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定州塔李德泽等修塔记碑考析【关键词】河北定州；开元寺塔；修塔记碑；题名 【摘 要】现存河北定州开元寺塔内壁二层的李德泽等修塔记碑，是清人陆续辉所录定州开元寺僧俗修塔记并题名碑中的首块碑刻，碑文记载了北宋定州开元寺塔的建造缘起和落成时间，反映了以定州开元寺为主体的僧俗佛教信仰状况。本文对这则碑刻加以录文考析，并初步探讨了其题名部分所具有的史料文献价值。 李德泽等修塔记碑现存河北定州市开元寺塔内壁二层，是清人陆续辉所录定州开元寺僧俗修塔记并题名碑刻中起首的一块。该碑高 90 厘米，宽 97 厘米，碑文共 34 行，其中经 10 行、记 7 行、题名 17行，满行 36 字，正书，记录了修建定州塔
2、的时间、缘起，以及发起建塔的僧俗捐施者 77 人题名。 定州开元寺僧俗修塔记并题名碑刻中的 8 通被陆续辉收入八琼室金石补正续编1。现据陆氏刊录的李德泽等修塔记 ，结合笔者的实地考察，将此碑全文移录如下，并结合正史和方志中的相关资料，对此碑所涉北宋定州塔的建造时间和缘起、以定州开元寺为主体的僧俗民众佛教信仰状况、题名捐施人的身份等三方面内容略加考析，不当之处，恳请方家批评指正。 一、录 文 1.佛说金刚寿命修塔陀罗尼经 22.善男子，今为汝说修造佛塔陀罗尼法。即说咒曰： 3.引一萨婆怛他揭多二末罗毗输达尼上三健陀黎钵那伐 四 钵喇底僧塞迦 五 怛他 4.揭多驮都达 六 达达 七 珊达珊达 八
3、萨怛他揭多阿地瑟耻帝莎诃 5.若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若自造塔，若教人造，若修故塔，若作小塔，或以泥作，或用砖石， 6.应先咒满一千八遍，然后造作。其塔份量或如爪甲，或长一肘，乃至由旬以其咒力及志心，故于泥寺塔 7.中出妙香气，所谓牛头旃檀、赤白旃檀、龙惚、麝香、郁金香等，及天香气自作，教人皆得成就，广大 8.善根福德之聚。若有飞鸟、蚊、虻、蝇等至塔影中，当得授记于阿耨多罗三貌三菩提而不退转， 9.若遥见此塔，或闻铃铎声，或闻其名，彼人所有五无闻叶，一切罪障，皆得消灭。常为一切诸佛 10.护念，得于如来清净之道，是名修塔陀罗尼法。 佛说金刚寿命修塔陀罗尼经 11.定州开元寺僧俗修塔，
4、邑众都维那李德泽等记，中山寄释省勤述。12.稽首归命萃堵波乃能仁之庙貌也，南无依陀罗尼调御之秘密也，斯乃标显。 13.遗骨运戚遥悲，绍龙王之殷基，嗣恕迦之隆敬，始兴八方，镇利3四洲，出奇祉以无垠化信根而 14.焉。限令有当州邑众都维那李德泽等，慕端直之操，急进善之心，盖割家树崇 15.宝塔。外发郁柔之语，说苦言辛，内化坚劲之情，捐金舍玉。虽未圆，於臣利访 16.时哲以同崇，今已召邑人共契，长年之盛叶将成，有助旌庆，无休磨琰，书功 17.玉刺缅邈而记之。时大宋咸平四年岁次辛丑七月庚午朔十八日丁亥丙时建 仙林寺僧智嵩2 18.奉圣旨西天取经回赐紫都功德主沙门令能、副功德主沙门法沂、副功德主僧淳、
5、19.都维那泰宁军随使知客李德泽、副维那安思、副维那安思均、维那李、 20.副维那镇安军随使押衙张光裔、维那泰宁军随使勾押官郑居义、邑人李德、 21.维那路福、维那张兴、维那王匡嗣、维那史惠安、维那王君海、 22.维那赵处熙、维那李澄、维那李贵、邑人刘演、邑人王用、邑人刘闰、 23.邑人前司理判官李梦周、邑人李守琪、邑人贾继祚、邑人高超、邑人刘宗、 24.邑人使院勾押官点检州司公事李、邑人李、邑人张守一、邑人李4能、邑人李兴、 25.邑人冯、邑人邵升、邑人史从真、邑人石文玉、邑人表敏、邑人萧琼、 26.邑人曹思恩、邑人宿、邑人王斌、邑人张忠、邑人李唐进、邑人刘赞、邑人史洪谅、 27.邑人甄行奕
6、、邑人甄行贵、邑人高贵荣、邑人张知信、邑人张再兴、邑人李唐晖、 28.邑人崔令斌、邑人赵廷温、邑人耿遇、邑人刘光祚、邑人王万金、29.邑人李让、邑人张嘉文、邑人泰宁军随使教练使任晏、 30.邑人曹、邑人张、邑人王廷威、邑人刘从、邑人王隐、 31.邑人前府州子城使田麓泽、邑人邓进昭、邓守赞、邑人孙谦、 32.邑人前节度孔目官高岩、维那曲阳孙汾、刘真3、前摄横海军节度巡官王昭信、 33.邑人前摄祁州司马李廷诲、右教练使勾当中军务士元、 34.邑人医学博士李士廉、乡贡三传李仁崇4、王谦 二、定州塔的建造缘起和落成时间 据碑文，定州塔始建于“咸平四年（1001）岁次辛丑七月庚午朔十八日丁亥丙时” ，即
7、北宋真宗时期。此塔的建造，一方面具有对辽加强边备、巩固防守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也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定州开元寺的佛教地位，扩大了其在北方地区的佛教影响。 北宋建国后，与北面辽朝的军事冲突不断。宋真宗咸平初年，辽朝又大举南侵，到景德5元年（1004）双方达成“澶渊之盟” ，进入军事防御阶段。定州地处宋辽边界，自然成为了河北地区的军事重镇，在防御辽朝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如宋人富弼所说：“天下十八道，惟河北最重。河北六十六州军就其中又析大名府、定州、真定府、高阳关为四路，惟定州最要，定为一路治所，实天下要冲之最。 ”5定州塔正是在宋辽双方结束了长期的军事冲突、达成“澶渊之盟”前后，宋朝为加强河
8、北边防、巩固定州军事防御而建造的。 定州塔所在的开元寺历史悠久，最早可溯源于北魏时期的七帝寺，后几经毁废，至五代时期仍保持着北方大寺的地位6。宋太祖建隆元年（960）下令改变后周世宗的灭佛政策，太祖开宝年间（968975） 、太宗太平兴国年间（976983） ，在河北地区新建和重修了诸多的佛教寺院7。到真宗时期，佛教继续被当作消灾祈福、安抚百姓心灵的得力工具。定州塔的修建，真实地反映了饱经战患后普通民众的精神信仰诉求，也契合了统治者安定民心、巩固边防的政治需要。 定州开元寺塔的始建和落成时间，存有歧互不同的历史记载。其一，据宋祁景文集 “集福仁祠旧，雄成宝塔新。经营一甲子，高下几由旬”8的诗句
9、和注文，定州塔自太宗至道乙未（995）始建，至仁宗至和乙未（1055）告成，历时整整一个甲子。宋祁生于宋真宗咸平元年（998） ，仁宗天圣初举进士并步入仕途，其定州塔始建于太宗至道元年的说法，不知所据，但他曾于仁宗皇五年（1053）知定州9，定州塔落成恰在其任期之内，所述当是实据。其二，据清修定州志载：开元寺僧会能（与此碑第 18 行“奉圣旨西天取经回赐紫都功德主沙门令能”是否为同6一人，因僧传史籍无载，存疑） “尝往西竺取经，得舍利子。宋真宗咸平四年始建塔，会能董其役，伐材于嘉山，至仁宗至和二年始成” ，应是参据了现存塔内的李德泽等修塔记碑，以真宗咸平四年为定州塔的始建时间。其三，民国定县志
10、又参考了陆续辉所录定州开元寺僧俗修塔记并题名中的宋进等题名碑，认为定州塔建成于真宗去世的乾兴元年（1022） ，而仁宗至和二年（1055）是重修。 总的来看，据现存塔内的李德泽等修塔记碑文，定州塔始建时间当在宋真宗咸平四年（1001）七月；又据陆续辉所录宋进等题名刘等题名 耿素等题名 女弟子赵氏等题名碑刻，在宋真宗去世的乾兴元年（1022） 、宋仁宗皇四年（1052） 、至和元年（1054） ，开元寺僧俗又继续捐资施修，定州塔最终于至和二年（1055）落成。 耿素等题名碑中有“皇四年七月十八日同修塔，结尖了毕，善友师主等具列如后”的记载，应为定州塔主体落成的有力证据。定州塔工程施修浩大繁重，历
11、时冗长，前后 50 多年。且用材极多，因塔全部为砖木结构，仅木材一项，因所用多来自曲阳，至曲阳县志有“砍尽嘉山树，修成定州塔”的记载。 三、以定州开元寺为主体的 民众佛教信仰状况 定州地处太行山东麓， “居燕、代、恒、冀之交”10，是宋代河北定州路安抚司的路治，继承了自唐后期以来地方中心城市的地位。定州开元寺僧人的弘法求经活动自五代、宋初以来持续不断，如敦煌文书中有后唐同光二年（924）定州开元寺僧人归文西行、准备前往天竺游学求7法的状牒11。 宋高僧传卷 7后唐定州开元寺贞辩传载，后唐开元寺僧人贞辩到山西太原习法，有成乃归，所撰上生经钞号为“辩钞” ，后卒于开元寺。宋代僧官实行由朝廷颁赐的“
12、紫衣” “师号”制度。真宗大中祥符六年（1013）四月，诏定州开元寺讲经论、修塔功德主、演法大师赐紫希古每年承天节特与度行者一人12。现存塔内的修塔题记中，有“修塔都功德主、演法大师赐紫沙门希古”与僧众一起于大中祥符四年（1011）四月二十七日在开元寺舍利塔上齐心修大悲菩萨一龛的记载，与正史记载相应合。清雍正定州志记载，开元寺“每春征及佛诞午日，郡人醵金悬灯，不减长干寺报恩之胜概也” 。 定州塔内有佛龛、彩绘， 定州开元寺僧俗修塔记并题名碑则集中体现了以定州开元寺为主体的僧俗民众佛教信仰的兴盛状况。 碑文第 1 至 10 行首录有佛说金刚寿命修塔陀罗尼经 。佛教梵语称咒为陀罗尼，唐代中期密宗兴
13、起后，密教经咒广泛流传于民间，且陀罗尼和咒合二为一，陀罗尼信仰在僧俗二界广为流传。修塔陀罗尼梵文咒法，主旨在于宣扬捐施修塔能够减罪生善，净除业障，延命增寿，以得于“如来清净之道” 。唐宋以来，建造佛塔需要一定的仪轨，如云南大理崇圣寺千寻塔发现的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 ，又称修塔陀罗尼，其塔内的文物在许多方面可以与此经文的内容相印证13。此碑文中亦有类似的说法，即“若自造塔，若教人造，若修故塔，若作小塔，或以泥作，或用砖石，应先咒满一千八遍，然后造作” 。 碑文第 11 至 17 行为修塔记 ，基本上也可以算是定州开元寺僧人和当地佛教邑社邑众修塔的发愿文，包含了诸如“绍龙王之殷基，嗣恕8迦之隆敬，始
14、兴八方，镇利四洲”等祈佑文字。其中第 11、14 行中都提到了“邑众都维那李德泽等” ， 涉及宋辽时期在北方地区流行的佛教邑社组织。唐宋佛教邑社源于中国古代的结社，通常指由信仰佛教的居士组成的一种民间组织，多依附于当地寺院，由寺院僧尼出任主首，开展佛事活动。 “维那”有三层含义：一为管理僧众事务的官职；二为寺院“三纲” （上座、寺主、维那）之一，负责寺院的具体事务；三为民间邑社组织的管理者。此处应是指第三种，即民间邑社组织的管理者， “都维那”应是邑社组织的总管理者。 定州塔能够顺利建成，得益于当地民间佛教信仰的发达和佛教邑社组织的有效管理施修。现存塔内的题名碑所涉佛教邑社包括经邑、普贤邑、涅
15、盘邑、祝琼邑、祝钱邑、朝堂邑、段行邑等，专门兴办各种佛事活动；邑社设有邑首、邑正（政） 、邑长、邑录，组织管理着信仰佛教的成千上万的邑人邑众，至有“保州千人邑” “深泽万人邑”的名目。佛教邑社一般由男子组成，也有男女共同组成的，但少有妇女单独结社的。定州塔内题名碑却记有许多“女邑” ，值得进一步研究。 四、题名捐施人的身份分析 此碑的捐施人题名，僧俗共计 77 人（碑文第 32 行维那曲阳孙汾、刘真计算在内） 。僧人共 4 人，即智嵩、令能、法沂、淳。其中“仙林寺僧智嵩”名列众题名之上，是否因为他起了别人无法相比的重要作用？宋代佛教史籍中记载有宋初的一位著名禅师智嵩，被称为“并州承天院三交智嵩
16、禅师”14。其为范阳人，生卒年不详。三交智嵩承首山省念（926993）法嗣，并曾向浮山法远（9901067）讲释佛法。题名中的9仙林寺僧人智嵩是否就是史载的这位著名法师，抑或仅仅同名，尚不得而知。 捐施人除僧人外，就是由各色人等组成、包括“都维那” “维那”“副维那”等管理者在内的佛教邑社邑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60 人）仅具名“邑人某某” ，只能表明是参加了邑社组织并参与捐施修塔的普通民众。少数人（13 人）则标明了具体的身份，如前述“都维那李德泽” ，他的另一重身份是“泰宁军随使知客” 。其它还包括“镇安军随使押衙”“泰宁军随使勾押官” “前司理判官” “使院勾押官点检州司公事” “泰宁军
17、随使教练使” “前府州子城使” “前节度孔目官” “前摄横海军节度巡官”“前摄祁州司马” “右教练使勾当中军”等职官名目。对这些人员的身份略加分析，可以看出他们多是幕职州县官吏，即中下级官吏。 宋代府、州、军、监为同一级行政区划。府为州之别名，地位略高于州，军则是由军区转化而来。 “泰宁军”置于唐乾符三年，治瑕邱（兖州县兖州镇） ，宋建隆元年复称泰宁军；“镇安军”本汉襄平县地，渤海为东平寨，太祖置州，军曰镇东，后更名。 “泰宁军” “镇安军”都是同下州。州级主管官员为知州，副职为通判，下设幕职官，具体办理公文，提出初步的处理意见，交由长官审决。幕职官原为节度使府中的文书官，包括判官、掌书记、观
18、察支使、儒林郎等。宋废除节度使后，这些文书官转至府州机构中，人员设置由州府长官决定，其中节度州的判官由京官充任，又称“签判” 。碑文中的“节度巡官” “节度孔目官”都是节度使属官：巡官位居判官、推官之次，负责巡察；孔目官负责掌管文书档案。而“泰宁军随使勾押官”则是负责文书签押的吏人。 10宋代州政府内还设有负责审理刑事案件的司理院，由司理参军掌管，并设司理判官一员。州司马则为散官，与职事官表示所任职务的称号相对而言，有官称而无实际职务，只是授予年老有病的旧臣或有一定勋劳的人，宋代又称寄禄官，为正九品。碑文中的“前司理判官” “前摄祁州司马” ，都是低品级的州县官。 宋代州级地方行政机构中，除这
19、些幕职州县官之外，则是大量连品级都没有的更低级别的具体办事人员，即胥吏。五代及宋初，诸州军府史胥徒有子城使、教练使、都教练使、左右押衙、左右都押衙、中军使、都知兵马使等名目，到宋徽宗政和三年（1113）罢。碑文中的“泰宁军随使教练使” “前府州子城使” “镇安军随使押衙” “右教练使勾当中军” ，都是指胥吏。其它如“医学博士” ，是指北宋上州（户满四万以上）及节度州等大州所置的医职人员，掌诊疗等事。 “乡贡三传”则只表明其读书人的身份。 综之， 李德泽等修塔记碑为我们深入研究北宋地方政治、文化和宗教信仰发展的具体状况，提供了一个真实客观的样本。定州塔碑刻所具有的史料文献价值，需要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 1清陆续辉：八琼室金石补正续编卷 42，续修四库全书本。塔内现存的修塔题名碑刻，内容完整者近 30 通，远不止陆续辉所收录的8 通碑刻。但陆续辉所收录的刘全等题名 耿素等题名 兵马监押赵威记等题名这 3 通碑现塔内似已不存，原因待考。 2此题名在第 18 至 34 行所有题名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