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起打击举报人的跨世纪悬案这是一起罕见的打击报复举报人的典型案件。 贵州一女工因举报单位领导的违法违纪问题，而受到了残酷的打击报复，职务被免、工作被停、工资被扣。 为了讨回公道，她顶住重重压力，含冤忍辱层层上访，然而 8 年过去了，她的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 2002 年 5 月中旬的一天，记者收到了贵州省妇联转来的一份投诉材料。材料中讲述了贵州省息烽县女职工刘贵群因举报单位领导违法违纪问题而受到打击报复的悲惨遭遇。为核实有关情况，记者随即与贵州省有关单位和部门以及刘贵群本人取得了联系。经过全面了解，这起打击报复举报人案件的骇人内幕渐渐呈现在记者面前。 打击报复从举报信落入被举报人手中开始 199
2、4 年以前，刘贵群的人生之路可谓一帆风顺。她有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和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事业有成而且对她疼爱有加，儿子乖巧听话好学上进，没想到一封拍案而起的举报信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使她陷入了凄风苦雨的境地。 刘贵群是一位爱岗敬业的女性，她业务精通工作认真，为此，多次被评为省、地、县先进工作者；同时，她又是一位疾恶如仇、视正义为生命的刚烈女性。身为贵州省息烽县烟草专卖局（公司）计划统计股副股长的她，因工作关系渐渐掌握了局长、公司经理党中仁等单位领导私分公款、包庇坏人、违反烟草专卖条例与他人勾结将卷烟赊销给陈顺良（因涉嫌诈骗被贵阳市公安局通缉）倒卖，给国家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等违法违纪行为的铁证
3、，手握铁证的她矛盾极了，是举报还是隐瞒？刘贵群心中很清楚，党中仁为官多年，在当地也算是“一方诸侯” ，其上上下下的关系可谓坚若铁壁，要想告倒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告不倒他，日后必然会遭到他的打击报复；可若隐瞒，自己虽然可以免惹麻烦，但国家和单位的损失将日益加重，作为一名国家干部，她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自己的良知。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刘贵群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行大字：“生命诚可贵，家庭价更高；若为反腐故，二者皆可抛。”然后毅然作出决定：举报！ 1994 年 1 月 15 日，刘贵群与单位职工杨竹夫等 7 人署真名向中央、地、县纪检监察、检察机关、烟草主管部门举报党中仁等人的严重违纪违法问题。
4、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1 月 25 日，举报人送交息烽县委、政府、人大、纪委的 5 封举报材料竟莫名其妙地落在被举报人党中仁的手里。 1994 年 1 月 28 日，党中仁以刘贵群谩骂县政府领导，破坏单位同志之间的团结、无理要求房屋维修补助款、破坏单位正常上班工作秩序等为由，以县烟草公司名义写了一份“综合材料” ，拟报公安机关对刘贵群收审。因证据不足、理由不充分，公安机关并未对刘贵群采取行动。 1994 年 4 月 1 日，党中仁以“息烽县烟草专卖局（94）息烟专字第3 号”文件的形式免去了刘贵群计划统计股副股长职务，同时，移交工作停职检查，并停发工资。理由是“根据刘贵群同志的表现和工作需要”
5、 。党中仁叫拿着手铐的两名公安人员告诉刘贵群，从现在起不能离开家门半步，否则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刘贵群气愤地找领导评理，说这样做是滥施权力打击报复。 后来，刘贵群了解到，举报信落到被举报人手上原来是县里有关领导泄的密。惊悉真相后，刘贵群等人对息烽县失去信任感，随即向贵州省安顺地区纪委、贵州省举报中心等部门发出举报信，要求上级机关查处“党中仁等人贪污、打击报复举报人”一案。 刘贵群的上访引起了时任贵州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胡克惠（现任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的高度重视，这位刚正不阿的检察长拍案而起：“这起打击报复举报人的案件在我省实属罕见！”1994 年 4 月 25 日，胡克惠指示省举报中心立案，
6、同时交办安顺地区检察院立案，限 8 月 15 日前上报查处结果并反馈举报人。 1994 年 6 月 16 日，经有关领导批准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对“党中仁贪污、打击报复举报人”一案进行全面调查。通过两个月的调查，查实了被举报人党中仁确有加大购物发票金额、组织他人私分以及打击报复举报人的事实，随后，联合调查组写出了关于党中仁打击报复举报人及其经济问题的调查报告 ，并向省、地、县各级相关部门报送了以下处理意见：1.打击报复存在；2.立即给刘贵群恢复工作；3.责令党中仁限期追回赊销给诈骗犯陈顺良的烟款 24.8 万元；4.给予党中仁党纪政纪处分，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移交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1995 年
7、3 月，安顺地区检察分院交办息烽县检察院调查取证。县检察院调查取证认为：党中仁打击报复举报人的事实是存在的，手段是恶劣的，情节是严重的，影响是极坏的，是打击报复中典型的一种表现，应加大查处力度，但是否立案侦查未作决定，地区检察分院要求县检察院先向县委汇报，听听县委常委的意见，然后再向地区分院汇报。 然而，息烽县委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听取了检察院所作的“党中仁打击报复一案”的专题汇报后，个别领导竟以“息烽县烟草公司对刘贵群的处理是集体作出的决定”为由，否定了党中仁对刘贵群的打击报复行为。同年 9 月，安顺地区检察分院作出的关于党中仁打击报复一案的审查意见认为：党中仁在对举报人的问题上具有打击报复
8、行为，但不构成犯罪，属党纪政纪方面的案件，移交纪委、监察处理。但是，对如何处理？哪一级来处理？始终未形成一致意见。 此后，该案在息烽县便如石沉大海。直到 1996 年 6 月 10 日，党中仁在医院突然死亡，随后，贵州省纪委和省检察院控申处签复：“人死罪归，案子终结” 。 血泪洒满上访路 刘贵群对此结果大惑不解，她认为：他们举报的是公司领导班子的经济问题，并非党中仁个人的问题，此案不能就此了结。 当时，一些好心人劝刘贵群：“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忍了这口气，别再上访了！”公司有关领导也授意他人告诉刘贵群：“只要你不再告，就立即恢复你的工作。 ”刘贵群很清楚，今后的上访之路将会充满艰辛，布满荆棘，
9、自己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她所面对的不单是某一个腐败分子，而是一股令人生畏的腐败势力，党中仁虽然死了，但其他涉案人员还活着，而且手握实权。他们将会变本加厉地实施打击报复。这将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交锋。刘贵群思量再三后说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如果要考虑个人安危和既得利益，当初我就不会挺身而出署真名举报。我坚信，朗朗乾坤，法理昭昭，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 果然，自刘贵群“一意孤行”地踏上上访之路起，屈辱和磨难便接踵而至，恐吓、辱骂、殴打已成了家常便饭，最后竟落了个家破人散的凄凉结局。 一天，刘贵群接到一恐吓电话，对方恶狠狠地说：“你再执迷不悟，哪天叫人将你从楼上扔下去，然后宣布你畏罪自杀，让你
10、到阎王那里上访去。 ”刘贵群正义凛然无所畏惧。恐吓不成，便有人决定给她点“颜色”。1997 年 5 月 12 日，已两次进京上访的刘贵群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痛殴，刘贵群被打得遍体鳞伤，口鼻流血，头发被抓扯掉三分之一，幸得息烽县卫生局局长等人拼死相救，刘贵群才得以死里逃生。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刘贵群跌跌撞撞跑到公安局报案，可打人者事后没得到任何追究。此事一度在息烽县城产生了极大震动。年近八旬的老母亲见女儿实在太可怜了。便跪下求刘贵群别再上访了 。刘贵群肝肠寸断，说：“妈，请你原谅女儿的不孝，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要将上访进行到底！”见女儿如此执著，做母亲的只好由她了。 有一次，刘贵群差点被人送进精神病院。
11、那是 1998 年 8 月，刘贵群第三次进京上访，有人得知刘贵群从北京回贵阳的车次后，派人驱车赶到贵阳火车站等候，准备等刘贵群一下车，就往她头上打一针，然后送进精神病院。幸亏有好心人在暗中给刘贵群泄了“天机” ，刘贵群在中途换了车，才逃过这一劫。 多年的上访，使原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由于工作被停，工资被扣，刘贵群没了经济来源，她就只好一分钱当作两分钱花，在外只能住最便宜的旅店，有时就干脆露宿街头和车站，饿了就啃几口馒头或面包，渴了就喝自来水。尽管如此，刘贵群还是时常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好在亲朋好友都竭尽全力给她接济和帮助，这样才使刘贵群在“山穷水尽”时能够看到“柳暗花明”的希望。 自
12、己苦点受点委屈，刘贵群还能忍受，但一想起家人因为自己而受到的连累，她就悲泪涟涟。 丈夫何维贵原是息烽县纪委常委、廉政办主任，从北京培训归来的他，不仅没提拔重用，反而因妻子的上访受到连累，1995 年被调到另外一个局级单位任副职（降级使用） 。为了减轻丈夫的心理压力，为了不影响他的前程，刘贵群一次次逼丈夫同自己离婚。1995 年 9 月 6 日，也就是刘贵群 38 岁生日那天，她同丈夫去民政部门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那天，夫妻俩抱头痛哭。离婚以后，丈夫住在单位宿舍，儿子想念爸爸，只好每天到父亲的宿舍楼下跟爸爸见上一面，那揪心的场景人见人悲。 为了让老母亲免受惊吓，刘贵群硬“逼”老母亲单独居住，结果
13、因无人照顾摔断了脚。儿子原本学业优秀，也因为刘贵群的不幸遭遇使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创，儿子多次看到刘贵群被打的惨相而吓得昏死过去，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在去年的高考中名落孙山。 在刘贵群所住的烟草公司宿舍，职工家属们因担心受到牵连不敢同她交谈和相处，胆小怕事者一看见她便绕道而行。 悲壮之举何时了 8 年来，刘贵群 4 次进京上访，八百多次往返于省、地、县有关部门之间奔走呼号。她的上访引起了中央以及贵州省委、政府、人大、政协等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中央有关部门 3 次交办给贵州省委，贵州两任省委书记都作了重要批示，贵州省人民检察院的领导数十次接待过刘贵群，而且每次都有明确答复。 早在 1995 年 5
14、 月 4 日，时任贵州省委书记的刘方仁就在中央交办函上作出批示：尽快查处了结息烽县烟草公司一案并反馈举报人。1996 年11 月刘方仁再次在中央交办函上作出批示，并亲自打电话给贵州省烟草局局长，叫他立即到息烽县给刘贵群恢复工作、补发工资、恢复名誉、解决遗留问题。 1999 年 9 月 2 日，贵阳市人民检察院接到贵州省人民检察院的交办函后致函刘贵群：“一、党中仁确有违纪违法方面的问题。你们的举报不属诬告。二、你举报党中仁的经济问题后，遭到打击报复的事实存在，对于你遭打击报复后被免职、解聘、停发工资等问题，属于主管部门解决。建议有关部门尽快给予落实。 ” 2000 年 3 月 28 日，贵州省人
15、大常委会副主任刘思培作出批示：“既然检察机关早有党中仁确有违纪违法方面的问题，刘贵群等人的举报不属诬告的结论，那么就应该给刘贵群等人恢复工作，补办工资。 ” 从 1998 年 11 月起，贵州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王安新接待过刘贵群24 次，原常务副检察长蒲其林接待她五十多次，而且均答复：举报人的合法权益省检察院一定给予保护。 按理说，有这么多部门和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此案早该有个明确的处理结果。 那么，息烽县烟草公司和它的上级主管部门黄果树集团是怎样解决和落实刘贵群的问题的呢？ 1994 年 8 月 15 日，在联合调查组的强令下，息烽烟草公司迫于压力恢复了刘贵群的计划统计股副股长职务和助
16、理统计师职称，但不恢复刘贵群的工作。 中烟黔监函2000001 号关于对刘贵群同志补签劳动合同的函中写道：“责成你司（息烽县烟草公司）与刘贵群同志补签全员劳动合同。刘贵群同志不得提出任何先决条件。劳动关系建立后，单位据实安排该同志工作。 ” 息烽县烟草公司200052 号关于再次延长刘贵群回单位补签全员劳动合同的报告中写道：“一、同意刘贵群同志回单位补签一次全员劳动合同，原则上在 7 月底前完成。二、刘贵群同志签订全员劳动合同之后，考虑到刘长期未上班，生活上有一定的困难，公司可按贵阳市最低生活保障水平标准，给予一次性生活补助，计算时间从 1997 年 5月起到今年 7 月底止。三、刘贵群同志在
17、规定的时间内，逾期不到单位签订全员劳动合同，作自动放弃劳动关系处理，一切后果由她本人自负。” 刘贵群在通知送达时说：“我是响应党中央反腐败号召举报单位领导的经济犯罪问题而遭打击报复的，又不是下岗职工申请困难补助，更不是要饭的，应依法恢复我的工作，补发工资，怎能按最低生活费的标准处置我？”因而拒签送达通知。 为此，刘贵群找到黄果树集团纪检的负责同志询问此事，该负责人却说：“刘贵群，你的工作、职务、职称已不存在，被扣的工资也不补发，鉴于你事出有因，给你一次补签劳动合同的机会，承认你还是烟草公司的职工，可你得自谋生路。 ” 但法律是怎样规定的呢？ 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保护公民举报权利的规定第二条：公民
18、依法向各级检察机关举报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和国家工作人员违法犯罪行为，其人身权利、民主权利和其他合法权利受到法律的保护。第八条：确因受打击报复而造成人身伤害及名誉、财产、经济损失的，举报人可依法要求赔偿，或向人民法院起诉，请求损害赔偿。 中纪委、监察部关于保护检举、控告人的规定中第三条第二款：纪检监察机关对如实检举、控告的，应给予支持、鼓励。对检举、控告有功的，应给予奖励。 然而，息烽县烟草公司的200052 号文件却被有关部门认可，并函告刘贵群，让她息诉。刘贵群向息烽县人民法院提起刑事自诉附带民事赔偿诉讼后，也被裁定不予立案。 由于基层有关部门的软磨硬抗，使这起事实清楚的案件成了跨世纪
19、悬案。但刘贵群并不气馁，她依然在不断地上访，她的要求很明确：1.尽快查处息烽县烟草公司数百万元的严重经济问题；2.查处泄密的人；3.依法落实刘贵群原有工作，补发被扣的工资、奖金及一切福利待遇；4.依法落实举报人杨竹夫、黄光明等人遭打击报复问题。 刘贵群不屈不挠的上访让贵州省有关部门深受感动，2001 年 4 月 20日，贵州省依法治省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致函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组，请央视对这一案件给予舆论支持。2001 年 10 月 25 日，中央电视台半边天栏目讲述了刘贵群的故事，那一天，息烽县的群众为她流泪了。更令人欣慰的是，刘贵群的悲壮之举不仅引起了中央、省、地有关领导的重视，也得到许多群众的支持和鼓励，许多认识和不认识刘贵群的人，被她的精神所感动，或在明里或在暗里给她有力的声援和帮助，这也成了刘贵群力量的源泉。其实，刘贵群事件早已超出了事件的本身，在人民眼里，天平是向她倾斜的，她已经胜了。在强调依法治国的今天，怎能容好人蒙冤受屈，怎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责任编辑：和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