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启东市民与排海工程的 PK 战有学者将环境维权现象称之为“别建在我家后院” （Not in my back yard） 。这 5个单词简写为 NIMBY，音译过来叫“邻避” ，意思是居民希望保护自身生活领域，免受具有负面效应的公共或工业设施的干扰。发生在江苏省启东市的“728”事件，就是一场有关这方面的 PK。 2012 年 7月 28日上午，江苏省启东市市民因抵制日本王子纸业将污水排放至本地，纷纷走上街头，造成“728”事件。随后，南通市政府宣布永远取消日本王子纸业排海工程项目。 半年之后的 2013年 1月 30日，在启东市毗邻的海门市人民法院，14人因此事件被分别指控为涉嫌聚众冲击国家机
2、关罪和故意毁坏财物罪这是启东市人民检察院和法院 在“借地”开庭。 2013 年 2月 6日下午，该系列案件对外宣判。 排海 江苏王子制纸有限公司是日本在华最大的单体投资项目，投资总额近 20亿美元。据称，当年王子造纸曾经想落户苏州，但被拒绝。此后，该项目遂被招商至江苏南通。 南通位于上海北侧，与上海隔长江相望，南临长江，东临大海。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南通近年来经济快速增长。南通市某主要官员在一次公开致词中称“环境容量大”是南通的独特优势之一。而这也引发当地民众的忧虑，因为生于斯长于斯的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随着经济增长，环境污染压力也随之而来。 稍微梳理南通的产业结构就不难发现，其经济增长确实
3、给环境带来了颇大压力。2011 年，当地 GDP总量 4080.22亿元。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 287.21亿元，第二产业增加值 2221.48亿元，第三产业增加值1571.53亿元。当地十大行业包括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业、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业等。 南通市环保局的数据显示，该市工业固体废物产生量在 1997年为141万吨；到了 11年之后的 2008年，超过 330万吨；到 2010年，已经迅猛增长为 396.22万吨。2012 年上半年，对照江苏省下达的减排目标，经国家环保部核查认定，南通市四项减排指标严重落后于序时进度。 即便启东最为积极的环境保护主张者也不否认
4、，像王子纸业这样的公司在环保要求上可能比多数同行业公司都会做得更好。但是，当南通市大型达标水排海基础设施工程即江苏王子制纸专用达标水排海管道的建设工程启动时，人们还是忍不住地焦虑。因为所谓“达标水” ，并非干净的水，而是污染物含量在规定范围内的水。 这里的排海管道从王子造纸所在的南通开发区埋入地下，向东经过启东入海。据此前网络上的资料，王子造纸日排废水量为 15万吨，也就是 15万立方米。如果按照平均水深 2米计算，每年排出 8万亩地的废水，10年排出 80万亩地的废水，而 80万亩就是启东陆地面积的一半了（启东陆地面积 1208平方公里，大约 154万亩） 。启东人担心，不出几年，自己的城市
5、将会被工业污水包围。 启东（尤其是吕四渔场）海洋水产资源十分丰富，是我国四大渔场、世界九大渔场之一，也是我国重要的渔业生产基地。启东市政府公布的一份吕四渔港经济区规划中说：吕四渔场拥有 1.1万平方海里的2000余种海产资源，海蛰、紫菜、黄鱼、鲳鱼等水产品闻名海内外，海产品总量占江苏省的 1/4。而王子纸业的经济效益显然很难直接覆盖启东；相反，不利后果则可能直接作用于启东。所以，几乎和每一个启东人谈及此事，基本上都是忧心忡忡。虽然在对外的说法中都称之为“达标水排海工程” ，但人们也疑虑，既然这水是达标的，为何不直接排入长江，而要舍近求远直接排入大海？ 一种未经证实的流行说法是，南通动过入长江的
6、脑筋；但是，长江水利委不同意，乃不得已排海。这还有一个背景，那就是上海一个重要的自来水水源青草沙水源地，位于长江口江心部位，不受陆域排污的干扰，水体水质属于一类至二类。一旦南通的“达标水”排入长江，则意味着上海的水源地必受影响。 如此比较，长江不能排放就只能排到启东。但是同理，启东的群众也并不欢迎这项工程。数年以来，启东民众一直在提议、申请、呼吁，希望取消此项目。也有启东人大代表提过议案，但基本上不管用。在启东“728”事件发生后，曾有批评市民“过火”和“不理性”的声音。但是，多名知情人士对记者强调， “他们曾经非常理性” 。其中，有一个流传甚广的细节：“2012 年春天，南通市组织专家去启东
7、宣讲。民众反问为什么不排入长江，专家无言以对。 ” 亲历 朱宝生是启东夏朗公司的经营者，今年 43岁，启东吕四镇人，有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儿子。他做的是工具生意，在外经营 10年有余。其实，他与吕四的渔业没有太大关系。不过，他的妻子江玉萍后来告诉记者，“朱宝生的环保意识较强” 。 2012 年 7月 28日当天，朱宝生通过启东市政府当时给居民下发的致全体市民一封信获悉此事。信中，启东市政府希望市民“对非法集会游行示威活动，自觉做到不组织，不支持，不参与，不围观” ，同时表示，对极少数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的违法犯罪人员，公安机关将坚决依法严处。 据后来官方的认定， “朱宝生在抵达启东市政府后，与其他不法
8、分子强行冲破警察警戒，冲击、打砸国家机关办公大楼” 。江玉萍回忆道，在群体性事件发生的当天，朱宝生在南通市政府宣布将永久停止排海工程后就返回。 2012 年 8月 21日，朱宝生一家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就有朋友告诉朱宝生警察正在找他。8 月 22日下午 5时许，朱宝生刚行至其公司门口，就被六七名便衣警察抓走，罪名是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 同年 8月 30日，经启东市检察院批准，朱宝生被以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批准逮捕，随后羁押在江苏海门市看守所。涉嫌罪名的变化，也有着不同的意味。因为在刑法里对两罪设定了不同的法律后果，对聚众冲击国家机关行为的处罚明显大于对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的行为的处罚。面对这样的指控
9、，熟悉朱宝生的人都为之惋惜。朱宝生的一位远房亲戚兼同事告诉记者，朱宝生为人善良，接济身边穷、病之人数名。只是这次事件中他略显激动。平时他性格不错，可能受了当时气氛的影响。庭审 与朱宝生有类似遭遇的还有十多个人。除了 2013年 1月 30日开审的 14个人，另外 2个涉嫌犯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和盗窃罪的刑事案件也将于近期开庭审判。 2013 年 1月 30日，根据南通方面提供的材料显示，公开审理了陈爱华、杨阳、朱宝生等 14人的案件。公诉机关的起诉书指控：2012 年 7月 28日上午，部分群众集聚时，被告人陈爱华等极少数人员借机滋事，强行冲破警察警戒，冲击、打砸国家机关办公大楼，踩踏、推翻停放
10、在院内的汽车，造成财产损失、民警受伤、社会公共秩序被严重扰乱等恶劣后果，分别应以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故意毁坏财物罪追究刑事责任。庭审中，朱宝生在最后陈述时表明了悔意；而在庭审全程，他对于被指控的行为以及展示的视频证据都予以承认。其妻子对记者表示：“受现场氛围影响，朱宝生虽然行为过激，也是为了保卫家园，希望能够从轻处理。 ” 对于其他多名同日开审的被告人，有些人还涉及故意毁坏财物罪。看过庭上证据视频的人士告诉记者，当时确实满地狼藉。在起诉书中，对于这次事件的后果是这样表述的：“共造成 90余名执勤民警不同程度受伤，机关大楼办公财产损失计人民币 236331元，停放在机关大院内的多部车辆受损。 ”
11、 庭审后，新华社发布消息称，公诉机关依法讯问被告人，出示了相关证据，朱宝生、沈亚威、徐健捷等 14名被告人均表示认罪，仅就量刑情节提出辩解。 2 月 6日，江苏省启东市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陈爱华、周晓灵、沈亚威等 16人分别犯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罪、故意毁坏财物罪、盗窃罪案件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沈亚威等三人分别被判处一年至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被告人施和平、朱宝生等 13人因自首或主动认罪悔过，法院依法对他们分别作出一年至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并适用缓刑的判决。 一审宣判后，除被告人周晓灵外，其余 15名被告人均当庭表示不上诉。 编后 在公民权利意识勃兴的当下，理性维权显得尤为重要。对任何一位公民来说，积极的维权意识和行动都值得嘉许。但是，无论是维护公共利益还是维护自身利益，手段都应理性合法。做到这一点，也是保护自己。这也许是朱宝生的遭遇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 2013年 3月上半月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