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常委们的民主生活会“向我开炮”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经典台词，在刚刚过去的两个月，经江西省委书记强卫借用之后，成了火爆的网络热词。 这源于之前不久江西省委常委班子的一次民主生活会。会上，为了让其他常委放下包袱和顾虑向自己展开批评，强卫借用了这一经典台词，请大家开展自我批评向他看齐，开展批评向他“开炮” 。 之后，云南省委书记秦光荣、河南省委书记郭庚茂、青海省委书记骆惠宁、山东省委书记姜异康等也纷纷作了同样的表态。 在中国共产党内部，一场自上而下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活动正在全国展开。据新华社报道，截至 10 月 22 日，31 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党委常委班子均已召开专题民主生活会，班子成员普遍开
2、展了批评和自我批评。之后，将向下逐级蔓延。 “中国共产党到了一个从严治党的新时期和新阶段。 ”中央党校党建部教授张希贤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说， “这揭示了一个新 30 年的到来。 ” 最认真的民主生活会 这场被誉为近年来最认真的民主生活会是从中央政治局开始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 ，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曾以此句话表达新一届中央从严治党的决心。因此， “批评与自我批评”活动也从中央政治局开始了。 6 月下旬，中央政治局全体成员在北京用 6 个半天的时间开了民主生活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画面经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引起了极大关注。 7 月中旬以后，中央在全党范围内发起了群
3、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中央督导小组相继进驻各省委开始“整风” 。按照部署，第一批为省部级领导机关和副省级城市机关及其直属单位。第二批为省以下各级机关，及其直属单位和基层组织。 “整风”按三个环节进行：第一步是学习教育，听取意见；第二步是查摆问题，召开民主生活会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第三步是整改落实，并建章立制。 “目前已经进入民主生活会的整体查摆问题阶段，预计 12 月出台整改意见。 ” 张希贤对中国经济周刊分析说。 根据中央的要求，要用“整风”的精神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并明确要借鉴延安整风中成功的做法。 9 月 23 日到 25 日，习近平用四个半天时间参加了河北省委常委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在其
4、全程参加并指导之下的河北省委常委班子的民主生活会，批评言辞之公开、犀利和坦率，为近年罕见。经媒体详细、公开报道之后，顿时在全国引起热议。 而在更早之前的 9 月 3 日5 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则到广西壮族自治区全程参加指导了自治区党委领导班子的专题民主生活会。之后，张德江到江苏省，俞正声到甘肃省，刘云山到浙江省，王岐山到黑龙江省，张高丽到四川省。中央政治局的常委们分别对联系点省区党委领导班子和常委个人的对照检查材料进行了认真审阅。抵达各自联系点后，中央政治局的常委们先听取中央督导组情况汇报，了解专题民主生活会准备情况，然后与省区党政主要负责同志进行谈心谈话，要求省区党政主要负责同志切实履行“第
5、一责任人”职责。 如同习近平所说，中央常委联系一个省参加民主生活会，这是第一次，是党建工作中的一个探索。 习近平所指导的河北省委常委民主生活会为各省份提供了“范式” 。新华社报道称，各省份迅速组织学习，集体观看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有关报道和焦点访谈专题节目，学习新华社刊发的纪实文章和中央教育实践活动办公室编发的简报。 民主生活会随之在全国迅速升温。中央督导组分别全程参与了各省份民主生活会。 中央还专门印发了关于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切实开好专题民主生活会的通知 ，要求对贯彻执行不力、发生重大偏差和失误的班子和个人追究责任；对认识上不去、工作有差距的单位，及时采取约谈一把手、适当范围
6、通报等方式督促改进。 中央的重视与较真由此可见。各省份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些省份的民主生活会甚至“从白天开到深夜” 。例如，江苏省、陕西省、辽宁省、浙江省花了 4 个半天和 1 个晚上时间，重庆历时 5 个半天，其他省份则不少于 4 个半天时间。 批评的分寸 在民主生活会之前，各省均做了长时间的准备，包括：学习总书记的系列讲话精神，学习中央有关文件、讲话和规定书目；赴革命老区调研学习，接受优良传统作风教育；召开座谈会、专题会，个别访谈、书面征询，广泛听取群众意见；结合征求到的意见建议，深入查摆剖析，逐条对照检查，撰写对照检查材料；省委书记与各常委逐一必谈；中央督导组与各常委逐一必谈；常委之间
7、互相必谈；省委常委与分管省直单位主要负责人必谈。 各省份学习的内容大体相同，而与其他省份不同的是， 之江新语成为此轮学习的“浙江读本” ，这一读本凝结了习近平主政浙江时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浙江实践的深入思考。浙江省委常委们还集体观看了苏联亡党亡国二十年祭教育专题片至深夜 11 点半。当地官媒报道说，“一些同志当晚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睡。 ” 从公开的官方报道看，各省份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征集了许多意见建议。其中，河北省征集到对省委常委班子及其成员的意见建议，共计17.12 万条，其中反映问题的意见 3 万多条，做到了“各种声音都听到” ；浙江省共征集到 10.9 万多条次意见建议，针对省委常委会
8、的意见建议3806 条次，归纳为 1321 条 对照材料的撰写是准备工作的重头戏，也让常委们最费脑筋。 各省委常委班子的对照材料由省委书记起草，各省委常委则自己动手撰写个人对照检查材料，反复修改。每个省委常委个人的对照材料，均由中央督导组指导并亲自把关，提出修改意见。 关于常委们撰写对照检查材料，新华社报道有过最形象的描述：为了使对照检查像自己、有深度，多数同志数易其稿，最多的修改 29 稿。有位同志感慨地说，自己越写越深入，越写越出汗，几次想流泪，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怎么变得这样？ 据广西日报报道：从 8 月初开始，常委们着手撰写对照检查材料， “由于恰逢中国东盟博览会筹备工作进入
9、最紧张的冲刺阶段，常委们白天紧锣密鼓忙博览会筹备，晚上不眠不休修改对照检查材料。彭清华书记连续 3 个晚上通宵修改常委班子和个人对照检查材料，陈武主席也连续几个晚上修改对照检查材料，有时改到凌晨 4 时多。常委个人的对照检查材料，一般修改了五六次，有的改了八九次。 ”据悉，一段时间大家都睡不好，开展思想交锋睡不着，修改完善材料不得睡。 新疆日报报道说，新疆的常委们中秋、国庆两个假期是在动手撰写对照检查材料、开展谈心谈话活动中度过的。常委们表示，对照检查材料越写越深入，一次次地修改对照检查材料，使得查摆自身和分管工作问题一步步深入。 云南日报则称，云南省委书记秦光荣起草省委常委班子对照检查材料，
10、做了 26 次较大修改。全体常委对自己的对照检查材料反复修改都在 10 稿以上。 在上海，有的常委主动把自己的对照检查材料交给其他同志审阅，请大家提意见。 在对照检查中，陕西的常委们坦陈了个人、家庭成员和住房、秘书等情况；广西、云南、天津的常委们也对自己在用车、住房、办公用房、人情消费、职务消费、 “三公”经费开支、配备秘书等方面情况作了具体说明。 当真正拿起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之后，如何拿捏批评的分寸让常委们破费思量。 据新华社报道，河北民主生活会召开前，省委常委们一对一谈心交心，有的同志直言：“你对我提意见不要有顾虑，还可以狠点，我受得了。 ”省委书记周本顺批评省长张庆伟可谓直言不讳：“庆
11、伟同志听取意见不耐心，看似性格脾气问题，实质是一种官僚架子。不改，危害很大，容易造成决策失误。 ” 这样的批评表达不免刺眼刺耳，让人脸红心跳，如坐针毡，却也体现了常委们揭短亮丑、动真碰硬的态度和决心。 而像强卫一样，不少省级大员主动要求“向我开炮” 。多省份要求，批评与自我批评不放“空炮” 、 “礼炮” 、 “哑炮” ，然而，常委们真正能够做到“直言不讳”并不容易。 在青海省级党员干部专题民主生活会动员会上，省委书记骆惠宁这样表达了他的担忧：“我们开展批评可能面临两个倾向，一是过了头，一是起不好头。省级班子觉悟很高，会把握好度。我更担心后者，话到嘴边留几分，藏着掖着，搞不到位。 ” 一位省级干
12、部直言：自我批评并不难，难的是批评他人。批评上级怕事后挨板子，批评同级怕当场伤面子，批评下级怕将来丢票子（选票） 。青海省省长郝鹏坦诚， “开始也有顾虑，看了河北省委常委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心里亮堂许多。只要批评没有私心杂念，就不会瞻前顾后。 ” 一些省份甚至提出了精细化的批评要求，如湖北省委对自我批评的时间做出了具体规定，要求主要负责人代表领导班子对照检查发言时间不少于 40 分钟，个人对照检查发言时间不少于 40 分钟，相互批评要触及问题。 公开的尺度 在批评与自我批评结束之后，如何将民主生活会上查摆的问题公开，把批评的内容见诸报端，也是一门艺术。 公开，一方面意味着整改的决心，另一方面则
13、表达了接受监督的勇气。张希贤对中国经济周刊说， “共产党现在将这些问题公开化，表明她敢于直面这些问题，并下决心着力解决。 ” 毫无疑问，在媒体镜头下召开的河北省委常委民主生活会最为公开和具体。其他各省份的官媒也不同程度地公开报道了民主生活会上查摆的问题以及批评的内容。 除河北外，在各省官媒对该省省委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报道中，一般采用“有的同志”来替代对具体人名的披露。不过，湖南披露的尺度显然更大一些，其他常委对省委书记徐守盛及省长杜家毫的批评直接见于湖南日报的报端。例如，批评徐守盛“有时也有先入为主、凭经验决策的情况，充分听取意见特别是听取厅局长意见、市州主要领导意见不够” ，批评杜家毫“与厅局
14、长谈心不够，要更多地听取和了解他们的意见和想法，在有些问题上还要更大胆一些” 。 甘肃日报报道称，8 月中旬，甘肃省委常委会集中 6 个半天的时间，运用“三分诊断法” ，区分全国“流行病” 、甘肃“地方病”和班子“突出病” ，梳理出了省委班子存在的“四风”方面的问题。 事实上，梳理各省的公开报道不难发现，各省份党委班子查摆的问题也基本遵循了这样的“三分法” 。其中，全国的“流行病”大致包括：在形式主义方面，文山会海问题严重，评比表彰过滥；政绩观有偏差，“形象工程” 、 “政绩工程” 、 “面子工程”问题普遍存在；在官僚主义方面， “官本位”思想严重，脱离群众现象普遍，用人机制不健全、用人上存在
15、不正之风；享乐主义方面，超标准用车问题突出、违规占用住房和办公用房现象常见、公款出国经费过高；在奢靡之风上，挥霍浪费现象屡禁不止， “三公”经费监管不力，节庆、会展和论坛过多，楼堂馆所建设铺张浪费等。 在个人问题的对照查摆上，各省份的常委们自我批评最多的毛病大致包括：官本位意识滋长，好人主义盛行，急于求成、好大喜功心理普遍，抵制享乐主义、奢靡之风诱惑定力不足。 “从各级省委的民主生活会表现看，有点千篇一律的感觉，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常委们表现出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探索。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大多数省份的民主生活会始终没有把工作中的矛盾与腐败现象区分开。市场经济条件下，很多干部手脚不干净，不仅仅
16、有作风问题，恐怕还会有贪腐问题。在这些方面，常委们表现出了十分谨慎的态度。 ”张希贤说。 但值得一提的是，一些省份并不回避贪腐现象的存在。例如，江西、广东、天津等省份的常委班子在查摆问题时坦言，领导干部腐败现象还时有发生；江苏省表示，反腐倡廉建设还有薄弱环节；北京市承认，领导干部违纪违法案件时有发生；四川省查摆了个别原班子成员出现腐败问题。 张希贤对于此次“整风”的效果仍持比较乐观的态度， “一方面整治的力度很大，另一方面现在查摆的很多问题都是群众反映上来的，如果说群众反映的突出问题没有解决，事情就没法收尾，不重视是不可能的。” 中央政治局的七常委在指导各省民主生活会时已经强调：领导干部，职务
17、待遇上要“知足” ，工作事业上要“知进” 。该得到的不一定都要，不该得到的绝不伸手去捞。 “当然，你也不能指望把过去 30 年积累的全部问题在一年内全部解决，那真正是一种梦想。只能说是把一些突出问题解决了。 ”张希贤说。 市场经济下的党建探索 根据各地官媒的公开报道，多省份参加民主生活会的常委们表示，普遍受到了“心灵的震撼和思想的洗涤” 。 北京市委书记郭金龙总结说，这样的专题民主生活会，多年都没有过了，重新拿起了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武器，确有久违之感，触动很大。 “这一次的整风将在整个党的思想深处实现一个伟大的转变，这是重要问题。 ”张希贤认为，民主生活会只是此次整风的其中一个环节。这已经不像以
18、往那样简单地查办几个省部级干部以示威慑，而是进入了从作风整顿到案件查办再到制度完善的治党新阶段。 “如果仅仅是整四风 ，并不能从全局上解决问题，事实上，中纪委也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进新时期的反腐倡廉建设，例如，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中央巡视及中央巡视制度的完善。 ” 作为专门研究中共党建的官方智囊，张希贤称，共产党的党建每一个 30 年都不一样，革命时期 30 年，计划经济时期 30 年，改革开放也已经走过了粗放型发展的 30 年， “如今，新 30 年的主题是国家从粗放型发展走向科学发展，共产党也需要走向党的建设科学化新阶段。 ” “当然，这种起源于战争年代、发展于计划经济时代的民主生活，如何
19、以全新方式适应于市场经济时代，批评与自我批评能不能在市场经济的环境里扎下根基，现在仍处于探索阶段。 ”在张希贤的观察中，虽然进入了新 30 年，但全党的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许多人在思想上仍未能完全转变过来，依然保留着过去 30 年粗放发展的思维惯性。 “现在突然完全走向公开化、制度化，很多人不适应，感觉很别扭。这也使得民主生活会表现出了小心翼翼探索的格局。 ” 在这种探索中， “有的观望，有的徘徊，有的装模作样，有的教条地照葫芦画瓢。当然，我们也不能过激、过猛，需要耐心地等待和积极地引导。 ” 事实上，中央已经指出，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现在取得的成果只是阶段性成果，不能估计过高，革除“四风”陋习是一项长期、艰巨的任务，必须持之以恒。 如无意外，至明年开春，第二批“整风”将逐级向地厅级市委、县级县委（区委）全面推开。 “这中间，第一批次各省委和各部委的党组开完之后，需要好好琢磨和总结经验，巩固成果。在此基础上获得启示，再指导市县两级。 ”张希贤说，新时期民主生活会的探索才刚起步。 省委常委班子的“流行病” 形式主义方面 文山会海问题严重，评比表彰过滥；政绩观有偏差， “形象工程” 、“政绩工程” 、 “面子工程”问题普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