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行走_woaichaoliu.com_20120803.doc

1、安静的行走人生是一次安静的行走，不管曾经有多少人陪伴你，如今又多少人正陪着你，将来有多少人还会陪你走下去，很多事，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扛，很多时刻，你仍需独自前行。那么，就安静地、安然地走下去吧。下面的文字，是行走中偶拾的风景，已发于本地金周刊“伊言堂”专栏。一、谦卑的心前日，去了市郊，站在草木萋萋的河岸边，看夕阳挂在一整排的桦树林的林梢，黄昏的气息渐渐笼罩四野，河边，一大从盛开的艳红的荭草，随着风在暮色里起起伏伏，蓦然心惊，千年的草，亘古的日落，而我们，真的不过是匆匆的过客。这匆匆过客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是一条世路，也是一条心路，一路的行走，也是一路的修行。孔子说，四十不惑，可是，我仍然

2、不敢说我不惑，也许只能说，比起从前的执著和冲动，多了些清明和安静。越是到了中年，越是容易为一些细微的事，细微的感触，细微的情感而动容，觉得世间种种，皆是因缘，一颗心，是清清溪底生长出来的水草，世事的冷暖安妥，便如水温，人世的变动牵绊，便如水流，草心都能细细体会。渐渐地，便有了很多的不同。从前，总是担心自己在别人眼里不够完美，为此，不敢乱动乱说，小心翼翼想着不能出错，更不能出丑，总是担心自己不够能干，想方设法，也要把自己所做的事做到最好，总是用这样那样的约束把自己的手脚缚住，希望自己更淑女一些，更美丽一些，更出色一些，更幸运一些。于是，总有太多的烦恼，太多的失意，太多的怨怒，有时候，会一个人，默

3、默地为一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独自流泪。如今，我知道，我卑微如郊野风中的荭草，一季的艳丽，甚至不能够引人注目，但是，认真地开过，便可无悔，特别喜欢三毛的那一句：“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 ”哪一种年轻不是冲动和稚嫩的，哪一种年轻没有错误和懊悔，哪一种年轻不曾遗憾和失意过，如果，这样算是没来得及认真地年轻，那么，至少可以认真地老去。我已经可以去面对现实种种，安心静气，有位长兄似的文友曾经给我新出版的书写了一篇评论，写完之后传给我看， 孟冬寒气至中有一句“孟冬寒气至” ， 皎皎明月光有一句“玉衡指孟冬” ，两句中皆有“孟冬” ，我认为，前者指的是季节，后者指的是星位

4、，而他认为两者指的都是星位，于是，在评论中提出不同意见。过了几天，便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说没有，又过了几天，再问我，我依然说没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我只能相信我自己，我是真的没有。一个人该有一颗谦卑的心，不要以为自己总是对的，不容反驳，要知道，即使你是对的，也可以被反驳，因为，别人的思想和你的思想都是要在时光的河边经受洗礼的，到了最后，对于错，得与失，成与败，都会不言而明。那一日，是香港回归 15 周年庆，梁振英先生发表就职演讲，开头第一句就是：今天，我怀着谦卑的心，就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我心头一热，一个肯用“谦卑的心”去就任的长官，不会辜负选民的期许吧。宋代禅宗将修

5、行分为三个境界。第一境界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第二境界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第三境界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这是一个人经历了“空寻”到“空人” ，然后，在“万古”和“一朝”的时空里，在经过了否定之否定之后，所达到的天人合一之境。这其中，否定了又否定，才有了一颗面对天地时空的谦卑之心，正的这颗心，引人入妙境。世事繁芜，也许，我还不能完全知道如何才是“认真地老去” ，但我知道，一颗谦卑的心，可以帮我消弭岁月的雾霭，给我一方澄净安然的天地，一苇杭之，不惧天高水远。二、姑姑，让我抱一抱你到姑姑家的路，一走就是几十年，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可走，因为姑姑已经八十多了，这次见到她，头发已经全

6、白了，且没有光泽，就那么灰扑扑的贴在脑后，和她整个人一样无精打采的。我心里很痛，我知道，我能够来看她的时日已不多。小时候，跟父母一起去看姑姑，她是父亲唯一的姐姐，自小给了人家做童养媳，长大以后才知道所嫁的人是个痴傻，她几乎是独自拉扯着五个孩子，生活非常贫寒。到姑姑家的路也最是难走，她的家在乡村最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路，全是纵横交错的小田埂，到了春节时，那田埂上大多结着厚厚的枯草，田畴里，麦苗和油菜秧子都躲在雪被下，旷野的风横冲直撞，吹得人脸上刀割般的疼。贫寒之极的姑姑见到我们，总会慈祥地唤我的小名，把我的小手喔住给我暖着，然后，毫不犹豫地宰掉家里正下着蛋的母鸡，让表哥去附近的大塘里网几条鱼，招

7、待我们。无论我住多久，总有好吃的给我留着。表哥表姐们都靠边稍息。我后来才知道，这样的“破费”在这个贫寒之家几乎是倾囊而出。慢慢长大，终于可以独自去姑姑家，我喜欢在暖阳阳的春天，油菜花开满了郊野，骑着自行车，一路上，杂花生树，鸟鸣啁啾，小麦绿油油一片，人家屋角不时闪出一树树的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长风浩荡，在起伏不定的紫云英的深处，有孩子摘下一朵朵的红花串在一起，做成花环，套在乌黑的发辫上，空气里，到处是泥土、青草和花儿混合的香味，我一路响着清脆的车铃声一直冲到姑姑家门前，大声叫着姑姑，姑姑就会从低矮的土墙瓦房里小跑着出来，张开双手拥抱我，我记得，那门前的香椿树的嫩芽还是浅紫的。午饭桌上，是刚

8、割的春韭，还有泛绿的新腌的油菜苔，还有未开花的嫩紫云英，因为我的到来，多放了一点油，格外的青绿油亮，就是这样简单的菜肴，我吃得格外香。表哥们随手就从小池塘的树上捉了一条蛇来吓我，每次，姑姑都会揍他们给我解气。到姑姑家的路，年年如斯，四季不同，却常是对我的诱惑，那里，有姑姑瘦弱矮小，却温暖朴实的身影，那些年，姑姑很不容易，嫁了三个女儿，娶了两个媳妇，带大了四个孙女，一件深蓝的大襟棉布袄子穿了一个又一个春节。那一年，痴傻的姑父病了，病危那夜，身边只有姑姑和小女儿两个人，姑姑拉着一辆板车，把垂危的姑父从医院拉回家，小女儿跟在身后推，一路不说话，路灯把姑姑矮小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她是如此孤苦无助，一个让

9、她一生吃尽苦头的傻男人，撒手而去，留下她仍旧是不尽的苦，似乎永远不会有甘来。那年春节，我们见到姑姑的时候，她正病着，不能说话，不能起床，一个人，在搭建的有些漏风的小房子里，睡了整整半个月，滴米未沾，却又奇迹般好了起来。那年春天，她是半跪着在自己的田间忙碌，两个媳妇都不孝顺，她从不怪她们，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拄着拐杖忙得不亦乐乎，只因为一年的口娘有了着落。后来，她渐渐老了，我父亲也走了，但每年的春节，我总要去看看我唯一的姑姑，她一直自食其力，不愿拖累儿女，种着一亩多地，养了很多鸡鸭，每年会腌制几大缸的菜薹拿到街上去卖，但身体却年年硬朗。但是，去年开始，她住了一辈子的村庄要拆迁了，那些小路、池塘、

10、田畴，全都要修路盖厂房了，老人家很凄惶，我去的时候，她总拉着我的手，说着她的担忧和不舍。她一辈子种的田熟悉的乡村就要没了。今天，是初九，好容易盼来个晴天，我终于又来到姑姑身边，四周一片荒芜，被填埋的大塘，拆完的村庄，连那些大树也被砍完了，推土机把曾经生机盎然的村庄夷为平地，只剩下姑姑的小房子像碉堡一样，矗立在荒野里，周围静悄悄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小屋前的空地上，投下一片橘黄的温暖，满头白发的姑姑，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打着瞌睡。我唤一声姑姑，她立刻站起来，在橘黄的阳光里对我笑起来，满嘴看不到一颗牙，姑姑说，她实在没钱租房，只能留下来，新房子要两年后才能分到。我无语，好在不远的工地同情她，她还有电

11、有水。我看到她小屋邻家的屋基上，一小片桃林还在，那些去年还繁盛的金银花因为依附的树被砍掉而匍匐了一地，小屋搭靠的主屋只剩下断瓦残垣，一扇破落的窗户上的白色塑料布在风中摇晃，无声的狼藉。陪姑姑说了好一会话，要走了，姑姑送我到路边，心里忽然舍不得，我一回头，心灵感应似的，正看见姑姑向我伸手过来，我赶紧握住姑姑的手，有些僵硬，粗糙，没有多少温度的手，今时今日，白发的姑姑送我，我们还可以握紧彼此的手，不知，世事沧桑，我还有几年的福气，可以常握她的手？村庄没有了，池塘没有了，那些四季田畴绣野的记忆也模糊了，还有那些和村庄一样老的如我姑姑般的老人，也会渐渐没有了，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难怪我们的

12、心境也渐感苍老，我不知道，原来，很多的失去我们无能为力而又痛彻心扉。如果可以，我要多回姑姑身边，对于还能够握住的白发老人的手，让我再多留一些她的温度吧，下一次，我想抱一抱姑姑，因为，我们尘世的相聚已不多。那些带给我们尘世的感动与温暖的老人，就快离去。和乡村一起，离去三、紫色的小确信“小确幸”一词来自村上春树的兰格汉斯岛的午后 ，和他的小说里的忧郁伤感不同，这本书里的小散文没有寂寞忧伤，那些平淡琐碎的人和事，都轻松可爱，其中有一篇“小确幸” ，写的是生活中微小但确实的幸福，比如他喜欢选购内裤，把洗涤过的洁净内裤卷摺好，整齐放在抽屉里，这就是他的小确幸。我觉得这个“小”字好，它贴心，是能够留得住握

13、得住的踏实，不是镜花水月，也不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触手可及，不必费多少心思，能够有一颗如猛虎细嗅蔷薇的细腻和静气即可，它确确实实，能够笃定地安心地拥有。一个人在喧嚣的世事中，认真地审读自己的内心，知道这是我喜欢的，在意的，是可以死生契阔里，感受得到的幸福，那也是一种机缘。年少时，读三毛撒哈拉的沙漠 ，很喜欢，尤其是读到荷西潜水时，她去看他，拎着一小袋零食，等到荷西从海里上来，两个人在海边的风里分食那袋零食，彼此偶尔对望一眼，便各自会意地笑。心里很痛，这是两颗多么敏感细腻的心，息息相通，默默相怜，生活里一点细微的事细微的感受，都能够捕捉到无与伦比的幸福，是一首无字的诗，写在海边的风里。谁知，时光如

14、刀，生生隔断了两颗心的纠缠。生命总有不可承受之重，太大的幸福又总是少之又少，这些细微而确定的幸福便是四月的艳阳天，短暂易逝，可遇不可求，浮生总恨欢娱少，但其实，欢娱何曾少了?只是，很多的欢娱我们未曾静心去感受。读到浮生六记 ，若沈复和芸娘，二十三载的偕守，花好月圆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可是，两个人都读得懂平淡的流年里，那些幽微的情意。新婚那夜，两个人肩并肩地吃夜饭，他让她吃荤菜，她却说是她的斋期，她已经吃斋数年了，大凡吃斋的人，总是为了某人祈福还愿，他在心里计算她吃斋的日期，可不正是他几年前出天花的时候么？他心里感动，却说不出来，只笑道：今我光鲜无恙，姊可从此开戒否？”芸笑着点头。原来，为了他出

15、天花祈福，她竟默默吃了数年的斋，这不是 999 朵玫瑰的浪漫，也不是名车豪宅的富有，但牵动人心的，往往却是这细小的情意，他们的日子自始至终都是清苦的，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里藏着他的小确幸，这样的日子又是静好的。所以，读这本书，世事的沧桑，生计的艰难，误解的纠结都是浮云，阅读者的波心里，轻轻漾着的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守的安静喜悦和芸娘逝去的悲伤。日子是一串串盛开的紫藤萝花，那浅紫色的灿烂优雅的美，是一朵又一朵小小的藤萝花连缀而成。日子又本是一片荒芜的沙滩，如果你肯用心在这片荒芜的沙滩上栽下一点一点的绿，总有一天会成一片绿洲。流年如水，诚然平淡，如果你愿意剔除浮躁，安于平静，孩子的笑靥里，父母的慈颜里，相濡以沫的真诚里，四季轮回，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里，是处总有言笑晏晏、举案齐眉、草长莺飞、花飞花落之幽喜。此刻，写下上面的文字，我心里也是漾着暖意的，这是清明之尾，谷雨将至，春雨长养百谷，想不久雨若珠帘，锁江南一春的韶华，化为琼浆，饱饮谷物，衍生一个丰饶的夏季。这个下午，斜倚床上，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静静洒满大半个床，春光容易让人醉，耳边是王菲的传奇 ，王菲的声音干净又有着浅浅的沧桑感，这一刻，阳光、我和歌声都在春光里柔柔地漂浮着，不去不来，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