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近年来华语怀旧电影探析摘要：近年来，海峡两岸的华语怀旧电影不断创造高票房记录。与以往同类电影相比，近年来的怀旧电影大多远离意识形态冲突，政治色彩比较淡漠，较少反映现代性过程中的痛苦体验或城市化过程中的阵痛，而更关注日常生活，以青春的梦想和浪漫、爱情经历为主要怀旧对象。华语怀旧电影是消费经济的产物。反思型怀旧和创造性的怀旧形态是当下华语怀旧电影最为需要的。 关键词： 怀旧；华语电影；消费经济；反思型怀旧 中图分类号：J90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3）06004806 近年来，海峡两岸的华语影坛刮起了强烈的怀旧风，从海角七号 、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 （以下简称那
2、些年 ）到老男孩 、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以下简称致青春 ） 、 中国合伙人 ，这些影片都具有明显的怀旧风格：它们或缅怀特殊年代的爱情，或追忆校园里的时光，或回眸激情创业的青葱岁月。更为值得注意的是，它们大多具有很高的票房或极好的口碑，大大提振了华语电影的士气，也引发和催生了一系列的致敬或模仿之作。 这里说的“怀旧” （nostalgia） ，指的是现代人的一种无家可归的主观体验，一种在精神上重返家园（自然、自由、童年、过去、故乡等）2的感受。时过境迁、人面桃花、人去楼空、睹物恩人、物是人非，说的其实都是这一感受。华语电影的怀旧热潮不是现在才出现的。有学者研究，怀旧类的华语电影的出现，至少
3、可以追溯到上世纪 80 年代初，以1982 年的城南旧事 （大陆） 、 光阴的故事 （台湾） 、1984 年的倾城之恋 （香港）为代表。不过，在这之后的 30 年里，华语怀旧电影似乎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与以往的怀旧电影相比，近年来的怀旧电影有着怎样的特色？为什么会出现既叫好又叫座的情形？华语怀旧电影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时代症候？我们最需要怎样的怀旧电影？这都是本文将要涉及到的问题。限于篇幅，我们不妨以近年来两部有代表性的怀旧电影那些年和老男孩为例，以管窥海峡两岸怀旧电影的审美特征、文化意味及其包含的社会症候。 一、 老男孩和那些年：不一样的青春，同样的怀旧 之所以选择老男孩和那些年作为比较
4、对象，是因为二者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其一，它们的上映时间接近， 老男孩是中影集团联合优酷网拍摄的“11 度青春”系列电影之一，影片于 2010 年 10 月 28日在网络上首播。十个多月后， 那些年于 2011 年 8 月 19 日在台湾首映，于 2012 年 1 月在大陆上映。其二，两部电影的主创人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电影界新人，前者的导演、编剧兼主演肖央之前只是圈内人了解的广告导演，后者的导演、编剧九把刀之前只拍过一部 26 分钟的电影短片三声有幸 ，几乎是影视界的新人。其三，影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走红。前者是只有 40 余分钟的微电影，虽然没有在院线上映，但在网络上线后，在十几天内仅在优酷网
5、平台上点击率就逼近 5000 万，如果要算上3线下观看，观众数量会更加惊人。后者创下自 2008 年海角七号以来台湾本土电影的又一个票房奇迹，累计票房已达 4.6 亿新台币，再创年度台湾国片新高，在大陆的最终票房为 7580 万人民币，也创下台湾电影在大陆的最卖座记录。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影片的灵魂都是对青春情怀的追忆，这也导致了两者的基调、叙事、风格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先看老男孩 ， “男孩”是青春的代名词，很容易让人想到朝气蓬勃和阳光灿烂，而一个“老”字却让这些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沧桑感。电影的叙述方式主要是插叙和倒叙，以筷子兄弟参加“欢乐男生”的选秀比赛开始，然后开始回忆，重温他们的青春故
6、事，最后是以筷子兄弟开始比赛，演唱老男孩 ，结束选秀、回到现实中结束。 那些年的叙述方式几乎和老男孩一模一样：电影一开始，男主角柯景腾西装革履准备参加初恋女友沈佳宜的婚礼，拿起了电影中的一个特殊符号红苹果（真爱的隐喻） ，影片进入回忆，电影最后又是从柯景腾开始吃苹果，参加沈佳宜的婚礼，坠入平行时空中的幻想而结束。两部电影的怀旧内核是一样的，都是青春期的爱情和梦想，都是“缅怀青春记忆、追溯失落梦想”：青春期的少年同时喜欢上清纯美丽的校花，少年们各自大显身手，或弹吉他唱情歌，或“英雄救美” ，或打篮球耍宝，或变魔术搞笑，或写情书，或约会，或用功读书 正是因为以上相似之处， 老男孩和那些年的故事充满
7、了大量的怀旧符号，浓浓的怀旧气息扑面而来：随着老男孩片头的出现，熟悉的广播体操的旋律也响了起来，随后，教学楼上的校训，课前嘈杂的教室，蓝白相间的校服，回力鞋，盒带式录音机，BP 机，掌上游戏机，4教室里臭美的少女和犯坏的男生，中分头，抽烟，喝酒，打架，北冰洋汽水，书桌里的闲书，弹吉他耍帅，霹雳舞，MJ 的舞步， 花仙子 、 十六岁的花季 、 小芳 、 星星点灯等流行歌曲这些文化符号无不勾起一代人的追忆。因为特殊的历史境遇， 那些年显现出了与大陆不同的文化差异，显示出强烈的本土性。影片一开始，就以这样的画外音开始回忆：1994 年，那一年我 16 岁，张雨生的歌声还在，张学友的“吻别”大卖了一百
8、多万张卡带，组头还没开始看中华职棒，经典龙象大战总是满场，那年，张惠妹五度五关，赢得了五灯奖的冠军，那一年，那些年其后，单车、校服、爱念书的少女、绑马尾、石田衣良的漫画、早餐车、点数卡、教官、早操、随堂测验、晚自习、联考、迎新舞会、大学里的“走廊电话” 、孔明灯等具有台湾特色的文化符号纷纷呈现，把观众带回到一起追女孩、一起热血的校园时光。值得一提的是，两部电影都出现了对叛逆青春和亚文化的刻画：老男孩中出现了许多属于亚文化群体的因素，如打架斗殴，调戏女同学，满嘴粗鄙的言辞；那些年里也不乏恶搞的禁忌，冲撞权威（教官、英语教师）的倔强，在课堂上打手枪的性冲动 不过，就老男孩而言，不管王小帅或肖大宝当
9、年为追校花做了什么，它的主题不是爱情，而是梦想，正如电影开始和结束时都出现的那句话：“梦想这东西和经典一样，永远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反而更显珍贵” 。电影讲的是一对痴迷迈克尔?杰克逊十几年的平凡“老男孩”重新登台找回梦想的故事：毕业后，曾经由于热爱摇滚乐而成为校园偶像的筷子兄弟早已经青春不再，肖大宅成为了一名蹩脚的婚庆主持人，5王小帅则成为了一家理发店的小老板，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那个被深埋于地下的音乐梦想突然由于迈克尔?杰克逊的死亡而重新激活。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初那个让年少轻狂时的少年为之痴迷的校花已经嫁作他人妇，永远留在了过去的时间里。随着岁月的变迁，对音乐的迷醉却成为了他们生
10、命中最大的信仰。多年以后，筷子兄弟的同学们天各一方，大多在底层为生活奔波，做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工作，过着千差万别的生活，但当他们听到筷子兄弟呕心沥血创作的老男孩时，所有人都泪如泉涌，包括现场的观众、当年的校花，也包括两度毁灭他们的音乐梦的反角他们的同学，如今的制片人包小白。筷子兄弟最后还是被淘汰了。虽然他们不得不回到原来生活的轨道上，肖大宝仍旧在做婚庆主持人，王小帅仍旧在当理发店老板。但是他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是的，当一个人重新拥有了梦想，他的生活怎么可能会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如果说老男孩是两个男孩辛酸的奋斗史的话，相比之下， 那些年堪称为一个人的青涩乐章。男主角柯景腾的青春梦想
11、更为单纯一些，就是追上自己心爱的女孩，并和她牵手。在他心里，女孩就是青春的全部。他把女孩看成是最珍贵的红苹果。他认真念书是为了让女孩瞧得起，他争夺月考优秀的成绩是想让女孩扎起他喜欢的马尾辫，他举办无差别自由格斗比赛也是为了把最自豪的一面展现给女孩看。然而，由于不自信，也由于各自的矜持，也由于各种成长的不同步，男女主人公始终没有能够在一起。男主角在影片中有过这样的感慨：成长，最残酷的部分就是，女孩永远比同年龄的男孩成熟；就是这种成熟，让男孩招架不住。电影也因此充满着浓浓的伤6逝的味道。柯景腾用跑步来宣泄失恋的痛苦和青春的无奈，他在跑道上躺下，背后的白色跑道恰好构成了一个十字架的形状，受难的少年，
12、把自己的青春当成了爱情的祭品。电影结尾处，有一处细节让人难以忘怀：柯景腾给沈佳宜的红包上写着：新婚快乐，我的青春。在我们的记忆中，还有比这更沉甸甸、更让人震惊的红包吗？我们还听过比这更要真诚、也更为伤感的新婚祝福吗？ 每个青年人都曾经有相似的梦想，都有过叛逆荒唐的青春期，也都经历成长的残酷。正因为如此，情节简单的老男孩和那些年才更加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激发起观众们如潮的怀旧情绪。 二、如何怀旧？为何怀旧？ 在老男孩和那些年之前，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并不缺少怀旧电影，同这些电影相比， 老男孩和那些年 （以及后来的致青春 ）摆脱了以往“中国式怀旧”的历史沉重感，远离意识形态冲突，很少反映城市化过程中
13、的痛苦体验和阵痛，政治色彩比较淡漠，更关注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的人性人情，更聚焦新世纪前后青年的个体成长体验，以青春的理想主义、爱情、浪漫和梦想为主要怀旧对象。 所谓“中国式怀旧”的历史沉重，在大陆主要指的是第五代和新生代导演拍摄的青春电影的怀旧形态，它们要么与文革苦难等创伤记忆有着直接的联系，有着浓郁的政治色彩，要么暴露了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的阵痛，描绘出青年在社会转型期和过渡阶段中的迷茫与失落。这种怀旧形态对极左意识形态和现代性体验的再现和消费，以及影片所集中展示出的东方奇观，满足了全球化时代关于中国的想象，一度得到了国际7影坛的关注和认可。我们可以列出许多这样的影片：暖 、 我的父亲母亲 、
14、孔雀 、 青红 、 红颜 、 芳香之旅 、 向日葵 、 头发乱了 、长大成人 、 站台 、 电影往事 、 阳光灿烂的日子 、 山楂树之恋 ，等等。在台湾，指代的则是台湾人抗拒现代都市文明的心理状态，主要的基调是感伤的，忧郁的，都是通过追忆正在消逝的过去和家园来对抗现代性，在失落与怅惘之中、纵向回眸台湾社会的变迁，代表作有侯孝贤的光阴的故事 、 海滩的一天 、 小毕的故事 、 恋恋风尘 、 童年往事等影片。 老男孩和那些年的怀旧形态和风格，之所以不同于以往的中国式怀旧，首先是由于两部电影的导演、编辑等主创人员基本上都生于 1980 年代前后，不同于以往的第五代导演或台湾的新电影新浪潮时期（198
15、21987）时期的导演：肖央生于 1980，九把刀生于 1978 年。他们的怀旧体验，自然带上了这一时期中国大陆和台湾各自社会文化语境的烙印。 老男孩和那些年之所以有良好的口碑，既叫好又叫座，与它们暗合了大陆和台湾社会的怀旧热潮、真实再现大陆和台湾 20 世纪 90年代的社会风情息息相关，与大陆和台湾的社会现状也不无关系。 从怀旧的特点和起源看，怀旧不同于一般的回忆，而是有选择的回忆，是对过去的一种重构与思念。怀旧是一种“甜蜜的忧伤” ，尤其包括温暖、喜悦、激情、诗意、价值、意义、友爱和单纯等美好的东西；怀旧的底色是失落。 “在远方想家并不是怀旧；回到朝思暮想的家园，却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才是
16、真正的怀旧。 ”也就是说，现实的匮乏和缺失是产生怀旧的主要因素。怀旧经常发生在生活节奏和历史变迁节奏加速、8急剧变革的现实中。怀旧往往是因为不满现实，希望从过往寻找慰藉和力量。在不可知的未来面前，人们通过“向后看” ，感慨现实生活的不如意，通过对已然消逝的“黄金岁月”的怀想而找到安慰，寻求心理上的安全保护，以化解内心（如本能与道德之间）或外界（如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冲突。正如有学者所说：“对过去事情的怀恋总是以当下的恐惧、不满、焦虑或不安为背景出现的，即使这些东西并未在意识中凸显出来；正是这些情感和认知状态带来了认同断裂的威胁，而怀旧试图通过运筹我们在连续性上的心理资源，来消除或者转移这种威胁。
17、 ” 就老男孩而言，片中主人公所经历和面临的，恰好是中国经济发展最快的时期，但同时也是社会问题和矛盾最为集中和尖锐的时期。日益严峻的民生问题，社会分配不公等都在挑战着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物质生活和生活条件固然日益宽裕和便利，但是人们的生存空间却似乎依然狭小，很多人没有享受到这个发展的红利，国家经济发展了，但人们的幸福感却没有明显的上升，这无疑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场景。当肖大宝开着自己的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北京环路上时，从广播电台里传来的是当下的时政新闻，比如国内 GDP 又创新高，大学生就业困难，房价飙升不降，拆迁户自焚筷子兄弟虽然有机会参加选秀节目，展示自己的才华，但也不得不在商业运作和舞弊黑幕面
18、前败下阵来。筷子兄弟和片中的草根阶层如公司职员、小商贩、农民工、酒鬼一样，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社会压力，选择了艰难的生活方式，许多人都辜负了过去的青春岁月，对昨天的“我”充满着留恋。片尾，两个老男孩这样唱到：“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花开花落又是一季，春天啊你在哪9里？” “生活就像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曾经那些陪伴我的人啊，你们在哪里？”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 ”这样的歌词不知打动了多少观众，也让他们对影片产生极大的共鸣。 影片中提到的问题无疑都是社会发展中的问题，改革开放之后成长下来的一代人在经历着改革，在享受着经济发展
19、带来机遇的同时，也不得不承受着巨大冲击之下社会的变异。筷子兄弟的长篇小说再见，老男孩收录了网友这样的评论：“黄家驹、邓丽君、张国荣、梅艳芳、杰克逊各个昔人已乘鹤西去，白云千载空悠悠。当年文艺范儿的小青年们也放下了琼瑶奶奶的作风，为生计奔波，为房价和为 CPI 发愁，渐渐人到中年万事休。 ”清晰地勾勒出梦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而且现实只能比电影更加残酷。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作为电影中的主人公，作为观片的无数普通观众，他们何尝不想回到过去，回到物质虽然贫乏，然而精神却非常充实的青春校园。在那里，一盘卡带，一把吉它，就能够满足对于梦想的追求；一首歌曲，一支舞蹈，就能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这个时代最牛的
20、迈克尔?杰克逊。梦中的女孩儿单纯而美好，而自己就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再见，老男孩充分描写了这一情绪：“现在回忆起来，那些原本觉得操蛋的岁月、那些开始追忆过去的日子居然也如此让人怀念。青春是没有理由的美好，因为那代表着热血、梦、初次、天马行空和无所畏惧。真怕将来某一天，成长演变成枯萎时，要靠在大脑里不断回锅那些操蛋又让人愤怒的岁月来抵抗规律与环境，找回信心和尊严。 ” 相比之下， 那些年对现实的不满似乎更为含蓄，10带有九把刀自传性质的这部影片虽然对当下社会并无直接涉及，但通过对过去少男少女的真诚和爱情的回忆，也暗讽了当下社会的世故、功利。正如九把刀在那些年的电影创作书封面上写的那样：“当你学会世
21、故，当你习惯被现实的社会驯养，当你终于承认成熟才是面对这世界最好的语言，那么，这部电影会让你再一次想起，在青春的潮水里，我们曾如此的幼稚，如此的，毫无畏惧！”这段话说出了导演隐藏在镜头和画面背后的潜台词：正是现代社会的规训、浮躁和急功近利，才让青年人在变得成熟的同时丧失了最可贵的真诚和勇敢。影片中，当男女主人公经历了 1999 年台北地震后，在劫后余生之后的通话中，沈佳宜抬头望着夜色朦胧的天空，对着柯景腾柔声说到：“谢谢你喜欢我。 ”柯景腾脱口而出：“我也很喜欢当年那个喜欢你的我。 ”言下之意，就是对现在的不再“幼稚”的我的不满，是对不再做“徒劳无功的事”的我的不满。正如女主角沈佳宜的扮演者陈妍希在电影创作书的序篇中写的：在这个快餐爱情的社会，到哪里去找一个男生愿意为了追女生这么用心。因为失落，所以回忆；因为不满，所以怀念。因为再也无法还乡，人们才把安慰寄托在对已然消失的青春岁月的怀想中，才有了造梦机器和时光机，才有了老男孩和那些年 。 三、怀旧电影与怀旧经济 老男孩和那些年的出现，它所具有的怀旧形态和风格，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当下的怀旧文化以及消费经济的产物，是全球化语境之下怀旧与时尚的一种联姻。通过在电影院或网络世界中的观影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