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画他们从没想过出售”【编辑留言】笔墨当随时代。当大机器、大工业的人海劳作成为过去，许多生产活动只需轻轻敲击键盘时，此题材的美术创作愈显艰难。但是，在中国美术界，有一批跟辽宁关系密切的画家，长期致力于工人、工业题材的创作。他们笔下的工人，粗线条，少雕琢，多质朴，显快乐，不虚伪，不掩饰，是社会进步的新符号，是献给明天的新型男。 等待佳音 刘勐以“辽宁沿海经济带”为主题创作的油画展在鲁迅美术学院美术馆展出 5 天，很可惜，那时我与他并不相识，无缘听他讲述两年来足迹遍布大连、丹东、锦州等地的采风与写生，还有与工人零距离接触的感受。 偶然一次浏览到画作佳音 ，一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用手遮挡着阳光，只
2、为看清手机上的短信，嘴角难掩的喜悦引起了身旁另一位工人的好奇，他探着身子，似乎想分享机器轰鸣中安静而简短的文字传递的佳音。与大多数塑造工人身染油污，汗流浃背的辛劳不同，这个现代工厂角落里工人的“偷闲” ，让人觉得这是“劳动者的后现代生活” 。 刘勐是国家一级美术师，辽宁画院专职画家。初次见面时，我有点恍然，他很像演唱蒙古人的腾格尔，也许是同样粗犷的外表和细腻的内心让我有刹那的混淆吧。画院的工作室是老式的举架，长廊、高顶，本来宽敞的房间，被悬挂的、平放的、立靠的画作占据，显得有些拥挤。音乐、可乐，一刹那我又觉得他可能身处音乐圈而非美术圈。直到那副佳音呈现在我面前。 “在沿海工业带的工厂厂区里，我
3、看到工人的机会不多，即使看到了，他们也没时间和我交流。我只能等待。 ”刘勐所说的等待，是等待某个瞬间带给他创作的冲动。除了佳音 ，他的笔触还给了更有体积感和质量感的工地、码头、船舶、吊臂车 工人模特儿 关于工业题材绘画的创作，刘勐谈到了辛鉴名的欲与天公试比高和广廷渤的钢水-汗水 。 “人与工业文明的关系，是老一辈艺术家创作的焦点，讴歌劳动者是他们的主题。 ” 新中国建设时期的工业化发展道路，以钢为纲，通过钢铁成就来凸显国家地位，所以，钢花飞舞、铁水奔流的壮丽图景是那段燃情岁月的缩影。辛鉴名 1964 年从鲁迅美术学院山水画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鞍钢。按照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指引，
4、辛鉴名觉得自己守着鞍钢不画鞍钢就是失职，不把鞍钢画好就是无能。 1969 年，鞍山工农兵学商齐上阵，开发齐大山铁矿，辛鉴名深入其中。旭日照亮了齐大山工地，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交汇出鞍山广大革命群众“顶三九、战严寒、天下刀子不下山”的山水画长卷欲与天公试比高 。这是一个特殊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下的劳动场面，它真实地记录了鞍钢建设中不可重现的历史。 很难想像，当时工业题材的山水画很少有机会发表，而辛鉴名创作这幅画时，本人正处于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时期，顶着“臭老九”的帽子，明知费力不讨好，仍完成了对“自己有幸经历的战天斗地的火热场景”的呈现。 中国的工业化进程离不开使命与激情。上世纪 80
5、年代，充满激情的工人劳动场面点燃了艺术家创作他们肖像的念头。广廷渤在大连钢厂体验生活时发现，工人们休息时很有特色，谁也不挨着谁，很少说话，更很少说笑话。他们把上衣一脱，就大口大口地喝盐汽水，然后坐下大口喘气，或者靠近鼓风机吹凉风，或者用毛巾擦脸，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从他们木然的表情中，广廷渤感受到巨大的力量，正是这蕴藏着的力量，换来了优质的钢水。于是，他与画中人物一样汗流浃背，苦战三个月，钢水-汗水诞生。 事实上，被誉为“中国钢铁工业摇篮” 、 “共和国钢铁工业长子”的鞍钢是许多作家、画家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饱胀的大干快干精神、流汗奉献的劳动模范、先进的管理制度，都成为艺术家眼里的宝贵，他们所
6、做的不仅是一幅画面的视觉呈述，更是对工业发展“大时代”所行的注目礼。鲁迅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宋惠民坚持 20 多年不间断地到鞍钢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创作了火之舞等工业题材作品，王盛烈创作了国画老工人孟泰 ，杜连仁创作了鞍钢宪法 ，刘震力创作了鞍钢工人 。 精锐部队 刘勐没有机会到鞍钢体验生活，但他为自己寻找了另一条接地气的创作之路。他向辽宁省委宣传部申请以描绘辽宁沿海经济带为主题的项目。尽管此行颇具时代意义，且有资金支持和自上而下的铺垫，刘勐还是遇到了一些障碍。 “这个题材属于主旋律，多数职业画家对此兴趣不足，市场也不是特别受宠。很多人更喜欢画抽象的、变形的，凸显自我心灵的东西。 ” 鲁迅美术学
7、院名誉院长宋惠民对此也早有见地， “工业题材的画本身非常难画。选择工业题材的画家，得有坚实的生活基础和掌握工业发展的自身规律，不是画家体验几天生活就能掌握的。 ” 在丹东某码头采风时，刘勐被保安拦住，解释了许多，仍被客气地支出大门。 “我能理解，企业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利。 ”这不是刘勐外出写生第一次无奈，多年前，他带着夫人去黑龙江某村落时，天已黑，他与村支部书记谈好住宿费用后，却不明原因被告知不能留宿， “可能是我比较显老，而我夫人年轻的缘故。 ”画家的名头已不能成为畅通和信任的证明， “但是我们必须行走，到生活中去，才能从自我世界解脱出来。 ” 到达营口时，则因为有港务局宣传部的工作人员陪同
8、而顺利得多，工人们也很配合。一说拍照，三五个便自然地聚拢，姿势很随意，刘勐跟他们说和平时一样就行。他喜欢工人们的真实， “什么样的时代就有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很多技术工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工作也不一定和从前一样又脏又累，环境好，挺快乐的。 ” 这种面貌与情绪上的变化让刘勐颇有创作冲动，但如何在画面表现令他陷入了思考。工业现代化进程使原有的大生产场面变得寥寥，工人们进入控制室，用电脑操作，这样的劳动过程如何形成画面，人的情感和感受如何表达，工人独有的力与美又如何区别于办公室白领？刘勐选择了直接而细腻的方式，描绘港口工人的80 后就是最纯白的观察记录，站立在前方的工人最随意，双手插在裤兜，右腿斜侧
9、前方，领口没有系紧，唯有安全帽戴得一点不马虎，后面四个工人有的背手站，有的也是双手插兜，表情不再是疲惫与木然，颇显自信和阳光。 “我给他们拍照的时候，就感受到向上的力量，还有个性。 ”刘勐担心这种最初的印象会随着时间和画面的不断完整而渐渐淡去，可始终有微微的感动从笔端流出。码头、海港这些钢筋水泥混合而成的力量与工人在生活磨砺中产生的能量相比，后者显然更触人心弦。 “他们是城市的缔造者，他们与时代同成长，与工业同发展。 ”刘勐执着自己的工业题材画作将来会成为某段历史的缩影，也许是对这片以工业著称的土地的热爱，也许是始终关注现实的文化自觉。 我问刘勐这些工业题材作品是否有卖出，他摇头，说这些画从创
10、作伊始就没打算出售。但在北京荣宝斋 2006 春季大拍卖中，广廷渤的油画钢水-汗水以 561 万的高价成交。 从为国为民奉献、战天斗地的激情，到个性凸显、昂扬向上的自信，工业题材画作的进程还有一个不可也不能回避的内容凋敝厂房、破败机器与下岗工人。 辽宁籍画家刘小东曾回家乡凌海市金城镇作画，主角是在这个因为造纸厂而存在的小镇上过着平凡甚至物质贫乏生活的童年伙伴，他们中就有下岗工人。 刘小东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感悟：“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工人阶级永远有力量，制造业理直气壮地占据着各个地区主要街道。不知从哪天起，城市看不到制造业，看不到工人阶级。楼房却铺天盖地，走在街上的人都像游客，好像一个军团，作战部队没了，都变成后勤人员了。 ” 如今，刘勐又画出了作战部队，也许还是精锐部队。 本栏责编/王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