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方志敏女儿忆妈妈不久前，作者采访了方志敏烈士夫人缪敏的养女方玲。方玲现就职于江西老区某市公安局。在维护社会治安、为民解忧的日日夜夜里，方玲总是忘不了妈妈那些语重心长的话 此文表达了方玲对先烈方志敏夫妇的钦仰之意和绵延深情。 纯洁坚贞：妈妈的名字充满悲壮 妈妈缪敏，是方志敏的夫人。在中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社会主义新中国建设期间，妈妈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她的一生，经历了无数坎坷。可以说她抛弃了家庭，抛弃了爱情，抛弃了儿女的天伦之乐，甚至不畏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为革命甘洒热血。甚至连妈妈的名字，都是一首充满悲壮的浩然正气的歌！ 妈妈原不叫缪敏。1909 年，她诞生在江西弋阳县
2、缪家村一个贫穷的农家。十几岁，便离家投入艰苦的革命之旅。在那最残酷、最危险的斗争岁月，她经人介绍，同爸爸相识，产生了真挚的爱情。爸爸为表示“二人同心革命” ，特意“赠送”给妈妈一个“敏”字。妈妈于是改名缪敏。一个“敏”字，贯穿着两个人多少纯洁、坚贞的情谊！ 就这样，妈妈在血与火、善与恶、美与丑的激烈斗争中，同爸爸结为患难伉俪。当时全国农民协会秘书长彭湃同志当了他们俩的证婚人，并馈赠他们婚联一对。联曰： 拥护中央政策 方缪奋斗到底 加紧农运工作 准备流血牺牲 甜蜜的家庭刚刚组织起来，妈妈却改了名，换了姓，因为从隐蔽对敌斗争的战略需要，夫妻双双用原来的名字很容易暴露，弄不好就有牺牲的危险，所以，妈
3、妈化名李祥贞，爸爸则化名为李祥松，意思是像松柏那样坚强贞洁，由此，他们改为“兄妹”形式但即使这样，瞬息万变的斗争也不允许他们呆在一起。新婚后不久，在一个风高月暗的深夜，妈妈就悄悄送走了“亟需开辟新工作”的爸爸。 此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每当妈妈谈起她当年同革命前辈们在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中与敌人斗争的往事，特别是她数次更名的情景，都无限感慨。 给你高官厚禄，加上一火车钞票，也不能做坏事 妈妈常常充满深情地教诲我：“玲玲，那时我和你父亲相识，都是为了壮大革命，为了早日诞生一个新世界。现在，我给你们讲这个，无非是希望你们永远和党一条心，和社会主义建设这个大事业相依为命。有利于党的事，一定争着去做；不
4、利于党的事，坚决不做；就是给你高官厚禄，加上一火车钞票，也不能做坏事！” 妈妈的话语坚如磐石，情如深春，字字句句表现了一个女革命家对儿女成长和未来走向所寄予的那种炽热的厚望。 是的，自从我参加公安工作以来，碰到许许多多违法犯罪者。为了逃脱法网，逃脱法律的惩罚，他们往往以钱为诱饵，钓你上钩为他们开脱罪责。这时，如果你思想稍微松懈，为钱心动，就很可能成为犯罪嫌疑人的“同路人” ，成为他们的“救命者” ，但同时，也就成了人民的罪人！ 一次，在办公室接待来访群众时，一个经营电视机销售业务的 50 多岁的男人，一进门就向我热情递烟，手里还捏着一个小包。问他什么事，他吞吞吐吐，说快过年了，来看看民警这本是
5、一片好心，我便询问他的姓名、地址、职业等情况叙聊中，他逐渐拉近了话题，说他的孩子因批发、倒卖黄色音像制品而被关，希望在过年时团圆几天说着，把小包留在桌上，转身便走！ 我追至门外，追出几十米，像追逃犯似地好不容易才将那人追上。我把小包塞进他手心说：“你放错了地方！这包里如果是钱，那你就犯了行贿罪” 众目睽睽下，那人赶紧溜走。 生活中，高官厚禄、金银财物的确很诱人，但它的背后却潜藏着纵容、包庇和犯罪，也潜藏着违法、违德、违背良心 因此，妈妈生前的嘱托、教育，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它就像我穿在身上的警服，时时温暖着我的心，警诫我要慎言谨行，不要助纣为虐，去做坏事。 像井冈山上的翠竹，妈妈毕生向中华奉献
6、绿色，自己却甘愿清寒 1938 年以来，妈妈曾先后担任闽北省妇女委员兼闽北省委秘书长，以及华北七纵队供给部副政委、晋冀鲁豫二地委社会部副部长等要职。这些职务，都直接接触大量金钱、物资和其他生活必需品，但母亲一向分文不取，片物不留。她说：“金钱是身外物，带在身上是个累赘。 ”话虽说得幽默，但含义深刻。 她还津津有味地对我讲过一件小事：一次，她因感冒发烧，炊事员特意为她煮了一碗热汤面。她端起饭碗，却想起一位负伤未愈的战士，便亲自将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给那位伤员送去。谁知呆了一会儿，伤员又把面条儿送回来，说首长有病，应该首长吃。妈妈见他这般认真，便暂时留下，停了一会儿，便又给他送去，嘱他一定吃下，并
7、开导说：“如果你把这碗面条送回去，我再送回来，热面早成凉面了。人嘛，感情一定要热，不能凉。 ” 战士端着碗，热泪流进了碗里 全国解放后，她又回到故乡江西工作，先后任上饶地委组织部长兼妇委书记、省总工会组织部长、省卫生厅副厅长。她培养的许多妇女干部和其他领导干部，都特别注意廉洁自律，特别注意发扬“清贫精神” 。 妈妈刚当地委组织部长的那一阵儿，总是穿着那身洗了不知多少次的旧制服。 别人劝她：“你是部长了，应该穿阔一点儿。 ”妈妈笑着回答说：“部长也不是靠衣服穿出来的。 ” 她曾经对我像讲故事似地讲起延安精神。她说，她在延安中央妇女干部班学习的时候，毛主席曾在她的笔记本上亲笔题词。那时，她注意到毛
8、主席上衣很旧，胳膊肘部就打着一个两三寸见方的补丁，有一次还见毛主席上衣掉了一个扣子。 “毛主席都那么俭朴，何况我一个小小地委组织部长。 ” 妈妈一生与苦相伴，食苦如饴，特别反对奢侈浮华。我做饭的时候，切菜掉在地上的菜叶、菜片，妈妈都让我拣起来，用清水冲净，再炒在锅里。她不允许我的饭碗里有遗留的饭粒。 一天晚上，因小姐妹在门口喊我去看电影，仓促中碗里剩下了几个米粒儿，妈妈就把我喊回来，说一定要注意吃干净，一粒米也不要浪费。要养成“生命存在，节俭不止”的好习惯，引得几个小姐妹都说：“你妈妈真会过日子！” 妈妈如此节俭，却把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无偿捐献给社会，周济别人。 多少年来，妈妈经常捐献衣物，
9、捐献钞票，资助社会福利事业。有时，刚拿到工资，在手心里还没把钱捂热，就又转手把钱“支”出去。 哪里发了洪水，她带头捐钱；哪里受了水灾、旱灾，她不但捐钱，还捐物。 一次赣江一个支流闹灾，妈妈把她的衣物和我的几件衣物一齐包好捐去。我当时小，不懂事挺不高兴，妈妈就说：“天快冷了，你应该想想，你身上有衣服抵御风寒，别人（灾区）却光着膀子，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1973 年，她把自己多年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2 万元钱，捐给了家乡建校舍、筑围堤，造福当代，萌及后人。 每当我经过学校门前，每当我走在那有妈妈的血汗积累营筑的防洪大堤，我的心就不免怦怦跳动。 我想起没见过面的父亲，想起他老人家留下的那铿锵的遗言和
10、浩然的民族正气。它，不就像这虹似的万里长堤吗？割舍自己，奉献天下，这就是他们那代人的爱好和追求！ 正是这种自然熏陶，使我逐渐养成了助人的习惯。一次出差南昌，在一个公共汽车站附近，不幸钱包被盗。 正苦苦寻找、准备报案时，谁知又那么巧，偏偏逢上一残疾人被偷。怜悯之下，我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元零钱给他。和我同行的同志直埋怨我，说：“你真行，干嘛这么大方呀？自己被偷不说，还支援一个陌生的被偷人，真是” 我没有说什么。 我总有那么一种意识，即我想，不管怎样，我总比一个下肢残疾的人生活得好一些吧，尽管我被偷了，心里也确实很着急，很恼火，可我总可以向这里的朋友借一点，而他呢，拖着残废的肢体，找谁去借？ 妈妈恩重
11、如山，恩深似海 上学的时候，读到作家、诗人袁鹰写的井冈山翠竹这篇课文，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清贫自守、艰苦朴素的母亲，她多么像井冈山上的那片翠竹啊，一生一世与巍巍的大山为伍，把自己的青春、血汗献给大山，化成那大山的一片青翠碧绿，化成大山高尚的灵魂！ 我在妈妈的哺育、教导下成长起来。她一直教育我，要有科学知识，说：“妈妈过去是在战争中打天下；如今，天是人民的天，地是人民的地；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到了掌握科学、文化、技术的时代了。 ” 在妈妈亲切教导、鼓励下，1975 年，我考上了江西大学哲学系。记得入学的第一天，我向妈妈辞行的时候，妈妈抚着我的衣襟嘱咐说：“学习不是件好差使，也要硬仗硬打，要有头
12、悬梁、锥刺股的吃苦精神，别人用一分钟，你要用两分钟。勤能补拙，勤奋就会有成绩。 ” 她一边走，一边叮嘱我：“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有一个人教你一个字呐，那人也是你的老师。要谦虚如柳，尊敬师长，爱护同学”说不完的话，嘱咐不完的希望，当时我只恨脚下的路短。是的，我是多么希望多听一会儿妈妈的教导，在妈妈身边多呆片刻啊！ 每当我遇到困难挫折的关键时刻，妈妈总是像及时的雨、适时的风，送来温暖与力量。例如，每逢期末的大考前，妈妈不是托人捎个口信给我，就是亲笔快书，写信寄给我。她勉励我：愚公能移王屋山，女儿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取得优异成绩。她在信里语重心长地说：“玲玲，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才对你的要求特
13、别严,希望特别高。你要高瞻远瞩，把眼光看得更远一些。为了继承父亲的遗志，你千万不要放松要求，要把目标订得更高、更远” 而我一旦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又是妈妈第一个向我表示祝贺。记得我被选为先进的时候，妈妈就马上寄来一封纸短情长的信，信中的字里行间都让我感受到她是那么高兴，那么自豪。 她信里说：“你当了模范，得了奖，做了先进工作者，是件喜事，证明你听妈妈的话，确实很努力，为父母争了气，争了光！”为了这一丁点儿进步，妈妈还特意奖励了我一支钢笔。 几天之后，为了鼓励我获得更多的知识，更多的荣誉，激励我奋发图强，严格要求自己，妈妈又特意送我一本父亲的遗著可爱的中国 。嘱我要细细阅读，写好心得笔记，
14、她要亲自过目 妈妈就是这样严厉而又慈祥。我虽是妈妈的养女，可她对我却胜似亲生的母亲。是她手把手儿教我如何做人，如何追求，如何奋斗，如何从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走向一个为社会治安服务的公安干警。妈妈，您恩重如山；妈妈，您恩深似海。 此刻，我多想飞到井冈山，飞到弋阳县缪家村，飞到爸爸妈妈的故居，献上我这篇菲薄的文字和我赤诚的思念，权作一瓣心香，捧到妈妈的脸前。 附语 本文系根据方玲口述整理。几十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方志敏及其夫人缪敏的老战友徐大妹（原上饶地区民政局局长）去南昌开会，看望缪敏。缪敏希望徐大妹能帮她找一女孩儿为养女。于是，徐大妹选择了方玲。 缪敏见到方玲后一直很喜欢。她们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相依为命。方玲也很尊重、孝敬母亲。 “文革”中，缪敏不幸被斗，方玲常去监狱看望母亲。在最危险之际，加深了母女那种真挚的感情。 十多年后，徐大妹再赴南昌看望缪敏时，缪敏不无感慨地说：“经过文化大革命 ，更能看出方玲是个好孩子，有良心，又争气，感谢大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