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给蛟龙安一个大脑掌握龙脑的人 今年沈阳的春天来得实在有点晚。已是 4 月下旬，走在中国科学院沈阳自动化研究所的大院里，仍会觉得有些寒意。在研究楼里绕了几段楼梯，又过了扇密码门，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英雄。 他个子不高，瘦瘦的，白衬衫外面是一件灰色毛衣，前开襟的设计增加了他的亲和感。头发理的很短，根根竖起，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后面是一双常常带着笑意的眼睛。这就是我的采访对象刘开周，中国科学院沈阳自动化研究所研究员，党中央、国务院所颁“载人深潜英雄”荣誉获得者。 2012 年 6 月之后，在中国，大概很少有人没听过刘开周的名字了。那个月， “蛟龙”号数次下潜西太平洋的马里亚纳海沟，其中 3 次超越700
2、0 米，最大下潜深度达到 7062 米，还曾经和神舟九号的三名航天员海天对话，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中国纪录。刘开周正是三名潜航员中的科学家之一。他从 2004 年开始负责“蛟龙”号上的控制系统研发，包括潜水器信息感知、导航、控制、综合信息显示和控制数据后处理，被称为掌握“龙脑”的人。 刘开周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王老师，您好。 ”我顿时有些惶恐，赶紧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蛟龙号的深潜英雄叫我“王老师” ，何其不敢当？但很快，刘开周的笑就让我放松下来。 2刘开周爱笑，而且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微笑。我们谈到很多事情时，比如童年生活、工作趣事，他的回答总会带着点笑意，声音不大，但发自内心。聊天时，如果我称赞
3、他的成就，他会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挠挠脑袋，脸上出现各种羞涩的小表情，手里抓着个小东西揉来揉去。1976 年出生的他，气质更像一个学校里的工科大男生，真实、可爱，还有点小腼腆。 尽管经历了百余次的采访，刘开周仍然做不到熟练面对媒体，用他的话说， “只知有啥说啥” 。蛟龙号第一次突破 7000 米时，曾经有媒体摄录他和国家海洋局局长的对话，因为信号中断，他就停止说话。后来记者埋怨他，那边录着，怎么就不说了呢？ 阴差阳错的潜航员 自从驾驶“蛟龙”号下了海，刘开周的很多事情都成了新闻，他的吃苦耐劳的成长过程成了励志故事。他在山西老家的父亲、兄弟、堂姐、舅舅、老师、同班同学都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当地
4、的广播电视台对他开展内宣、外宣，从声音、文字、图像进行全方位立体式的报道。他的家乡晋城评选他为“晋城好人”之一。当地政府在全市未成年人中开展“给刘开周叔叔的一封信”征文比赛活动。 与此同时，另一些媒体开始寻找刘开周从小就与众不同的证据小学时，老师问，一棵树上 4 只鸟，用枪打下一只，树上还剩几只鸟，只有刘开周一个人答“一只都没有” ；7 岁上一年级，班里 38 个学生，只有他好问问题，经常拿着书本到老师家中请教，不论啥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从小胸怀大志，不肯上中专，一定要考高中上大学；家庭极度3贫困，但学习一直优异，上大学时靠着奖学金和家教挣的钱攒生活费和学费 这一切看来，刘开周似乎天生是精英
5、坯子，注定会在逆境中崛起，但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弟兄几个里，我是最笨的一个。别人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就会问为啥。 ”在刘开周看来，他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智力水平并不超群，初中时还复读过” ，和大部分人一样，他只是自然、正常、一步步地成长，并在人生际遇中不断调整方向。 刘开周是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晋庙铺镇黑石岭村人，他在家排行老三，父母都是农民，从小家境确实贫寒。为了供儿子们上学，父母还借过高利贷，前后借了 8 万多，直到兄弟几个工作了才还清。 提起“三儿” ，父亲刘二为在自豪之余，更多的是对辛酸往事的回忆：“开周 3 岁时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瘦弱，还得了夜盲症，视力很差，后来又患过荨麻疹。
6、 ” 不过这些事，刘开周并不记得， “没觉得小时候特别苦，也没有觉得吃不饱穿不暖。 ”他上初中时只有一条裤子，划破了就得赶紧补，但他“对这些没有过高要求，给我啥穿啥，所以也没有觉得这算是衣食不周。”说起童年往事，刘开周就忍不住荡出笑意， “我们兄弟四个，小时候每到吃饭，家里就特别热闹。吃完饭各司其职，老大挑水，老二和煤，我是喂兔子的。 ” 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山西娃，但刘开周的几乎没什么山西口音，在国内曾被当成南方人，在美国被当成日本人，他自嘲“智商低，在沈阳这么多年，东北话没学会，反而四不像了” 。 4他是上大学时来到东北的。1995 年，刘开周考入沈阳工业大学自动化专业。 “我们那时连重点大
7、学和普通大学都分不清，更别提专业了。当时号召四个现代化，我觉得以后工业自动化了，肯定不是人在干活，而是机器。加上当时计算机也比较热门，感觉这个专业计算机肯定也比较强，名字听起来又挺好听的，就报了。 ” 就这么着，刘开周稀里糊涂开始接触电气、电子、计算机，没想到，自己都很有兴趣，成绩自然不错，年年能拿奖学金。 “本科毕业之后保送了研究生。读研期间就在沈阳自动化研究所参与课题了。在这边，我发现机器人是个好方向，所以继续在这读博士。 ” 关于他是如何被“蛟龙”号项目组选中的事，他说的轻描淡写。 “加入蛟龙号团队时，我还是学生，刚刚确定要提前留所守，恰好项目刚立，组里缺人，问我干不干，我就来了。确实来
8、对了，中间越深入，越觉得深海研发有意思。 ” 至于为什么选他当潜航员，刘开周认为是阴差阳错。 “因为我是负责控制系统软件的。系统设计之后开始加工，连起来之后才开始测试。这个过程中，软件要调整，需要有一个设计的人参与，就让我去了。 ” 这样看来，刘开周自己总结的成长之路就是一系列的“没想到” 。“小时候想过当科学家，当工程师，但长大之后发现太难了。 ”刘开周说，他高中时曾想学文科， “当时觉得学文科的人将来有话语权，羡慕那种关键时刻能振臂一呼的人。不过我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学文，所以还是选了工科。那时只想家境不好，自己能走出来，将来能顾好自己，别给家里人添麻烦就行了。没想到种种机遇之下，参与了“蛟龙
9、”号，后来又变5成这么大的事。 ” 坚持的韧性 可哪有那么多容易得到的成功呢？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要看他的付出，看他得到的成果就知道了。 刘开周 2004 年就获得中国科学院刘永龄奖学金。10 年来，他先后在各种学术期刊和国际会议上共发表学术论文 43 篇，其中以第一作者发表14 篇，EI、ISTP 索引 25 篇，在水下机器人控制技术方面申请专利 14 项，其中国家发明专利 8 项，实用新型专利 6 项，软件著作权 6 项。此外，他还获得中共中央、国务院载人深潜英雄（2012 年） 、国家发改委国家工程研究中心先进工作者（2012 年） 、中国科学院卢嘉锡青年人才奖（2012年） 如果非
10、要刘开周总结一下自己的成功经验，他觉得“大概跟能坚持的韧性有关。 ”他的二哥刘立周也有过类似的言论， “我三弟最大的成功还是吃苦耐劳和坚持不懈。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把小事情做好，不厌其烦，别人不想做的事情，他都能坚持做完，并且做的很好。 ”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刘开周检查程序 bug（漏洞）的事。他从本科开始对计算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常常自己用业余时间钻研编程。 “有一回，一个一百多行的程序有错误，我只好每周末都去机房研究，足足花了两个月，我才找到其中的 bug。这能算聪明吗？只能说我对自己感兴趣的事，肯坚持、肯下功夫。 ” “付出不一定能有回报，但是不付出就一定不会有回报。 ”这是他给晋城青年朋友的
11、一封信中的话，此外还有“（你们）容易受到外6界的一些诱惑，希望大家目光能放长远，把握好自己前行的航向，不要迷失自己。 ”降低物欲，他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十年科研，刘开周今年才有了自己的房子， “哥哥和弟弟都凑了一些，首付多付点，贷款就可以只贷公积金的部分，压力小很多。 ”平常除了工作，他爱看古书， “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四书五经，以前用这些做科举教材是很有道理的，年纪越大，越发现古人说的很对。 ”所以，他常去休闲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和书店。 现在，虽然“蛟龙”暂时出海了，刘开周的深海梦想还没有结束，他有个目标， “就是在国家海洋战略方面，参与其中，里面有很多奥秘需要探索。在这个过程中，能干什么就干什么。 ”责编/王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