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醒世姻缘传中的两种山东方言结构商榷三题摘要：本文认为“VOV” 、 “VO 一 V”不仅山东方言中有，别的方言中也是较为常见的；本文又认为“VOV” 、 “VO 一 V”是动词重叠形式，而不是“动+宾+补”结构；本文又认为，近代汉语中有“VPO 一 VP”结构，只是使用频率不高罢了。 关键词：VOV；VO 一 V；动词重叠；同形同量词；商榷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一 曹大为（2000：426）说： 0.1 醒世姻缘传明末清初长篇白话小说，用山东方言写成。其中两个相同动词之间嵌入宾语的结构在书中出现频率极高，我们称之为VNV 和 VN-V 结构，V 表示结构的前一个动词
2、，V 表示结构的后一个动词，N 表示宾语。 曹大为（2000：426）又说： 0.2 这两种结构至今仍在山东淄博、章丘一带地区广泛使用。翻检全书，共得到这两种结构的用例 80 例，其中 VNV 结构 49 例，VN-V 结构31 例，感到有必要拿出来予以专门讨论。 通过考察我们发现， “VOV”这种用法，除了山东方言写成的金瓶梅词话 、 醒世姻缘传 、 聊斋俚曲比较多见外，别的小说中也有，例如： 2（1）云谷道：“弟子也要下去寻他寻。 ” （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第 7 回，以下简称西洋记 ） 另第 43 回有“算他算” ，第 52 回有“指他指” ，第 55 回有“看他看” 。 （2）却说新
3、玉虽走了进去，心中却费踌躇道：“让我再去瞧他瞧看！” （一片情第 1 回） 另同回有“摇他摇” ，第 12 回有“试他试” 。 （3）酒保来会钱，济公曰：“我侬不曾事业来，赊我赊。 ” （钱塘湖隐济颠禅师语录 ） （4）家人道：“罢，相公，失之于初，如今留得一只会中进士的手，一肚皮学问，只迟得三年，小的们多辛苦得一次，下次见拿大砚台的，避他避罢。 ” （清夜钟第 5 回） （5）徐四道：“说哪里话，全仗你吹嘘，何时去瞥他瞥。 ” （鸳鸯针第 4 卷第 3 回） （6）强盗道：“要，便拜我拜。 ” （梼杌闲评第 5 回） 另第 8 回有“吹他吹” ，第 12 回有“摇他摇” ，第 30 回有“吵
4、他吵” ，第 32 回有“处他处” 。 （7）这李四本是个浑虫，听了这话，先走到石头边说：“这得先问他问。 ” 3（儿女英雄传第 4 回） （8）元帅呵呵大笑道：“量这藏头八阵图法，瞒谁瞒的！” （九云记第 19 回） （9）展氏喝了茶就说道：“我那王仁平素从不务正业，劝他劝，被他打了数次，这是太太晓得的。侄妇着急，来求太太，千万看祖上一本的情分，救他救吧！” （海续红楼梦第 10 回） 另第 19 回有“试他试” ，第 28 回有“考你考” ，第 35 回有“见他见” 。 戏曲中也有，例如： （10）净老爷，小人偶然取笑，唬渠唬。 （金锁记第 27 出） （11）只到他房里去看他看便来。 （
5、灌园记第 27 出） 还有“VOV 儿”重叠形式， 金瓶梅词话共发现 28 例，具体有： 救我救儿（第 12 回） 、看他看儿（第 15 回、第 63 回） 、理你理儿（第 20 回） 、送我送儿（第 25 回） 、等我等儿（第 27 回） 、央你央儿（第 27 回） 、斗他斗儿（第 33 回） 、拜我拜儿（第 34 回） 、谢你谢儿（第 37 回） 、看我看儿（第 62 回、第 86 回） 、守你守儿（第 62 回） 、会你会儿（第 63 回、第 80 回） 、央他央儿（第 64 回） 、遇他遇儿（第 68回） 、会他会儿（第 69 回） 、接我接儿（第 73 回） 、管他管儿（第 75 回
6、） 、引我引儿（第 76 回） 、留他留儿（第 76 回） 、看你看儿（第 77 回） 、使4你使儿（第 86 回） 。 以上宾语都是人称代词单数，也有人称代词复数“俺们（每） ”作宾语的，只发现 3 例，例如： （12）月娘见李瓶儿钟钟酒都不辞，于是亲自巡了一遍酒，又令李娇儿众人各自巡酒一遍，颇嘲问他话儿，便说道：“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看儿！” （第 14 回） （13） （吴娘儿）说道：“桂姐，你好人儿，不等俺每等儿就先来了。” （第 32 回） （14）妇人道：“看灯酒儿，只请要紧的，就不请俺每请儿了。 ” （第 79 回） 以上宾语都是人称代词，也有宾语是指示代词的，只发现一例，例
7、如： （15）月娘道：“别要说嘴，看那看儿便怎的？” （第 90 回）醒世姻缘传也有，例如： （16）晁大舍道：“仗赖二位大哥下狠催着他，鳖他鳖儿，出出咱那气！” （醒世姻缘传第 10 回） 另第 12 回有“触他触儿” ，第 73 回、第 74 回各有“跟他跟儿” ，第 85 回有“会他会儿” 。 西洋记也很多，有 21 例，例如： 点他点儿（第 13 回） 、看他看儿（第 20 回、第 28 回、第 58 回、第571 回、第 78 回、第 79 回） 、骗他骗儿（第 49 回） 、敲他敲儿（第 68 回） 、见我见儿（第 73 回 2 处、第 84 回 2 处） 、救我救儿（第 74 回
8、） 、耍他耍儿（第 74 回） 、拜他拜儿（第 78 回） 、试他试儿（第 79 回） 、吓他吓儿（第 80 回） 、诡他诡儿（第 83 回） 、透他透儿（第 83 回） 、稳他稳儿（第 83 回） 。 下例较特殊，例如： （17）唐状元慢他慢儿，叫声：“百总兵，不要这等鲁莽！” （西洋记第 80 回） 此例中的“慢”是形容词，也能进入“VOV 儿”格式。 （18）但这张口是从来硬惯的，怎肯竟自服输，还青着脸嚷道：“若无七出之条，休想动我动儿，怎么我就见你不得？” （载花船第 6 回） （19）卞寡妇道：“桂姑娘，你平日千伶百俐，又和我女儿比亲生姊妹般同，就寻不出条路来救他救儿？” （隔帘花影
9、第 35 回） （20）回去说与潘秀才，又是一个在行，积年惯钻狗洞的，只使了一两银子，两枝玉簪儿，托着刘素素送来道：“潘相公有心要会你会儿。” （金屋梦第 44 回） （21）秋鸿道：“只是娘把点情儿到他，留他留儿，他才好住下。 ” （梼杌闲评第 13 回） 红楼梦中也有这种“VOV 儿”用法，刘继超（1995）说红楼梦中仅有 1 例，如： 6（22）凤姐笑道：“你请我请儿，包管就快了。 ” （第 14 回） 其实，我们发现红楼梦中还有 2 例，例如： （23）二人正说着，只见湘云走来，笑道：“爱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一处玩，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理儿。 ” （同上，第 20 回） （24）宝
10、玉便拉他的手，说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 ” （同上，第 25 回） 刘先生所用的版本是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 年 3 月的版本，是庚辰本。笔者用的是 1981 年 1 月的版本，系以程伟元乾隆壬子（1792）活字本作底本。在庚辰本中，第 20 回中的“理我理”为“理我一理儿” 。但第 25回中的“理我理儿”庚辰本也是如此。 上面的例子中，宾语都是人称代词，有第一人称代词“我” ，有第二人称代词“你” ，更多的是第三人称代词“他” ，它们都是单数。也有复数的，除前面所举的金瓶梅词话中的 3 例外，尚有： （25）因问道：“你这几年在哪里，怎么做了道士，也不来接我们接儿？” （隔帘花影第
11、42 回） 也有宾语是一般名词的，这很少见，例如： （26）马嫂儿道：“叫我说：怎么荒的年成这们等的了，大锅里熬着粥儿，也不让人让儿？” （醒世姻缘传第 55 回） 上面是白话小说，戏曲中也有，例如： （27）胖姑儿上，云王留伴哥，等我等儿。 （西游记杂剧第6 出） 7（28）闻得这里有个婊子周蜡梅，俺老子要见他见儿，嫖他嫖儿。 （面缸笑第 1 出） 还有人称代词为“俚”的，例如： （29）忽又想起花斐娥托买个末事，阿有倽场化去赊俚赊再说？ （海天鸿雪记第 8 回） “俚”也是第三人称单数代词，石汝杰、宫田一郎（2006：387）收。以上众多例子说明，不管是“VOV” ，还是“VOV 儿”重叠
12、形式，不仅在山东方言中有，在别的方言的作品中也有；不仅在白话小说中有，戏曲中也有，只是使用频率不如小说罢了。 至于“VO 一 V”也是在别的方言中有不少用例，不仅近代汉语如此，就是现代汉语也是如此。具体可参看崔山佳（2011：291-307） ，这里就不再展开了。 二 曹大为（2000：427）说： 1.1 在语法结构上，二者都属于动+宾+补结构。与普通动-宾-补结构不同的是，充当补语的词与宾语动词相同，对动作从量上进行补充和限制。 曹大为（2000：428）又说： 1.6 两种结构的补语形式不同。VNV 结构的补语是 V，VN-V 结构的补语是-V，但它们所起的作用是相同的，补语中的 V 与
13、带宾动词 V 相比，意义上有弱化倾向，侧重于从量的角度补充限制动作、行为。 8我们以为， “VOV”和“VO 一 V”不应该是“同形动量词” ，而是动词重叠。我们这里仅以双音节动词重叠形式的“AB 一 AB”为例来说明。崔山佳（2011）发现有 400 多例“AB 一 AB”式，共计动词 232 个（崔山佳：2011：102-103） ，最近又发现李渔戏曲中的 12 个例子，动词又增加了 7个，如“指点、改正、点缀、引进、巡幸、决断、调停” ，动词达近 240个。如果这后一“一 AB”中的“AB”都是动量词的话，一是动量词太多了，属于开放性了；二是汉语中没有双音节的动量词。再说，动词重叠形式多
14、种多样，双音节动词重叠还有“AB 了 AB”，还有“ABAB” ，至于单音节动词重叠形式更多，如“V 一 V”、 “V 了 V”，还有“VV” ，如果后一“V”或“一 V”中的“V”都是动量词，那动量词的数量确实很可观了。事实上，动量词比起名量词来要少得多，如果认为动词重叠形式后一动词是动量词的话，那反而是动量词多了。 我们以为，更重要的是，说动词重叠式后一动词是动量词，还有一个问题很难处理，那就是“V 一 VR”和“VVR”的问题。 徐今（2005：12）说： 元代有少数双音节动词进入 V 一 V2，这表明后一个 V 不大可能是动量词，因为汉语里的动量词均是单音节的，量词若是双音节或多音节的
15、，也是性质上很像名词的复合量词，如“人次” 、 “秒立方” 。 我们认为，徐先生的说法不错。 杨杏红、齐沪扬（2010）多次说到数量补语一般在多项补语中的位置始终是处于末尾。杨杏红、齐沪扬（2010：59-60）说： 1.2 从补语项的数量看，多项补语可以分为双项补语和三项补语。9从语义上看，双项补语有以下七类： （a）V+结果补语+处所补语：醉倒在花下、吹散在空中、病死在医院； （b）V+结果补语+数量补语：骂哭过好几回、叫醒三次、病死一个月； （c）V+结果补语+趋向补语：吹落下来、击沉下去、飞散开来； （d）V+趋向补语+处所补语：领回到自己家里、散开在湖面上、跑回到宿舍； （e）V+趋
16、向补语+数量补语：打来一拳、停下来一会、寄出去三天；（f）V+处所补语+趋向补语：搬到这儿来、逃往南方去、飞向小船来； （g）V+处所补语+数量补语：活在世上一天、搁在家里一两年、死在家里三天。 三项补语主要有以下两类： （h）V+结果补语+处所补语+数量补语：病死在家里几天、昏倒在地上一整晚； （i）V+结果补语+处所补语+趋向补语：走散到各个革命根据地去、飞散到风中去。 以上可见，数量补语在所有补语中，位置始终处于最后。因此，如下例： （1）我们得打算一打算好。 （丁玲水 ） 上例的结果补语“好”放在“一打算”后面，如果这个“一打算”10是动量补语的话，显然与数量补语在所有补语中，位置始终
17、处于最后的不符。 我们再看单音节的情况，例如： （1）又没个人扶我，自家挣得起来，驴子又走了，我赶不上，怎么得人来替我拿一拿住也好那！ （包待制陈州粜米第 3 折） （2）生入介夜饭整治些来吃，衣服与我烘一烘干，明日五更，便要起身。 （霞笺记第 17 出） 以上是戏曲。在明清白话小说中更多见，例如： （3）待要与他扯一扯直，岂知是个僵尸，就如一块生铁打成，动也动不得。 （醒世恒言卷 38） （4）取些水来内外洗一洗净，抹干了，却把自己钱包行李都塞在龟壳里面，两头把绳一绊，却当了一个大皮箱了。 （初刻拍案惊奇卷1） （5）又在桌上取过一盘猪蹄来，略擘一擘开，狼飧虎咽，吃个罄尽。（二刻拍案惊奇卷 27） （6）走到房中，看见些抄誊二三场括帖，笑道：“还同我去吃些酒，把胸中宿物浇洗一浇洗，去窠窝去走一走，把这些腐板气淘一淘净” （清夜钟第 13 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