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在大学是个爱情坏蛋2我在大学是个爱情坏蛋裴指海作者简介裴指海,河南南阳人, 出生于 1974 年 5 月,1998 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现居南京。发表过几个中篇小说,出版有长篇小说吹个泡泡糖逗你玩 、 看上去很坏目录一、关于小说的一些个人想法二、两个主人公同时登场三、插叙:有关何仑的一些资料四、作者对一篇日记的诠释五、作者对小说走向的干预六、顺叙:小说按预定方针向前发展七、作者是怎样失去对小说的控制的八、作者创作决心受到考验九、结局及作者声明一、 关于小说的一些个人想法作为一个 1974 年出生的写作者,写下这个题目就让挺人脸红的,搞得像个被人搀着不停地喘着气死也要到人民大会堂开会的著
2、名老作家一样牛逼,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实际上我只是个大二的学生而已,嘴唇上的胡子还没长出来几根。所以卢平伟刚才过来问我近来写点什么时,我忙一边和他开着玩笑说现在致力于情书创作,一边装作很随便的样子用一张旧报纸盖住了稿纸,然后强调一下,成批生产全面撒网重点捕鱼。他就装作很佩服的样子说你老兄真不愧是个情种。我问他最近在写些什么。他说这些天在写一个报告文学,给一个狗屎经理写的。一个刚混进城市里的泥腿子。他最后又特别强调了一下。作为一个1974 年 5 月出生于河南南阳乡下的泥腿子,我对他的这种语气义不容辞地从内心里感到反感,并且我觉得有义务让他也感觉到。于是我调整姿势,以便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且开始
3、用一种冷淡的语调简单的词语组合和他对话。他也是一个写作者,并且自诩为小说家也有一段时间了,能称作写作者或小说家的3人我相信都是很敏感的,他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很争气地在两三个回合中就感觉出了在 254 宿舍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至少是眼下不受欢迎,于是他就很知趣地向我告辞,走到门口还很滑稽地向我敬了一个我们军训时学过的军礼。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个题目,要不了两分钟他就会搞得让全系的同学都知道,他有这种本领。并且他还会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发表评论:狗日的裴志海装大神呢,搞得像前些年那个诗人汪国真一样,动不动就说要替中国人拿诺贝尔文学奖。按照目前我已了解到的有关他的性格的资料推导,这完全是
4、有可能的,如果何仑来了,我就用不着小心,我完全可以很大方也不用脸红地让他看看这个题目,然后我就让他发表一些评论,尽管我知道这些评论百分之九十都不是好听的话,但为了我的小说,我会耐着性子听的。这么想着,我倒愿意让何仑来了,我跑到门口,冲着走廊里的空气大叫了一声:“何仑” 。他们宿舍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主谓词组:“他去民院了!”我只好回来,坐在桌子旁我打算用五分钟时间想想何仑去中央民族学院的事情,然后再写我的前一阶段创作的总结。前一段我听老乡孙来军说,何仑中学时代的一个女生在前年考上了中央民族学院中文系,不知怎么听说何仑在去年也到了北京读书,来找过他两次。但我从来都没有听说他去找她。今天的情况比较特
5、殊,何仑主动去找女生,在我们系应该是个具有爆炸性的新闻,因为何仑从来对我们班的女生目不斜视,别人谈女生时,他总是用一本书竖在眼前,有时是海子诗选 ,有时是海德格尔的艺术作品的根源 ,这两本书他总是放在桌上。我曾千方百计地引诱过他谈一谈女生,我说了许多娜呀丽呀的名字,他扶了扶眼镜,撇了撇嘴:“都是些花瓶” 。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不喜欢花瓶。我更喜欢比较原始、自然的东西,经过人们加工修饰的风景点永远是我的敌人,我更向往的是深山老林,或者是原野。我更愿意爱上一个从不加修饰的村姑。对于小说我更喜欢自然主义的东西。 ”我操,丫的动不动就玩深沉。但我理解他,他就是这样,和他说话他总是提到小说,这也是
6、别人和他说话感到特别累的缘故,所以在这所艺术学院文化工作管理系我算是和他交谈最多的人,我们都太热爱小说了。我们都是靠小说考上这所艺术学院的,我们不能忘恩负义。我不知道民族学院的这个女生是不是就像他所说的村姑,不过凭着我作为一个将来时态的小说家的敏感,我相信他一定喜欢上了这个女生。因为我们曾经在无聊中以“男女之间是否存在友谊”这个命题进行过热烈讨论,他持否定意见。他的理由是:“男女之间能成为朋友,说明两者之间是相互欣赏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是存在着好感,而这种好感是很容易转化为爱情的,无论是谁前进一步,这友谊便会破坏。而男女之间存在好感并且经常接触,不会向前迈进一步是不可能的。 ”对这个观点我一直
7、半信半疑,因为我在中学时代经历过一场失败的恋爱以后,一直没热心地和女孩子交往,并且那时我还是坚信每个有创造力的人,都经历过某种程度的禁欲,玩物风流的人必然会感受到创造力的衰退。何仑如果和一个女生发生了感情,这倒是一个挺好的小说素材,但愿我不会把它糟蹋掉。我很喜欢小说。而我之所以喜欢上了小说,是因为我觉得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或看法借助小说中的人物表达出来,是一种纯粹的快感。如果这样还不过瘾,4我就准备自己亲自站出来干预小说的走向,成为驾驭小说的主人。翻身做主人的的欢乐全中国的劳动人民都在 1949 年以后享受过,而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实现过。前几天我去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找一个名叫赵郭明的军人朋友玩
8、,他很形象地把小说比喻为一匹站在地球边缘的美丽的白马,吸引它的是优秀的小说家,看到优秀的小说家,它就会昂首长嘶马蹄得得地向他奔去,让他骑在上面,任他驾驭。而一个蹩脚的写作者无论怎样脉脉含情地注视它,它都不会向他抛一个媚眼。这个说法正好和我翻身做主人的豪情壮志有点类似,但同时又让我有点绝望:我连那匹白马的影子都没看到。我很想和何仑探讨一下小说的写作。我又出去很兴奋地喊了一声何仑,得到的除了那句主谓词组外还加了一句“你烦不烦啊”的反问句。当代大学生都有觉得自己是才子或学者的倾向,因此说话口气很大不留情面,我对此表示理解。但何仑不是这样一个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大都是写小说的或者是智商特别高的。他看不
9、起的是那些把学习当作业余爱好而把吃喝玩乐当作专业来攻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在我们这所艺术学院挺多。但他对他们是很客气的,他用客气来表达他骨子里的敌意和拒绝。其实我这个创作总结是很不全面的,我们写作老师曾经教过我们关于总结的写法,最后应该有一部分是“今后打算” 。今后打算我准备写一篇现实题材的小说。按照我原来的想法,把现实题材的东西让给别人写算了,可有些人越来越不争气,他们自称是在关注现实,实际上却是用粉饰、美化来回避现实,光明的尾巴拖得又臭又长。如果把我们所热爱的小说比作羊羔,他们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偷偷地糟蹋着我们的羊羔,这很让我生气。这样干下去,他们会让我们的小说在人民群众中间斯文扫地一钱不
10、值,这很值得警惕。况且我已经在这所艺术学院读了一年多书,生活积累还是有一点的。但我住的 254 宿舍里面是没有小说的,两个很平常的学生,我们相安无事地保持着客气与礼貌,没有什么感情也就没有激情让他们进入我未来的小说文本之中。卢平伟多少还有点个性,不过让他进入小说之中,我怕降低了这个小说的品味。第一部小说实验,不能把它写砸了。我于是决定以何仑为小说主人公的原型,因为他和我有某些相似之处,写写他应该是很过瘾的。一部较长的小说中如果没有爱情将是一件很尴尬的事,而何仑又恰到好处地去找一个女生了,我很感谢他。于是我就坐在那里,翻看着一个叫纪德的法国作家写的伪币制造者 ,耐心地等待着小说主人公回来。顺便说
11、一句,这是一个星期天。二、 两个主人公同时登场我的这个小说的两个主人公登场时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好在我已积累了一点点社交经验,没出什么乱子。主要是因为我坐在书桌前翻看着纪德的伪币制造者时,很快就陷入了一种发愣的状态,这个狗日的纪德是法国新小说派的一员干将,别的人把新小说写得越让人看不懂越觉得自己牛皮烘烘,可纪德却把这本小说写得十分通俗易懂,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尽管他是用音乐中的“赋格曲”手法写的,也许是我这学期刚学过音乐鉴赏并且考了个满分的缘故。 “赋格曲”是一种多声部的复调音乐,各种不同的声部纷呈鸣响,而又统5一在一个严谨的曲式之下。我不用闭眼就能把这个定义倒背如流,这和那个总是要求我们死
12、啃课本的音乐教授有关。说实话,我不喜欢他。我坐在那里发愣的缘故是因为我把纪德拿过来和自己比较了一下,我学过“赋格曲” ,如果没看他的小说就不会想到把这种手法运用到小说创作中去,这说明我的智商比他低。同样都是靠小说吃饭的写作者,这很让我垂头丧气。我正垂头丧气地抓得自己的头皮屑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飘了一桌子时,我那个朋友阿仑来了,他进来时带来了一股冷气流,我不怀好意地斜他一眼,说:“你这个”一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长发很腼腆的女孩子,我忙把后面的“狗日的”三个字贪污了,并且很懂礼貌地站起来说欢迎欢迎。两个小时前在我眼里还是窝窝囊囊的阿仑,这会儿像外交家一样很有风度地向我介绍:“我给你带来了一位老乡,
13、她是中央民族学院中文系的,学新闻的,叫张东。他叫裴志海,这小子是写小说的,很厉害。 ”我还没来得及把她外貌描绘一下,她就很夸张地做出一副很天真的样子问我:“写小说的呀,那以后教教我,我最喜欢小说了,小说看着真让人过瘾。 ”别人一夸小说我比听到夸我自己还高兴,我忙到邻室给她倒了杯开水,双手捧着送给她,她很礼貌地接住说谢谢。何仑说不用客气,说什么谢谢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听他这口气,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是他的什么人似的,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但我发现那个女孩子比我还敏感,她白了何仑一眼:“你这人就是喜欢大包大揽。 ”何仑的脸腾地红了,他有时不懂得幽默。我忙把刚才写的总结拿出来让他们看,那个女孩子也吵
14、着要看,看完了说写得很棒,很深刻。何仑却立刻接过来否定了它,他说作为个性选择的小说创作,只能扬长避短地各走各的路,即那种既适合自己又拥有个人兴趣的路。所以写什么的问题,决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题材问题。而我对你那两部小说非常欣赏,它们都是很新鲜很独特的中篇佳作,作品中所描写的特定背景下的人事内容,则是在以往小说中难以寻找到的,至少是其中的人物关系及人物命运的走向,具有某种独树一帜的味道,既是意料之外的,又是真实的富有历史生活逻辑力量的。张东双手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们,听到这里,她立刻转向我,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我说:“裴志海,把你那两个小说拿来让我欣赏欣赏。 ”写小说并且发表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在
15、我们系都知道我是凭着小说考进来的,但除了何仑,没人想起要翻翻我的小说,因此,我实际上过得很压抑。不是我虚荣,而是小说在发表之后,很快又默默无闻地死掉,实在是件让作者感到很痛苦的事情。所以我很快就从书柜里翻出那两本文学刊物,心花怒放但又表现得很平静地递给了她,很大方地说送给你了。她用一脸羡慕的表情先恭维了我一下,然后似乎很如饥似渴地寻找那两篇小说。何仑扫了我们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同时我也可以认为他咽下了其他一些敏感的酸性粘液。他继续对我说,你的小说的独特之处在于你自己那双审视“过去”的眸子,这是你的特长,你完全可以凭借历史题材表达你的看法和想法,小说中的事件和语言只是符号,最重要的是里面要表达的
16、东西。我则告诉他,因为事件和语言的陈旧,读者的兴趣将大打折扣,这将给小说表达的效果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我们要表达的东西用一种比较新鲜的形式抓住读者呢?他扶了扶眼镜,这是他开始进入兴奋状态,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征兆。果然他很激动地红着脸质问我:“你是不是向读者媚俗?你这是准备向媚俗投降并且把小说当作了婊子!”我们旁边还坐着6一个很腼腆的女孩子,我不想和他辩论,我们两个辩论常常变成争吵,有时甚至不欢而散,我不想让这种局面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就是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我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何仑就没注意到,这就是我们两个最重要的区别,他感情外露并且奔放,他比我更适合写诗,有空
17、我得给他提醒一下。那天还谈了些什么,我现在就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后来我们去了魏公村的“胖姐肉饼店”小吃一顿,何仑请的客。在吃饭时,我调侃了克林顿、莱温斯基和另外一些很时髦的东西,怎么调侃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充满了机智的幽默。我平常很有这方面的才能。那个女孩子也常被我逗得咯咯地笑,笑时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象弯弯的月亮,我知道这比喻很蹩脚,可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新鲜的词语可以形容,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何仑相反却很沉默,几乎一言不发,除了谈到小说他总是一言不发,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没在意。每当张东冲着我咯咯地笑时,他总是用一种悲伤和不安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感觉到了,可我没法子控制自己的笑话。吃完饭后
18、我和张东彼此就很熟悉了,我们之间那种陌生的窗户纸被我们轻而易举地捅破了。她是那种很活泼很会察言观色也很会说话的女孩子。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对话伙伴,如果她再多看些书的话。不过这话我不会对她说的,对女孩子说这些话会让她们觉得很没面子的,这个我懂。付钱时何仑很积极地抢在前面掏钱,俨然以主人自居。我觉得有必要在他和她之间发挥一下粘合剂的作用,于是我低声对她说:“何仑从来没请过我,这顿饭我是沾你的光了。 ”她扭头笑笑说:“那你怎么感谢我?”她咬着嘴唇看我,我发觉她目光里有许多温柔的东西辐射过来,我宁愿是自己自作多情忙低头躲过:“有空我请你们两个。 ”我把后面四个字咬得很清,并且声音大得足以让何仑听到,以洗
19、刷我们两个刚才窃窃私语的清白。何仑的脸色果然开朗了许多,他虽然没有感激地看我一眼,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相当满意。回来的路上他还给我们讲了一个蹩脚的笑话。回到宿舍,我发现那两本文学期刊象两个弃妇一样很可怜地躺在桌子上。记得我说过送给她了,而她却没有带走。虽然我心里难受了一下,但很快以此来分析我的女主人公的想法立刻占了上风。我觉得她并不像何仑所说的村姑那么实在,相反和那些对书十分漠然的花瓶一样,不过她更精明,她的语言和表情曾使我上当受骗,以为她也是一个对小说极其尊重的志同道合者。能推翻这种分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下次见面时,她嬉皮笑脸地向我道歉说忘记带了,然后撒个小小的娇向我重新索要。那就让我们一
20、起耐心等待女主人公的再次出场,我想,肯定会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我对这个小说文本的将来时态充满了信心.三、插叙:有关何仑的一些资料首先我要引用的是 1996 年国庆节期间我们去历史博物馆参观“红岩魂革命先烈事迹展览”后所写的观后感。在我们出发缅怀烈士之前,辅导员很动感情地给我们讲了许多这次参观的重要意义。因为他事先说过要写观后感,所以听他讲话时我破例听得聚精会神,以便更好地领会领导的意图,使观后感能符7合他的要求。实践证明,我领会得很好,也很使他满意。卢平伟这一点也作得很好。何仑作为和我们一样用文学创作考上来的,按理他也应该受到辅导员的表扬。事实上辅导员对他这篇稿子提都没提,我觉得很奇怪,课后就找
21、到他,要他的稿子看。看完之后我便替他鸣不平,他很清高地说:这没什么,我写出了我想写的,别人赏识不赏识与我无关。正如现在非常时髦的“三驾马车”在文学界受到表扬,我既不羡慕,也不会向他们学习。如果把这也看作一篇文章的话,我觉得做的最好的还是何仑,透过那些文字的表面,我们能看到更多的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个人信息。这也是我把这篇观后感敢引入小说中的意图。回避与接受参观“红岩魂”展览后的感想参观完“红岩魂 ”以后,我相信每个人的心情应该都是很沉重的。那天下午,从历史博物馆出来,我几乎要流泪了。我觉得我们应该 承受些什么。我 们要承受的正是“小萝 卜头” 那在黑暗中 闪闪发光的目光啊。这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他那
22、短暂的一生是在狱中流逝的。使我深深地感动的是他这短暂的一生也是在学习中度过的。这是一个实用主义过于泛滥的苍白的时代,我们周围到处都充斥着金钱的铜臭味。可笑的是,在今天的校园之内,我们中有许多同学两手空空,并没有一门技能用来生存前,便挥霍青春。面对小萝卜头那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我 们应该深深垂下我们充满了享乐主义的脑袋。我在用学习回避媚俗。我已经真正地习惯和喜欢上了深深的孤独。那时你们和我一样,从小在校园里长大, 纯洁、善良、真诚,就 连少年时代幼稚的爱情也如此动人。那种感觉我后来再也没遇到。我与自私、虚伪和卑鄙猝然相遇时,我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与你们不同,你们很快象一条鱼融入了大海,我站在
23、海边迟迟不肯脱下自己破烂的布鞋。面对那些烈士们 的眼睛,我感到心疼。他 们为了今天美好的生活,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用什么来承受他们那纯洁的目光?“小萝卜头”,亲爱的兄弟,你是我的学习榜样。这是一个热闹的时代,适合年轻人表现自我和自我设计。用父母或自己的钱买漂亮的时装,用外交辞令甜言蜜语吸引同样年轻的目光,是众多年轻人自我陶醉的一种表现方式,它实用并且见效快。没有自我表现欲(这是一种非常幼稚的自我表现)的年轻人没有或者很少。但我觉得枯坐书斋修身养性,充实自己年轻的头脑,用知识或者修养来表 现自我是一种深层次的方式,它让我着迷。在我 书桌和床上堆满了那么多书,用自己的目光抚摸它们我常常激动不已。
24、这不是造作,用不着忸怩,我就是喜欢深深的孤独。1995 年在孤独中我考上了这所艺术学院,同时小说成了我最信赖的朋友。巴尔加斯 略萨 、马尔克斯、福克 纳他们都是我最 亲爱的战友,他 们比世俗的你们任何一个都充满了智慧和爱心,和他们长久地厮守在一起,我感到自己的脑袋里正在滋滋地生长着一些东西。在这所艺术学院的 248 房间,我与你们格格不8入,我能长时间地镇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或者写文章,除了你们, 这间小屋里还有这么多大师,你们都视而不见。你 们跳舞、喝酒、谈论女人和金钱,我不反对,但我求求你们,别和我说话!我用回避你们来承受那些烈士们的目光!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对这篇观后感,我们的辅导员并没把它
25、放在眼里。他最赏识的十多篇我都不记得了,但排在第一名的是我,所以我还多少有点印象,但你们也别指望我的印象有多深,因为我纯粹是应付差使。我知道根据现阶段的国情我们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所以我就在历史博物馆中一边观看一边抄些现成的展览的前言、烈士诗抄、烈士事迹,回来后又参考了一些报纸上的社论,写了洋洋五六千字,没有我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也没这个必要,这些文字只要和报纸上的宣传合拍就行了,不需要在里面隐藏一些智慧。何仑好像不认识地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悲哀,但他也许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就努力使自己很平静地对我说,你在文章中这样大喊大叫,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作为一个写作者,这是不应该的,
26、我们所写下的每一篇文章都应该有一些新的东西。我说没这必要,这样做更符合辅导员的意思,我还想入党呢。他说,你这样没有自己的个性,你的小说会完蛋的。我对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我说我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小说不受到伤害,才这样对政治性的写作任务投机取巧。他愣了愣说,反正我不会这样干的,我将在这个庸俗的人群中捍卫自己的纯洁。然后他很懊恼地说,中国的人际关系就是一座庞大的迷宫,走通这座迷宫凭的不是知识、才华和智力这些东西,而是别的,我无能为力,我就从来不会讨好、迎合别人。我纠正他说,不是你不会,而是你不愿意。其实何仑的这篇观后感是无比优秀的,如果我是辅导员,宁愿只向全班同学念这一篇,而不念那狗屁的十多篇。也许是因
27、为我们的观后感都先后与政治挂了钩,而何仑的只是与知识、智慧有关,而我们的辅导员又正好是个转业军人,军人总是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的。我那篇观后感事后也在一次感冒中因为没来得及找到卫生纸而葬身在厕所之中了,估计现在正在北京郊区的一块农田之中为小麦的成长供给着一点点养份,这也正是它发挥作用的地方。下面是何仑在看了陈染的私人生活后的摘抄。我们一致认为, 私人生活是这几年中出现的比较好的一部小说。何仑看到别人的小说很少摘抄词语什么的,这是中学生干的事情,他总是看一本扔一本,然后很快地把它忘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这些摘抄,我指着陈染的这些组词造句问他,是不是你觉得陈染的想法和你的一样?我感到这些描述
28、用在他身上也再恰当不过了。他立刻把脸色放朗,带着一种发现了知音的兴奋先帮陈染吹捧了一通,然后换成了一种梦幻色彩的表情翻着那本小说对我说,我都有点喜欢上陈染了。书中附着的陈染的照片很漂亮。他脸红着赶忙声明,我是指她的文本。然后又说,用理论来分析她的这个小说是浅薄的,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感受说它是这几年来最好的一部小说,一部纯粹的小说。有许多地方我和她一样。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大方很坦然很理直气壮,一点也不造作,我知道他没说谎。然后他指着他的摘抄说,这些正是我要说的:一一 我不喜欢那种“ 柏油文化 ”式的旅游与很多人在一起,选9择最为捷径的路线,花最少的时间,看尽可能多的 风景点。我 对此毫无兴趣。我更
29、多的是喜欢一个人到野外去,一个还没有加工成风景点的地方,在那里我觉得自己是在外漂泊,迎合我内心中始终“ 无家可归”的感觉,使我觉得美好。一一 写作对我个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因为我对于人的内在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有着特殊的兴趣,这使我总是有许多想法和感受。但我不喜欢用口头的表达,交 谈是没有结果的,当 语 句从嘴唇里流淌出来时,它常常是游离了原来的本意,或根本就违悖了初衷,起码它无法涵盖内心里复杂而敏感的意图的全部。交谈对于我,很难贴近事物本身的那个微妙的分寸。而我觉 得,那一切都埋藏在文字的深处,只有当我把它付诸文字,也就是说当我写作的时候,我才真正感觉良好。好像独自“玩”着一种极为高级的智
30、力 “游戏”。我宁愿 为这 个“ 游戏”而放弃其它游戏。我独 乐其中。一一 我始终认为:物质的清贫与紧迫,使人的思想敏觉而洞远,远离公众团体后的势单力孤,使个人的内心增长力量。这时他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学习普通话吗?就因为这些缘故我不想和他们对话。在咱们这所艺术学院,因为对专业的苛刻要求而降低文化水平的标准。而从小就进行艺术训练的,一般都是家庭条件优越的,我们在乡下骑在牛背上吹着叶笛时,他们正在窗明几净的房间弹着钢琴或练着舞蹈,这个世界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他们有钱有势,有个好爸好像自己啥都有了。没有文化,跳舞或化妆均是一流高手,语文、文艺概论、文艺史考了二三十分比比皆是而油头粉面,提起来就让
31、我反胃。虽然我好像处处都不如他们,但我鄙视他们。我用我浓重的方言和他们隔绝起来保卫我的纯洁,小说是需要纯洁的。四、作者对一篇日记的诠释1996 年 10 月 20 日 星期日 阴上午张东来找我们,说首都体育馆那边有特价书市。我们就一起去买书,我给我的同学梁冰河买了几本新闻学方面的书,他要考研究生。中午是在学校吃的饭,是何仑出去买的盒 饭。晚上我 们去民院跳了舞,出了很多汗。我把这则日记引入小说文本之中,并不是想投机取巧地利用它来告拆大家一点什么,相反我是想让你们知道日记掩盖了什么。在我们这个对别人的隐私特别感兴趣的社会里,要想用日记给自己营造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是非常不安全的。我吃过这样的亏
32、。在我中学年代,因为那时做着“作家梦” ,所以天天都很发愤地写日记,那时又处于青春期,里面有许多关于青春期的秘密。结果那本厚厚的日记在我有一次晚自习后离开时,被我的同桌和几个女孩打开,所有内心肮脏的、不洁的想法终于暴露在阳10光之下,不但使我再也抬不起头,还深深地伤害了一位在我们班学习挺好的女生,她在我的日记中是我暗恋的对象。她第二天就被迫转学了,以后我再也没遇见过她。至今我仍深深地怀念着她。我因为要写小说,所以对历史特别感兴趣,我翻阅了大量的官方正史。我发现那些正史记载着许多貌似重大的事,实际上却把真实的具体的事件掩盖起来了。我因此受到启发,把这一发现应用于我的日记之中,我的日记对若干年后的
33、裴志海传记的撰写者来说是毫无价值的,他将和我周围的同学一样对这本日记束手无策。它只起着提示与伪装的作用,如果我对它不加诠释,是没有人明白它背后隐藏的意义。所以我的日记本就整天放在书桌上,我很放心。去年我看到了一本张贤亮写的小说我的菩提树,里面大量引用的在文革中写成的日记也是这样的,可见我的智商也并不比他低,这多少让我有了点成为小说家的自信。同时我也很想把这种日记的写法介绍给大家,以便更好在我们这个到处都是“隐私刺探者”的社会中保卫自己的隐私。星期天上午我正想去海淀图书城去给我的同学梁冰河买几本有关新闻学方面的书。他是我中学时代的铁哥们,南阳师专中文系刚刚毕业,分配到我们南召县的一个山区中学教书
34、,他曾在莽原上发表过小说,和我一样野心勃勃地想在小说领域有所作为。他不甘心在深山之中默默无闻一辈子,所以他想报考人民大学新闻系研究生。我换上一套刚买的休闲服,然后冲到门口拉门,准备出去时,看见张东正站在门口举手要敲门,看见我开了门,她立刻满脸堆满了鲜花,很得意地说:“咱们真是心有灵异犀一点通。 ”我伸长脖子看看她身后,没有何仑。换句话说,她是绕过了何仑的宿舍直接来找我的。我作为一个敏感的将来时态的小说家心里立刻一沉,先是欢喜,男人都有这种虚荣心,我也不例外,然后不安地说:“我去喊何仑。 ”她未置可否地坐在那里,看着我的目光里含义不明,但我多少还是能看出有点温柔。我恐怕再呆下去会出问题,忙慌慌张
35、张地出来大喊,:“何仑,何仑。 ”何仑应了一声,我朝他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有点思想准备。但遗憾的是他对此毫无反应,以至于推开门看见张东时,其中的惊讶多于惊喜,他的出乎意外的表情很明显地写在脸上,我们之间立刻显得尴尬,他总是具有把本来愉快的场面搞得很难堪的才能。张东很有礼貌地站起来,非常聪明地解释:“我们老师布置了一项写作任务,让我们写一篇以普罗米修斯为例阐述命运与人生的文章,我想让裴志海帮忙。”以后张东有许多次和我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她再也没提这件事,可见她说这话与我无关,只是解释给何仑听的,以便能让他很快恢复常态。但她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何仑依旧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噢噢”地应着,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在这方面,我觉得何仑真像个小孩子,他总是用表情泄露内心的想法,不过这使我的这篇以他为主人公的小说写起来就更方便些,不用借助弗洛伊德的理论进行精神分析。他很苦闷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这使我又好气又好笑,我只好抽一支烟,让烟雾在我们之间流淌,以便冲淡围绕在我们之间的尴尬。我没话找话地谈起我的中学时代,说了许多关于梁冰河的笑话,最后我说这家伙要考研究生,他让我帮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