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汇率大棒卷土重来2010 年的 9 月，中国国际政治环境险象环生的同时，与美国的经济矛盾也突然升级。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一气连升 8 个交易日，升值幅度超过 800 个基点，创下汇改以来的新高。汇率如此波动，是源于太平洋彼岸传来了贸易战的雷声。 贸易难平衡 “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在福建石狮一间包装印刷厂里，工厂主刘建良哀叹。就在一周前，他手头最大的客户，一间名为圣超的制鞋厂倒闭了。 刘的工厂目前仍能保持 35%的毛利率，但由于人力成本和采购成本一直上涨，如果订单继续减少，企业将面临亏损。更令他担忧的是，圣超的倒闭对他而言还只是灾难的序曲。自 6 月 19 日中国政府承诺提高汇率灵活性以来，目前
2、人民币已经上涨 1.5%。随着人民币升值进程的加快，这里的制衣、制鞋、纺织和玩具企业正面临考验，一旦倒闭连环链波及到上游的印刷企业，许多像刘的工厂也将面临歇业、破产的境地。 据石狮市有关部门统计，目前石狮的外贸依存度达 50%以上，每出口1000 万美元的货物，就可增加 700 多万元的税收，还将解决 1000 多人就业，其他各上下游环节也将不同程度地纳税。 2010 年 9 月 16 日，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在国会山上度过了艰难的一天。 石狮的故事是中国故事的缩微版。过去 30 年，为赶超发达国家，中国凭借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低利率获取了国际贸易中的比较优势。中国各级政府则普遍确立了利用外资、外
3、贸发展的考核指标，同时在汇率低估状态下，长期采取盯住汇率制度，刺激贸易出口。 这些使大量的资源向外向型经济部门聚集。从 1990 年到 2009 年，进出口总额从 1544.4 亿美元增加到 22073 亿美元，连续 16 年实现贸易顺差，外汇储备达到惊人的 2.5 万亿美元，后发比较优势得到了全面体现。 与此同时，中国外贸依存度 2007 年为 66.3%，2008 年为60.6%，2009 年为 65.8%。外贸依存度如此之高，在大国中极为罕见。而在中国最发达的深圳、浦东新区，2009 年外贸依存度甚至达到222%、229%。 如此失重的产业结构，在中国保增长的目标下，今年上半年转型缓慢。
4、这令美国极为愤怒。9 月 15 日华盛顿向 WTO 组织提出了两项新的对华投诉，指控“中国正在破坏其对美国和其他 WTO 伙伴的贸易承诺” 。 但问题是，中国政府除非实施机构、企业、劳动力市场、社会保障等一系列改革，扩大本土生产与消费所占经济比重，实现由严重依赖于出口转为扩大内需的结构性调整，推动经济恢复平衡，否则，人民币升值不会对中国进出口平衡与美国降低贸易赤字产生很大帮助，因为汇率问题只是全部问题的一个方面。 经济学家李稻葵表示，汇率问题无非是结构调整的工具， “未来十年针对人民币的压力将会不断出现。 ” 汇改的中国式悖论 尽管国际上要求人民币大幅升值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由此带来的阵痛是
5、否超出中国企业所能承受的范围，甚至导致中国经济出现短暂休克，成为人们争论不休的话题。 长期以来，在国际分工链上，中国被定位在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上。这些建立在低汇率、低技术基础之上的企业，经不起汇率急剧波动带来的冲击。一旦国外市场出现萎缩，订单减少，就会面临生存困境。大型跨国企业有专门的财务部门可以利用衍生品，在一定程度上对冲掉汇率的风险，而中小外向型企业基本只能被动接受汇率变化带来的影响，加之本身毛利率普遍比较低，如果汇率变化过于极端，他们唯有倒闭。 来自商务部的数据显示，中国规模以上轻工企业出口利润普遍在 5%左右，而规模以下企业毛利率就 2%左右。由于进入门槛低、技术含量低、议价能力弱、
6、中小企业多、产能严重过剩、汇率升值很难通过提高价格转移成本，只能靠企业内部消化。以日用陶瓷为例，企业能承受的人民币升值幅度约在 1 个百分点左右。如果升值幅度高于 1 个百分点，很多的经营就毫无利润可言。 另一方面，中国低端劳动力市场出现了结构性拐点变化，大规模的“农民工返乡潮”快速被“民工荒”所替代，劳动力成本急剧上升。在石狮，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民工荒” ，劳动部门不得不到云南曲靖市、青海海东地域、贵州黔西南州去招工。以刘的企业为例，该公司员工工资在去年上调了 15%，今年又上调了 20%，加上新劳动法的实施、纸张涨价和环保要求提高等，该公司生产成本至少提高了 25%。这一升幅在其他印刷企
7、业中也是普遍的。处于工资成本上升期的中国企业对汇率变化极为敏感。 这也意味着，那种要求人民币一次性大幅度升值的要求在当前难以获得满足。 “除非你认为现在其他部门的发展足以吸纳那些因为找不到能出得起他要的工资的劳动者，否则，我们就应对未来的升值幅度审慎加以考量！”经济学家鲁政委说。 “当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到 7.2 时，中国的中小企业就死去了一半，不用升值到美国政府预期的下限，即使人民币对美元只升到 6.5，中国的国企也会遭遇到巨大的威胁。 ”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院长谭雅玲说。 此外，目前中国的外汇储备约为 2.4 万亿美元，其中 70%以上以美元形式储备。如果人民币对美元每升值 1%，中国的外汇储
8、备就将产生约168 亿美元的损失。如果人民币对美元最终如美国所希望的那样升值40%，那么中国所持美国国债的 80%将化为乌有。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孙立坚表示，人民币汇率制度的市场化进程和金融市场的开放，在今天国际金融市场和世界经济起伏不定的环境下，在国内结构调整还没有到位、金融创新和监管能力及效率十分有限的状况下，千万不能贸然推进，更不能因为外部政治压力的强化而轻易断送中国经济改革开放 30 年所积累的成果和今后自身健康发展的前程和活力。 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中国当前需要一定程度的汇率波动引导资源向服务业等内需部门配置，减少贸易不平衡和经济对出口的过度依赖，从而实现经济结构转型和
9、出口方式的转变。但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一时间窗口到底该有多长？ 鲁政委表示，有些观点认为汇率升值将有助于优化经济结构，但这些观点最大的理论缺陷就是没有“时间轴” 。 过去多年的经验表明，对中国外向型企业而言，如果没有时间升级转型，它们会匆匆死掉;但如果时间过于充裕，改革创新的需求就会被扼杀。 “不要创新，仅靠汇率操纵，企业就可以吃香喝辣，谁又愿意创新呢？”这正是中国外向型企业面临的典型悖论。 许多经济学家相信，允许人民币以渐进的升值方式调整，能给中国的出口企业时间以调整去适应更加灵活的汇率环境，包括提高同行业出口企业之间的竞争能力，同时也能给中国政府时间来实施结构性调整，这对于解决全球经济的根深
10、蒂固失衡同样至关重要。 美国的“火气” 美国再次就汇率问题向中国施压，源于美国的失业率长期得不到猛降。华尔街金融危机后，美国重拾第二产业，并将第三产业所转出来的人员再就业，寄托于工业产品的扩大出口所带来的新增岗位上。 但当美国总统奥巴马拿到 2010 年 6、7、8 三月的美国贸易数据时，据海外报道，上火了。美国统计局美中贸易数据显示，2010 年 6 月，美国出口中国 67.15 亿美元，从中国进口 328.665 亿美元，结余-261.515亿美元;7 月，美国对中国贸易赤字是 259.153 亿美元。而在今年年初，中国曾对外称，将采取措施平衡进出口贸易。 比奥巴马更上火的是身处选民海洋的
11、参众议员们。美国 11 月举行的国会中期选举即将临近，对于美国当前经济不振，以及高达 9。6%的失业率，民众愤怒不断升温。 9 月 16 日，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与众议院筹款委员会分别于上下午召开的听证会上，气氛紧张，议员们的指责咄咄逼人。 代表纽约州的参议院民主党议员查尔斯?舒默强烈表示，奥巴马政府必须做出行动，以“强迫”中国放弃操纵汇率。他指责奥巴马政府在这一问题上对北京过于软弱， “中国的汇率操纵就像踩在我们复苏的咽喉之上的一只脚，而本届政府却拒绝让中国挪开那只脚。 ” 众议院筹款委员会在听证会上同样炮火冲天。民主党众议员蒂姆-莱恩率先作证，据美国侨报报道，他声称， “只有当中国被逼到墙边
12、作出让步，它才会显示愿意让汇率升值，然后几乎是马上就变卦” ， “立法将使美国政府更有力量迫使中国和其他国家遵守责任。 ” 早在去年 5 月，莱恩就联合共和党众议员蒂姆?墨菲拟就汇率改革促进公平贸易法案 ，据媒体报道，这一法案将可迫使美国商务部“针对那些由于币值持续低估而对美国进口造成损害的国家征收反补贴和反倾销双反关税” 。莱恩在 9 月的听证会上继续“兜售”这一法案。据称，这一法案已经得到了 133 名国会议员的支持，要求国会近期对此进行投票。但这一法案遭到了美国 36 家行业组织的反对。9 月 14 日，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美国大豆协会和美国肉品学会等 36 家行业组织联合敦促国会不要通
13、过相关法案，他们在给国会的信中写道， “我们强烈反对使用反倾销或反补贴关税法来处理烦扰了数年的货币问题” ， “一味纠缠人民币汇率问题，到头来只会损害美国增长最快的出口市场。 ” 经历 9 月 16 日这艰难一天的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采取了折中。在听证会上盖特纳一方面既表达了敦促人民币持续升值，以“大体上纠正其汇率的低估”的强硬态度;另一方面驳回了一些国会议员要他对中国采取更为强硬的惩罚行动的要求。 对于美国议员，盖特纳的态度似乎不够解渴，但对中国来说，盖特纳已是向北京表达了其上任以来最为强硬的态度。 而此前，盖特纳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一直采取较为温和的战略。他将原本应在 4 月提交国会的货币报告拖延数月发布。且 7 月发布的关于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的半年度报告中，没有将中国界定为汇率操纵国。 如今，迫于国会议员压力，盖特纳已打算将其强硬态度再接再厉。9月下旬，盖特纳承诺将在 11 月 11-12 日的 G20 首尔峰会上动员各国一同敦促中国加快人民币升值步伐。而这个时间点，将是美国国会选举的最致命阶段，届时中国政府将迎来美国舆论的最高峰压力。 编辑 罗科 美编 虎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