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乡祝楼式“计生”一起由“计划生育”引发的冲突事件，使这个原本平静的小村庄骤起风波。风波过后，不免引人深思， “如此计生”谁之过？ 姚村，位于河南省新乡市平原新区祝楼乡。2012 年 5 月 29 日，祝楼乡计生办工作人员来到村里，将该村正怀有身孕的金玖丽和她 1 岁多的小女儿从家中强行带走，并致使金玖丽的小姑子卞倩被车轧伤。 金玖丽是村民卞光明的儿媳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卞光明叫来几十名村民一起前往乡政府讨要说法。由此而引发的一起冲突事件，使这个原本平静的小村庄骤起风波的同时，也把该乡积弊重重的计划生育工作推进了人们的非议之中。 惊魂一天 2012 年 5 月 29 日发生的一切，金玖丽至
2、今余悸犹存。在她向法院提供的证词中，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当日早上 8 时左右，她抱着 1 岁多的女儿在院子里玩耍，这时两辆汽车突然停在了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径直向她走来。 “为首的是祝楼乡计生办的张爱红，她们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就让我做尿检。 ”金玖丽回忆说， “这时候，我妹卞倩正在上厕所，我便请求等一等。没想到，其中一个人抱起我的女儿就往外走，同时，院子里又拥进七八个男的。 ” 看到孩子被抱走，金玖丽顾不上害怕，大声喊道：“孩子太小，让我把孩子放到屋里。 ”但她的请求根本不起作用，随着一声“管她呢，先抓上车再说” ，几个人便连拖带拽把她拉上了车。金玖丽说：“把我拉上车的同时，他们也随
3、手将我的小女儿丢到车里。当时女儿受到了惊吓，大哭不止，我抱起她时，发现她的屁股被蹭破了一大块。 ” 听到嫂子的呼喊，从厕所里出来的卞倩急忙向停在门口的汽车跑去。还没等她跑到车旁，车门就被关上了。她只好扒着车窗与车中的嫂子一起请求祝楼乡计生办人员把孩子放下来，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司机掰开卞倩的手，用力将她向外推去，并同时启动了汽车。惨剧就这样发生了，只听“啊”的一声，卞倩跌倒在地，胳膊被疾驰的车轮碾轧过，顿时血流不止。 “看到卞倩被轧伤，我大声向他们喊车轧着人了，快把车停下来 ，但他们向后看了一眼，冷冰冰地回答， 没关系，死不了，后面还有人看着呢 。 ”回忆起卞倩被轧伤的情景，金玖丽愤慨地说：“没
4、想到他们竟那么无情。 ” 在车上，祝楼乡计生办的人没收了金玖丽的手机，卸掉了电池，先将她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途经焦作市武陟县马营村、新乡市获嘉县亢村和新乡县小冀镇，兜了一大圈后将她拉到了新乡市原阳县城。 “在路上，他们吓唬我说， 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流产就得流产，赶紧拿钱吧，拿了钱，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 ”祝楼乡计生办人员的这些话，金玖丽至今记忆犹新。 下午 5 时，在原阳县城的一家医院，祝楼乡计生办的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对我说， 今天你运气好，领导开恩了，叫你回去，不过跑不了你。记住，回去对外人就说是你自愿出来的 。 ”金玖丽回忆说：“他们一番连哄带吓后，才放我走。 ” 从早上 8 时
5、被带走，金玖丽和女儿一直被关在车上，一整天都没有吃喝任何东西。下午 6 时许，失魂落魄的她才抱着哭哑嗓子的女儿回到了家。 讨要说法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腿部残疾的卞光明显得气愤而又无奈。事发当日上午，他和数十名村民一起来到祝楼乡人民政府讨要说法。但当他们来到乡政府时，却找不到任何人出面理会他们的诉求。 “我儿媳妇和小孙女在哪里？儿媳妇会不会被强行拉去流产？谁为我受伤的女儿负责？”一个个疑虑，让卞光明几乎精神崩溃。情绪有些失控的他和部分村民，砸坏了位于祝楼乡人民政府院内的计生办的门窗玻璃（后经原阳县物价部门评估，被砸玻璃和门窗共计 3180.5 元） 。卞光明的妻子也在当日下午和抓走金玖丽的几名祝
6、楼乡计生办人员发生了冲突。 看到局面有些失控，祝楼乡乡长王建政和负责该乡计划生育工作的乡党委副书记韩军博才出来安抚卞光明说，回去吧，明天政府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让卞光明想不到的是，当他第二天来到乡政府时，得到的答复竟是：祝楼乡计生办的车根本没有轧着卞倩。不仅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祝楼乡人民政府还要求相关部门追究他和有关村民的刑事责任。 一时间，参与事件的村民人人自危。随后，卞光明的儿子卞杰和其他 3 名村民相继被公安机关逮捕，4 名村民被刑事拘留，卞光明的妻子至今还在通缉中。 “我们一时冲动砸了他们的门窗玻璃，我们愿意接受相应的法律处置，但祝楼乡计生办人员来我们家抓人，并将我女儿轧伤，他
7、们是不是执法犯法？他们的行为为何无人问责呢？”卞光明气愤地说。 冰山一角 在姚村，说起计划生育，可谓民怨沸腾。采访中，村民纷纷向记者反映村里的计划生育乱象。 “远的不说，仅仅近年来，计生办强行带走、关押孕妇的事情经常发生。 ”村民赵洪伟说，希望上级领导能来村里调查调查，看看村民们的怨气到底有多大。 村民娄新景反映，2007 年，二婚的她怀了和现任丈夫的第一个孩子，本想着这种情况计生办不应该找她的麻烦，没想到仍然难逃厄运。 “车上下来一二十个人，有男有女，架着我就往车上按，并说拿 5000 元放人 。我反抗，他们朝着我的脸就是几巴掌。 ” 村民赵强反映说：“2008 年 12 月一天早上 5 点
8、，一群人闯进我家，将我妻子从厕所里拽出来，她当时只穿着秋裤，几个人架着她就走他们撂下一句话， 想要人，拿 8000 元钱，钱到放人 。我当时觉得他们很像黑社会绑票，拿钱赎人。 ” 卞光明告诉记者，就在金玖丽被强行带走的前两个月，村里就发生过 3 起类似事件。 2012 年 4 月份左右，祝楼乡计生办将村民卞利民的妻子和赵智的妻子强行带走。后经村领导协调，在乡计生办没有开任何票据的情况下，他们各自交了 3000 元钱。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同年 5 月份。当时，祝楼乡人民政府正在姚村征收土地，因为不同意土地被征收，村民胡老满拒绝接收土地征地款。胡老满嫁到同村的女儿这时正好怀孕。为了让胡老满
9、接收征地款，祝楼乡计生办便将他的女儿强行带走让做流产。看到女儿受到威胁，胡老满只好妥协。 调查发现，在祝楼乡，计划生育乱象绝不仅仅是这几起，也不仅仅发生在姚村，以上村民所反映的情况，只是该现象的冰山一角。 敛财之道 “在我们这里，计划生育的主要目的就是借着征收社会抚养费的名义罚钱。 ”采访中，许多村民都如此反映。 据调查，为了多收罚款，祝楼乡计生办软硬兼施。村民如果没有按照要求缴纳罚款，他们轻则上门来讨要，重则将孕妇强行带走、关押，甚至以让其流产相要挟，直到交了罚款为止；当然，如果村民老老实实交了罚款，就没什么麻烦，遇到上面来检查，祝楼乡计生办还通风报信让孕妇躲起来，有的孕妇甚至会享受到“计生
10、办找人代替孕检”的待遇。另外，祝楼乡计划生育罚款的标准，也是由当地政府私自定价，因村、因人而异，有的不收，有的收两三千，有的收七八千。 比如祝楼乡政府所在地祝楼村，就几乎不收计划生育罚款。而姚村2011 年的罚款标准是 8300 元，主动上交的可减免 1000 元，2012 年年初刚降为 3300 元。 不仅如此，祝楼乡计生办收取罚款许多都不开票据，或者是罚的多开的少。一位赵姓村民为祝楼乡计生办算了一笔账：全乡大约有 20 个村庄，每年按照一个村有 20 名孕妇被罚款，全乡被罚人数就是 400 人，按每人交 5000 元的罚款，一年的计生罚款收入就是 200 万元。 质疑之声 2012 年 1
11、2 月 13 日，参与事件的其中 4 名村民在原阳县人民法院以“破坏公共财物罪”受审。 法庭上，河南未来律师事务所邢体兴、崔荣文等 3 名律师以还原事件真相的方式，在为 4 名村民进行辩护的同时，也对祝楼乡计生办执法犯法的行为，提出了强烈的质疑：“是谁给了他们到村民家里抓孕妇和幼儿的权力？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计划生育，而是打着计划生育的幌子向村民要钱；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祝楼乡计划生育工作竟然还停留在上吊递绳，喝药给瓶；该扎不扎，房倒屋塌的意识阶段” 崔荣文律师指出：在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关于印发在计划生育行政执法中坚持“七个不准”的通知中，第一条就明确规定， “不准非法关押、殴打、侮辱违反计划生育规定的人员及其家属” 。作为计生部门工作人员，他们执法犯法，违规闯入百姓家中强行带走、关押孕妇，性质已经非常严重，况且他们还用车轧伤了人，又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 面对所发生的一切，卞光明无奈地说：“因为一时冲动，我们受到法律严惩，但作为政府机构的祝楼乡计生办，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没人来管管吗？我儿媳妇和小孙女被强行带走、女儿被轧伤的事实，谁又能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