座房屋里。房子的一侧爬满了常青藤。此时,战斗正在不出一公里地的山的那一边进行。小城环境优美,我们的房子整洁舒适。河流在房子后边匆匆流过。小镇被我们干脆、漂亮地拿了下来,只是那些山头没那么容易得手。我很高兴,战争结束后,奥地利人似乎还想回到小镇,因为他们除了在个别军事要地轰炸外,没有炸毁这座小城。人们保持平静的生活。医院、酒吧照常运行、开放。街道两侧有炮兵布防,有士

5、兵和军官分别住在两所防御工事中。在夏末秋初凉爽的夜晚,战半在城外的山上进行着。绿树成荫的街道把我们引到一个广场上,广场周围树木葱茏,镇上的女孩聚集在那里。国王坐在他的小汽车上驶过。现在你有时可以看见他的脸和有着细长脖子的身体以及一簇像山羊般的胡子了。在这样的宁静之中,偶尔会有某所房子的一堵墙被炸毁,墙灰、石块飞落到花园中或街道上。战斗在卡索高原顺利地进行着,使得这个秋天与我们在乡下度过的那个秋天完全不同。战争也与上一个秋天不同了。城外山上的橡树林已不复存在了。我们进城的时候,橡树林郁郁葱葱,而此刻,只有一些残缺的树桩立在那里,大地完全被翻了个底朝天。暮秋的一天,我来到这片曾经长满橡树的土地上。

6、我看到山的那一边乌云密布,乌云很快弥漫了天空,太阳变成了暗黄色,接着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很快我们就被沉黑的乌云围困了,开始下雪了。大风卷着雪花,盖在赤裸裸的大地上,包裹了树木的残桩,也掩盖了那些大炮。通往战壕后的公厕的小路,也消失了。后来,我回到镇上。透过军官们休息的防御工事的窗子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我和一位朋友,要了一瓶阿斯蒂葡萄酒。大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们知道,今年的战事到此就结束了。河上游的山头还没有攻下来,远在河那岸的山头也没有被攻破,我们知道,只好等来年再战了,我的朋友看见牧师正小心翼翼地从街上走过,就敲着窗户招呼他,牧师看见我们笑了笑,我的朋友示意让他进来,他摇摇头走了。那天晚

7、上,吃过面条以后,上尉又开起了神父的玩笑。神父很年轻,爱脸红。像我们大家一样穿着军装,只是在他灰上衣的左侧胸袋上有一枚暗红色的十字架。上尉为了让我听懂,用夹着英语单词的意大利语说:“今天牧师和女孩们在一起。 ”上尉一边说一边看着牧师,又看看我。牧师笑了,满脸通红地摇着头。上尉常常使他很难堪。“不是真的?”上尉问:“今天我看见牧师跟女孩子们在一起。 ”“是的,不是真的。 ”牧师说。其他人都被牧师的窘迫逗乐了。“牧师没和女孩在一起。 ”上尉继续说。 “牧师从不和女孩在一起。 ”他向我解释道。他把我的杯子斟满了葡萄酒,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同时也盯着牧师。“牧师每晚一个人对付五个。 ”桌旁的每个人都被逗

8、乐了。 “你明白吗?牧师每晚一人对付五人。 ”他做了个姿势,然后放声大笑。牧师也把它当做一个笑话接受了。“教皇希望奥地利在战争中获胜。 ”少校说:“他喜欢佛朗兹约瑟夫。他给他钱。我是无神论者。 ”“你读过黑猪猡这本书吗?”中尉问道:“我准备买一本,这本书动摇了我对基督教的信仰。 ”“那是一本猥亵、邪恶的书。 ”牧师说, “你们不会真正喜欢它。 ”“那本书值一读, ”中尉说:“它讲了那些牧师的事,你会喜欢的。 ”他对我说。我笑着看看牧师,而他也在蜡烛光的那一面对我笑笑。 “千万别读那本书。 ”他说。“我会给你一本的。 ”中尉对我说。少校说:“有头脑的人都是无神论者。不过,我并不信仰共济会。 ”“

9、我信仰共济会。 ”中尉说:“那是一个高尚的组织。 ”有人进来了,门开了,我看见雪还在下着。“下雪了,不会再有攻势了。 ”我说。“当然不会有了。 ”少校说:“你可以离队了。你可以去罗马、那不勒斯,西西里- ”“他应该去阿马尔菲。 ”中尉说。 “我会给我阿马尔菲的父母写个卡片,他们会像他们的儿子一样爱你的。 ”“他应该去巴勒莫。 ”“他应当去卡普里岛。 ”“我希望你去阿布鲁齐,访问一下住在卡普拉柯塔的我的家。 ”牧师说。“别听他的阿布鲁齐,那儿的雪比这儿还大,再说他也不想去见农夫。让他去文明和繁荣的中心城市。 ”“他应该见见那些漂亮的姑娘。我会给你一个那不靳斯的地址。那儿的年轻女孩多么漂亮-由她们

10、的母亲陪伴着。哈!哈!哈!”上尉张开了手,大拇指朝上,其余的指头展开,就像做手影一样。他手的影子投射到墙上。他又一次用夹杂着英语的意大利语说:“你走的时候像这个。 ”他指着大拇指说, “回来的时候像这个。 ”他触摸着小拇指。每个人都大笑起来。“看。 ”上尉又说。他又伸开了手,烛光再一次把手的影子投到墙上。他又竖起大拇指,按顺序点那些指头。 “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你走的时候像一个大拇指,回来的时候像个小拇指!”他们又都笑了起来。上尉在手指游戏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看着牧师喊道:“牧师每晚五个对付一个!”他们再一次大笑。“你应该马上出发。 ”少校说。“我真想跟你一起去,给你当导游。

11、 ”中尉说。“你回来时带张照片。 ”“带卡罗索的。 ”“别带卡罗索的,他在号叫。 ”“难道你不喜欢像他一样号叫吗?”“我希望你能去阿布鲁齐。 ”牧师在叫喊中说。 “那儿适合打猎,并且你会喜欢那儿的人。尽管那儿很冷可那儿空气清新,气候干爽。你可以住到我家里,我父亲是位打猎能手。 ”上尉说:“走吧,在妓院关门以前我们得赶到那里。 ”“晚安。 ”我对牧师说。“晚安。 ”他回答。3 【永别了,武器 正文 第三章】我回到前线时我们还住在那个小城中。郊区布置了更多的火炮。春天来了,田野绿了,常青藤抽了新枝。路两旁的树叶冒出了新芽。海风吹拂着这片复苏的土地,城里小城的防御加强了,又添了几家医院,你会遇到英国

12、人,有时是英国妇女在街上行走。又有了一些被战火破坏的房屋。我走在两旁长满树木的小巷中,感受到融融的春意,我发现我们还住在原来的那所房子里,它看上去和我离开时毫无二致。门开着,阳光下,一位士兵坐在板凳上。门边停着一辆救护车。进到门里,我嗅到了大理石地面和医院的味道。除了春天到了,其余的都还和我走时一个样。我透过一个大房间敞开的门,看到了少校坐在办公桌旁,窗户打开了,阳光照进了屋里。他没看见我,我犹豫着,不知该先进去报告一下,还是先上楼,洗漱一下。我决定先上楼。我和中尉雷那蒂住的房间可以望见院子。窗户开着,我的床上罩着毯子。我的东西都挂在墙上。防毒面具放在一个长方形的洋铁罐中,我的钢盔也挂在同一个

13、钉子上。床脚下是我那个扁平的皮箱,我的冬靴,皮色闪着油光,放在箱子上面。我的奥地利造的狙击式来复枪挂在两张床之间。中尉雷那蒂正在另一张床上睡觉。他听见我进屋就醒了,坐了起来。他说:“你一定玩得很开心吧?”“棒极了!”我们握握手,他搂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口。“你可真脏。 ”他说。 “你该洗洗去。你去哪里了?你都干了些什么?快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哪儿都去了,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靳斯、墨西拿、陶尔米纳。 ”“你像在说日程表,你有没有经历惊心动魄的冒险?”“有,有的。 ”“在哪里?”“墨西拿、罗马。 ”“够了,告诉我最精彩的。 ”“米兰最精彩。 ”“那是因为你先去的米兰。你怎么遇上她的?你们去

14、了哪里?你感觉怎么样?马上告诉我所有的细节,你们整夜都在一起吗?”“是的。 ”“还是等于什么也没说。现在我们这儿也有了漂亮女孩。从未到过前线的新来的女孩。 ”“太好了。 ”“你不相信我吗?今天下午我们就去看那些女孩。就在城里,我们有了漂亮的英国女孩。我现在爱上了巴克莱小姐。我带你一起去拜访她,我也许会与巴克莱小姐结婚的。 “我得洗一洗并消个假,现在我们无事可做吗?”“你走后,我们除了胡闹,什么事也没做。下周战争重新开始,也许下周会开始。反正他们这样说,你觉得我跟巴克莱小姐结婚怎么样当然要在战争结束后。 ”“好极了。 ”我边说边把脸盆里倒满了水。“今晚你得好好给我讲讲你的经历。 ”雷那蒂说。 “

15、现在,我得好好睡一觉,以便精精神神地去见巴克莱小姐。 ”我脱掉衬衣,用盆中的冷水擦洗全身。我环顾着房间,望望窗外,又看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雷那蒂。他长得很英俊,和我同龄。战前是一位受人爱戴的外科医生。我们是情投意合的朋友,我看他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你有钱吗?”“有。 ”“借给我五十里拉。 ”我擦干了手,从挂在墙上的上衣口袋中取出钱,雷那蒂身子也没抬地拿了钱,叠好,放进了裤子口袋中。他笑着说:“我得给巴克莱小姐留下一个比较阔绰的印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有力的资助者。 ”“去你的吧。 ”那天晚上,我挨着牧师坐着吃晚饭。得知我没去阿布鲁齐以后,他很失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给他父亲写了信,告

16、诉他们我要去拜访他们,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我自己也像他一样感到非常难过,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去。我极力向他解释,我其实很想去他家,但莫名其妙就没有做到。牧师几乎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喝了过多的葡萄酒、咖啡。我酒气醺醺地向他解释:我们总是没有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们从来不做应该做的。我们俩谈着的时候,其他人在争论着什么。我很想去阿布鲁齐。我没走过结了冰,像铁一般坚硬的大路,也没去过空气清新、干燥的雪地,那上面有兔子的足迹。农民摘下帽子向你敬礼,称你为老爷,那里是打猎的好去处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我都没去,不过去了烟雾腾腾的酒吧,天旋地转的舞厅。 。 。我试图讲一讲黑夜与白天的区别,只有白天晴朗,寒冷夜才别

17、有滋味。我现在也说不好,你要是经历过你就明白了,不过牧师没有经历过,但他理解了我确实是想去阿布鲁齐,却没去成。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也有许多的不同。晚饭已经吃完了,他们还没有争个明白,我们俩不说话了。上尉喊道:“牧师不快乐,牧师没有好孩就不高兴。 ”“我很快乐。 ”牧师说。“牧师不快乐,牧师想让奥地利在战争中获胜。 ”上尉又说。其他人都在听。牧师摇摇头。“你说的不对。 ”他说。“牧师不想让我们进攻,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进攻。 ”“不,假如战争开始了,我想我们得进攻。 ”“必须进攻,一定进攻?”牧师点点头。“别开他的玩笑。 ”少校说,他是个好人。 ”“他别无办法。 ”上尉说。我们

18、都起身离开了桌子。4 【永别了,武器 正文 第四章】第二天早晨炮队开炮的巨响声吵醒了我。炮队每天开炮两次,振聋发聩,令人胆战心惊。这时我听见一辆卡车的开动声,便穿上衣服,随便喝了点咖啡,向汽车间走去。汽车间里有十辆被漆成灰色的救护车,机师们正忙着修理一部得换钢环的车子。我走到车棚底下,开始我例行的工作,给每一部车子作一番检查。一切都很好,我回到饭堂又喝了一杯咖啡,在这春意浓浓的早晨,心情不错。因为少校给我的任务就是与这些救护车打交道。我浑身脏兮兮地回屋洗刷。只见同屋雷那蒂已穿戴整齐,正等着我回来陪他去见他的心仪对象凯瑟琳巴克莱小姐。我本来不打算去,经不住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之劝,答应梳洗一番后同去

19、。出发之前,雷那蒂建议先喝几杯格拉巴壮壮胆。两杯下肚,方觉酒性很烈。太阳开始下山,我们并肩穿镇而行,没多久便到了巴克莱小姐医院所在地-一座德国人战前盖的大别墅里。老远就看见巴克莱小姐与她的女伴在闲聊。彼此打过招呼后,巴克莱小姐与我攀谈起来,雷那蒂与另一位护士边说边笑。我俩的交谈刚开始时很不融洽,相互较真。但当她谈及男友在索姆战役中牺牲的往事,不禁黯然神伤,我表示了同情。她,英格兰人,是位身材高挑的姑娘,金黄色的头发,黄褐色的皮肤,灰色的眼睛,长得很迷人,也很有气质。她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们彼此爱着对方,已订婚八年。后来男友要为国去参军,虽然她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仍支持着他,她成了一名军

20、队护士,曾想像着有一天他的男友受了伤,她亲自为他包扎的场景。天有不测风云之时,男友在战场上被敌军的炮火炸得粉碎。男友给她留下了一根外边包了皮的细藤条,而她总觉得没能给他留下些什么,哪怕是剪掉她一头美丽的长发给他,抑或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愿意给。巴克莱小姐对战争抱着彻底的悲观主义态度,总觉得哪儿都会垮的。我安慰她这儿不会垮,因为今年夏天打得不错。为了避开这个令她伤心的话题,我们向雷那蒂和那位护士小姐弗格逊走去。雷那蒂正问海伦,弗格逊小姐喜不喜欢意大利,身为苏格兰人的弗格逊,爱意大利甚于苏格兰。在四人的相互逗乐中结束了与巴克莱小姐的第一次会面。回家途中,雷那蒂坦率地道出了他的心

21、里话,巴克莱小姐更喜欢我,我的心为之一动。第二天下午,我只身一人前去拜访巴克莱小姐。但护士长告诉我巴克莱小姐正在上班,七点才下班。我们就用意大利军队,意大利语言聊了一会儿,行礼后,我转身告辞,向军事要地普拉伐桥头堡走去。这个地点原先被奥军占领,是奥军的重点保护基地。后来意军经过一番鏖战夺了过来。我把车留在山下,徒步走过浮桥。进了战壕,只见战壕里挤满了人,一侧放着作为求救信号的火箭。隔着铁丝网看奥军的阵地里没有异样动静,我按原路返回。当车子行驶在一条窄路上时,两个士兵拦住了车子,说敌军正向我军动用炮弹。正说着,一颗炮弹又落了下来,虽没打中目标,但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炸药味。我开车回到了歇脚地,后又去

22、了一趟巴克莱小姐那儿,她还在那儿上班。匆匆吃过晚饭,我赶往英军医院所在地的别墅去。这时巴克莱小姐已下班,她正和弗格逊小姐坐在花园里的一条长椅上开怀畅谈。弗格逊小姐一见我来人,推说要去回几封信,便知趣地走开了。巴克莱小姐向我述说了她在军队里生活的一些切身感受。她觉得作为一句志愿救护队队员,她很难得别人的信任,他们总以一种不平等的眼光对待她。而且意大利人不允许女人挨近前线,她们都不出门,她感到很压抑。我宽慰她说我可以经常去看她。我尽量避免谈及战争这一话题,努力说一些愉快的事情,博得她一笑。月景笼罩中的她更显妩媚,我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并顺势把她揽入怀中。她挣扎着,我想去吻她,被她狠狠地抽了一下嘴

23、巴子。我知道我伤害了她,她在不停地抽泣。此时的我已彻底地清醒,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以求得她的原谅。她说她受不了不当班护士被人调情的感觉。我知道,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需要有个人去呵护她。而且,与如此娇弱的女子调情,实在是一件出尽风头的好事。我努力逗她开心,她的心也逐渐解冻,终于接受了我的吻,她哭着要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待她,我虽在心里骂了声见鬼,但嘴巴却连连应允。把她送回别墅后,我也回到了住处。雷那蒂似乎读懂了我脸上的笑容,酸溜溜地损我。我没有去理会她,上了床。他仍然秉烛夜读。这两天上前线救护站忙活,晚上回来时已很晚,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有机会脱身去看望巴克莱小姐。她在楼上,于是我便在医院办公室里耐心地

24、等她下来。白天无聊,我观赏起室内精致的雕像来,但没能从中体验到丝毫的艺术快感。我便坐下,开始摆弄帽子以消磨时光,而后看见身上佩的枪,又勾起我练习枪法的一段滑稽回忆。时间悄然流逝,我时而看着地板,时而看看墙上的壁画,等待着巴克莱小姐的出现。当凯瑟琳巴克莱小姐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我起身迎了上去。一声淡淡的“晚安,亨利” ,我感觉得到巴克莱小姐心情并不灿烂。我建议到外边花园里溜溜,巴克莱小姐没有拒绝,在我之前出了门。原来她一直在担心我的安全。她不停地追问我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给她捎个口信。我推说时间紧迫。她问我是否还爱她,我违心地回答当然还爱着她。她开始隐入疯疯癫癫的状态,让我学着她的口吻说

25、“我夜晚回来找凯瑟琳”这句话。她说她是那么的疼我,生怕我一去就永远不回来。看她这么伤心,我亲吻她。虽然我知道我内心并不爱她,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因为她总比妓女纯洁,纯真。当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时,我们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我握着她的手,但她不让我用胳膊搂她。她显得异常平静,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草。忽然她抬头直望我的眼睛,并说该结束这场恋爱游戏了。我顿时愣在那里,被人一语说中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但我仍伪装着自己,一遍遍地说着“我可是真心地爱你的啊。 ”但今天晚上她似乎相当的理智,她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她不允许我再称呼她为凯瑟琳小姐,她说听着觉得滑稽。但她仍然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孩子,并允许我以后

26、可以继续去看她,但不必再对她说爱她,她不想得一一份虚伪的爱。当我再一次想与她亲密时,被她断然地拒绝了。看她顺着门廊进屋后,我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别墅。我正脱衣服打算睡觉,雷那蒂从号称玫瑰别墅的妓院回来了。他带着一副慵懒的腔调问我上哪儿去了,我实话实说。他用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口吻向我宣布,他犯不着跟英国人纠缠在一起。第二天下午,我和一个叫阿尔多的司机接了一项按病历卡把病人送往不同医院的任务。天很热,道路上满是灰尘。我开车,每到一站,由阿尔多负责送卡片。我坐在大卡车的高座上等候阿尔多。这时有一团兵从车身经过。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有的还戴着钢盔,由于钢盔太大,几乎遮住了整个耳朵。这团兵过去好久之后

27、,又断断续续地迎来一些掉队的散兵。他们全身沾着灰尘,一副疲惫的样子。等掉队的人都走完后,又来了一个士兵,他跛着脚走路。到我的车旁后索必靠路边席地而坐。我下车跟他搭话。原来他的脚有疝气病。我问他为什么不搭运输车去医院,他便开始大骂战争给他带来的苦痛。他说中尉会骂他故意把疝带弄丢。我虽然非常同情他,但不能让他跟其他病人一样被分配到不同的医院接受治疗,因为他没有病历卡。送完了病人,我让阿尔多开车,扶着那个发疝气的士兵上了车。一路上,他问我对这场该死的战争有何看法,我强烈地表示了我对这场战争的不满情绪。一看我们要把他送回团队里去,他用几近哀求的口气要我们想法子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因为他害怕上尉级医官会

28、责备他故意丢掉疝带,他企图希望病状恶化一点,可以不用再上前线。看着他一副对战争,对前线充满厌恶的神情,我也开始帮他出谋划策,如何才能避开前线。最后,我给他出了主意,让他自己设法在路边撞出个疙瘩,然后等我用完车子回来时送他上医院。于是他在中途便下了车。我们继续上路完成使命。直至把最后一个伤员安全送到目的地。我们开着空车返回,我没有忘记曾对那位患疝气的病人许下的诺言,把他带到远离前线的医院疗伤。但当我再一次碰见他时,场景很是让人心酸,他正被两个人抬一辆救护马车。他无助地对我摇摇头。他头上的钢盔已掉到地上,额边的头发边沿在流血,鼻子也擦破了一层皮,伤口上沾满了灰尘。他大声地告诉我他作出的牺牲没用,他

29、最终还是被部队派来的人给接走了。等我们回到别墅已是五点钟了,我在洗车子的地方洗了个澡后便回房写报告。忽然想起已经有好长时间没给美国的亲人写信了。提起笔时地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给他们寄了几张战区的明信片以报平安。在我看来,这场战争与我毫无关系,所以我坚信我不会死于这场战争。但我非常希望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不论是胜还是败。我还想像着有朝一日我能去奥地利周游一趟,去西班牙饱览名胜古迹,与凯瑟琳相约在米兰。那是多么浪漫的事:在咖啡馆吃完晚饭后,踏着夕阳的余晖散步,然后一起去旅馆共度良宵。想到这里,我快速地直奔馆堂,想吃完饭的早一点去找凯瑟琳巴克莱小姐。饭堂里人声鼎沸,大家边吃饭边说话。一位教士向我谈起了

30、他在美国受冤的一段往事。作为一个美国人,我只能装作知道的样子应付着,因为教士毕竟是个好人,虽然很不识趣。后来围绕这个话题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才知是一个笑话而已。他们给我倒了一些酒,我喝了点,因为如果我不喝的话,大家会说我不够亲热友善。随后,我讲了一些故事以飨众人。大家拼命用酒灌我,教士也在一边起哄,非要我与巴锡一比高下。无奈之下,我俩开始以酒角逐。比赛到一半,我忽然想起要去找凯瑟琳,便自认不如巴锡。这时雷那蒂也帮我圆场,说我确实有重要约会,这才摆脱了那群人。雷那蒂知道我要去那里,他劝我喝多了最好别去,我执意要去。他便回屋拿了一把烘焙过的咖啡豆给我解酒。我邀请他同去,他拒绝了。我告别他后,只身

31、前往凯瑟琳所在的别墅。我在会客厅里等待凯瑟琳下来,但令我失望的是,来人不是凯瑟琳,而是弗格逊小姐。她说凯瑟琳今晚不太舒服,不能下楼见我。我让她转告我对凯瑟琳的关心,并许诺明天再来看她。告别弗格逊后,我的心头忽然浮上了空虚落寞的感觉。5 【永别了,武器 正文 第五章】第二天下午,我们分乘四部救护车前往部署地点,据说晚上要在河的上游发动进攻。我坐在第一部车子上,经过英国医院门口时,我让司机停了车,叫后面三部车子在通库孟斯去的大路交叉点等我们。我急忙走进医院的会客厅,要求见巴克莱小姐。过了一会儿一名勤务员就领她出来了,她看上去气色比昨天好了一些。我告诉她我要到普拉伐河上游参加一场战斗,她的眼神中掠过

32、一丝不安,接着她从脖子上解下一件东西放在我的手中,我一看,是个圣安东尼像,而她其实并不是天主教徒。她说圣安东尼像很灵验,会保佑我平安归来。我告别了巴克莱小姐,上了救护车。我们得赶紧追上前面的那三部车子,于是司机把车子开得很快。我打开了装圣安东尼像的白色小铁匣,让它滚到手掌上。司机看到了也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说圣安东尼像是用来戴的。我听了他的话后就把它戴在了脖子上,后来我受了伤,把它弄丢了。很快我们就看到了前面三部车子的滚滚黄尘,追上并超过他们后,拐上了一条上山的路。然后超过了一群意大利狙击兵,他们赶着一大队驮着东西的驴子在山路上缓慢而行。我们爬过了一些小山后开进了一个河谷。路的两边树木

33、成行,透过右侧的树木可以望见一条清澈的河,河上有拱形的石桥,田野上坐落着农家的石屋。在河谷里盘旋了好久又开始爬山而上,在陡峭的山路上颠簸了一阵后终于开上了一条平坦的山脊,低头就可以望见那条河流,敌军就在对岸。又过了一段蜿蜓崎岖的山路,总算看到了我们的部队,也看到了对岸山脚下的那一片断壁残垣的小镇,那就是此役我们要争夺的地点。我们的车子开进了一条草席搭成的隧道,其实是一条两边和头顶都遮有草席的大路,给人的感觉是进了马戏场或一个土著人的村子。走出来后是一段下陷的路,抬头就望见了奥军的侦察气球。我们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包扎站旁边,找到了少校军医,他告诉我们进攻一开始后就往后方运送伤员,走的路线就是那条草

34、席遮蔽的路,然后走沿着山脊的那条大路就到达了一个救护站,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少校随后派一名士兵将司机安置到了一个掩蔽壕里,请我和其他两名军官喝酒,并透露说天黑就进攻。我回到了司机们的掩蔽壕里,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可谁也没有注意过少校说的那个救护站。马内拉嚷嚷着要在进攻前吃饭,接着他们又闷声不响了。他们都是机械师,憎恨战争且对战争充满了恐惧。帕西尼嘲笑那些敢于出击的狙击兵是一群傻瓜,马内拉则说了一件真实的事,对于那些不敢出击的士兵,叫他们排好队,十个人中挑一个出来被宪兵枪决。帕西尼接着话茬说起了他的一个老乡,临阵退缩被枪决了不说,还连累了他的家庭,不再受法津的保护,家门口由持枪卫兵把守。他

35、们似乎觉察到在我面前大谈战争带来的不幸有点不中听,就停了下来,我对他们说只要开好自己的车就行了,但战争还是要打下去的,如果战败了情况只会更糟。司机们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他们宁愿选择战败来早些结束这场战争。现在双方谁都不肯先停火,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打不完的战争。他们开始咒骂国家的统治者愚蠢、自私,一点儿都不关心战争给平民百姓带来的痛苦。我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演讲,想起了我们的饭食还没有送来,便决定去少校那里问一问,一直一声不吭的高迪尼要求跟我一起去。天色已黑,我们穿过砖场,到了包扎站的入口,借着里这的灯光可以看见少校在打电话。进到里面,几张饭桌和手术器械已经摆放好。少校撂下电话说进攻已经开始,片刻安静

36、后就听到了大炮的轰鸣。我此刻关心的是我们的饭食。我问了少校两遍,他才回答我说没有送来。我只好要求少校随便给弄点吃的,他吩咐一句,勤务员从后边山洞里端来了一铁盆冷的煮通心面,又很勉强地给了我们一小块干酪。我们起身告辞,少校警告我们现在别出去。这时从外边抬进了一名伤员,少校他们立刻就忙活了起来。我想到饿着肚子的司机们,便不顾少校的劝阻,执意要立刻返回去。我和高迪尼迅速地冲过砖场,炮弹爆炸的气浪逼得我们连忙扑倒在地,弹片呼啸,火药刺鼻。高迪尼跳起身直冲掩蔽壕,我跟在后面安全地冲了进去。我把落满炮灰的干酪表皮切掉,切成一片片放在通心面上,邀大家一起吃。我顺手抓起一团通心面条,伸直手臂放进嘴里,边吮边咬

37、,就着干酪和酒,感觉酒味就像生了锈的金属。司机们吃面则是把下巴挨在铁盒边上,脑袋往后仰,把通心面全部吮进嘴里。掩蔽壕外是一声接一声的爆炸,我们还是继续吃通心面。突然一声巨响,我看到了一条闪光,接着轰隆一声,一股疾风扑面而来。我感到无法呼吸,灵魂一下子出了窍,我以为我死了,突然听到了一阵哀叫。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动不了了,我拼命拔出了双腿,转身去摸那个不断哀叫的人,原来是帕西尼。他的两条腿膝盖以上全给炸烂了,他痛苦地呻吟着,哀求上帝快开枪打死他,接着是一阵窒息声。我立刻大声喊叫勤务兵,我想解下帕西尼的绑腿布为他止血,发觉他一动不动,他已经死了。我下意识地俯下身去摸自己的膝盖,才发觉膝盖落在了小腿上。

38、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祈祷上帝赶快带我离开这里。这时有人从胁下抱起了我,又有一人抬起了我的双腿。原来是马内拉和贾武齐。我告诉他们帕西尼死了,他们说高迪尼也受了伤,正在急救站包扎。突然一颗炮弹落在附近,他们扔下我扑倒在地。在到包扎站之前,我又被他们摔下了一次。还好马内拉立刻找来了一名中士军医给我的双腿扎上了绷带。幸运的是马内拉和贾武齐还能开车运送伤员,我心里感到一丝安慰。这时一副病容的高迪尼领着一名英国救护车的司机向我走过来,这名高个子司机关切地询问我的伤情,说他和他的两个同伴会接管我们的两部车。高迪尼就把我交给这名英国司机照顾了,他从包扎站里叫出了两名担架员把我抬了进去,称我是美国总统的公子,我

39、看见少校军医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英国人先去帮我填病历卡,我则被交给了一名上尉军医进行手术。他详细地检查了我的伤情,询问了我的受伤原因并叫副官记录了下来。接着他开始给我动手术,我感到肌肉被割裂的剧痛,但我仍极力安静地躺着。上尉在我的伤口里找到了一些敌军的迫击炮弹碎片,给伤口涂上了药。他知道我很痛,就对我说这点疼痛比起将来的疼痛可算不了什么。他怀疑我的头骨骨折,于是就拿绷带把我的脑袋也给包扎了起来。他祝我好运并祝贺法兰西万岁,旁边的另一名上尉军医则纠正说我是美国人。我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英国的救护车开来了,我被抬了上去。两名高个子英国司机绕了过来,对我说他会稳稳当当地开车的,于是我们启程了。这部救护车上有好几个伤员,我旁边一副担架上的伤员整个脸部都缠了绷带,只看得见鼻子,呼吸沉重。我上边的吊圈上也搁了一些担架,车开始爬坡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随即便流个不停。我意识到是上边担架上的人在流血便要求司机停车,司机说快到山顶的救护站了,便继续开车。我竭力挪动身体,以免血流在我身上,一会儿血流缓和了,开始一滴一滴地掉,血滴得很慢,我想上边的人大概已经死了。车内寒气逼人,我心里则更感到寒冷,难过得想要呕吐。到了山顶的救护站,那副担架被抬了出去,又抬了一副进来,我们就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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