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罗马时代的阿波罗崇拜摘要：阿波罗是古希腊重要神祗之一，他常常被描述为“最具希腊性的神” ，对他的崇拜流行于整个古代希腊世界。罗马时代的阿波罗崇拜继承了希腊阿波罗崇拜的诸多方面。阿波罗传入罗马之时的主要职能是医神，作为医神的阿波罗在罗马共和时期受到广泛崇拜。阿波罗的医神职能引申出其在政治上的作用，罗马共和晚期，奥古斯都等政治家以各种方式提升阿波罗在罗马政治生活中的地位。罗马帝国时期，阿波罗崇拜渐趋式微，不过阿波罗神谕仍然在反基督教与维护基督教的神学争论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直到公元 391 年狄奥多西一世禁绝多神教，阿波罗崇拜逐渐在罗马社会中消失。 关键词： 阿波罗崇拜；医神；奥古斯都；波斐利；拉
2、克坦提乌斯 中图分类号：K1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3）06002607 阿波罗是古希腊重要神祗之一，对这位融合了多种文明因素却被称为“最具希腊性”的神灵崇拜流行于整个古代希腊世界。罗马时代的阿波罗崇拜继承了希腊阿波罗崇拜的诸多方面。一个最重要的体现就是，在希腊和罗马的宗教体系中，阿波罗是唯一称谓相同的主要神灵。关于罗马时代的阿波罗崇拜研究，西方学者主要有两个突破口：一是古代典籍中的阿波罗形象，如威廉?林奇（William Lynch）的基督与阿波罗2（Christ and Apoll） 、约瑟夫?方廷罗斯（Joseph Fontenrose）的奥维德笔下的阿波
3、罗与太阳神 （Apollo and the SunGod in Ovid）等诸多论著从不同角度对古代典籍中的阿波罗形象进行了兼具微观与宏观的细致考察和理论探讨；二是阿波罗与罗马政治的关系，尤其是阿波罗与具体政治人物的关系，约翰?米勒（John F.Miller） 、安尼?科斯林（Anne Gosling）等众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但是在现有的研究成果中，少有作品专论阿波罗在罗马神灵体系和宗教体系中的职能，以及阿波罗与早期基督教的关系，更少有学者探讨阿波罗崇拜在希腊罗马文明传承中的作用。而在罗马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对希腊文明的继承和扬弃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在罗马文明与希腊文明
4、接触的早期阶段，罗马在城市与建筑、文学与艺术、神话与宗教等方面深受希腊的影响。用希腊人的文学艺术和其他文化传统来表达罗马价值，是共和晚期和奥古斯都时代文化传承的重要表现。然而随着罗马国势日益强大，罗马文明自己的特点也越来越突出，尤其是基督教兴起并逐渐成为主流文化形态以后，罗马文明传统方面的特征日益隐退，希腊文明也逐渐被剥离出去。本文试图以罗马时代的阿波罗崇拜为切入点，力图通过神话和宗教领域的微观考察透视文明发展史上的宏观建构，同时为文明交流史的研究提供具体史料的佐证。 一、阿波罗崇拜传人罗马及其 早期的医神职能 早期罗马宗教中，没有阿波罗崇拜的证据。罗马人是通过希腊人知晓这一神灵，并从后者那里
5、接受了关于这一神灵的所有概念和观念。无3疑，罗马人很早就知道希腊人的阿波罗崇拜了。传统上认为罗马人早在王政时代就请求过德尔斐神谕，但是没有任何文字和实物证据能够证明，因此这一问题只能是有待史料证明的传说。 阿波罗崇拜传入意大利的途径主要有两条：一是通过埃特鲁里亚（Etruria）2（p.559） ，二是通过希腊的殖民地如南意大利的叙拉古（syracuse） 、那不勒斯（Naples） 、库麦（Cumae）等地。尽管罗马人偶尔将其等同于本土的某个神灵，不过这种观念从来没有被普遍接受，罗马人一直是将其当作从希腊引入的神灵。 李维曾提到，公元前 449 年一次元老院会议在弗拉米尼亚草地（Flamin
6、ian meadows）召开，他说此地“现在是阿波罗神庙所在地，但是当时他们就称其为阿波罗纳里斯（Apollinaris） ”。不过，关于这个阿波罗纳里斯的相关细节，并无史料支持，我们不能确定是否有与之相关联的祭仪活动，因此也只能暂时存疑。 有确切文字记载的罗马人第一次崇拜阿波罗的公共活动是在公元前433 年。公元前 436 年，一场瘟疫侵袭罗马。罗马在双头执政官的指导下进行了一系列大型公共祈祷。但是求神毫无效果。到了第二年，瘟疫更加肆虐，这也导致北部的斐德奈人（Fidenates）趁机袭击罗马，罗马甚至不得不指定一名独裁官来应付危局。 在连续三年向本土神灵祈祷无效之后，公元前 433 年，罗
7、马人请求阿波罗来阻止瘟疫，并许愿在瘟疫之后为他建一座神庙。瘟疫逐渐消退，罗马人也在公元前 431 年践约建立了一座阿波罗神庙。作为一个神灵，尽管阿波罗有着多方面的职能，但是他在罗马的第一座神庙，是特别献4给医神阿波罗?梅迪库斯（Apollo Medicus）的。 因此，在传入罗马的早期阶段，阿波罗主要是作为医神而受到罗马人的崇拜。究其原因，笔者认为有两个主要因素。 一方面，在希腊人的宗教体系中，阿波罗被当作医神尤其是能够消除瘟疫的神灵崇拜有着古老的渊源。在伊利亚特第一卷中，阿波罗是瘟疫之神，但也是康复之神，对那些触怒他的人来说，阿波罗的箭就意味着瘟疫。阿波罗能够带来瘟疫，当然也能够消除瘟疫，为
8、人民带来健康。古希腊人认为，所有灾难和疾病都是人类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只能祈求神灵的力量来解决，于是人们通过祈祷、献祭等活动来请求神灵的帮助。在这个过程中，神谕是最经常出现的方式，而阿波罗又与神谕关系最为密切。因此人们将阿波罗视为能够为人类转移灾难、治愈疾病的神灵就顺理成章了。疾病和灾难被认为是一种玷污，一种对宇宙秩序的扰乱。有了玷污，就需要净化。在希腊人眼中，由于阿波罗具有独特的“纯洁”和“圣洁” （purity and holiness）属性，因此阿波罗与净化仪式不管是集体的净化仪式还是个人的净化仪式关系尤其密切。荷马史诗记载阿波罗向雅典军营降下瘟疫以后，阿伽门农向阿波罗献祭的时候就先举行了
9、这样的净化仪式。同样，在公元前 430 年，雅典遭受瘟疫袭击，当时的一些希腊人认为这是整个城邦招致了神灵的怨恨，因此要举行净化仪式来为城邦赎罪消灾。在这个过程中，阿波罗在德尔斐的神谕起了重要作用。通过神谕和净化等人神交流的形式，希腊人将阿波罗塑造成他们观念中的医神。 另一方面，我们在罗马人消除瘟疫的努力过程中能看到一个清晰的线索。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罗马5人会很正常地将瘟疫看做是神的愤怒，阻止瘟疫的常规做法就是向神灵祈祷。但是前面的努力非但不能阻止“神的愤怒” ，反而使之愈加肆虐。经过长达三年的瘟疫，罗马人已经对依靠本土神灵驱除瘟疫失去信心。虽然我们没有具体的文献资料能够证明罗马人向本土神灵祈
10、祷请愿的细节。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罗马本土的神灵，没有一个的最初职能是医神。因此，罗马人必须要引入一位具有医神职能的外来神灵，而阿波罗正是合适的选择。因此，罗马人在引进和接受希腊神灵体系之时，就将阿波罗当作医神引进到了罗马。 除了这两个主要因素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罗马人在引入医神阿波罗之时，可能基于阿波罗是太阳神的观念，阿波罗作为医神的力量，来源于太阳的热量能够“驱除所有疾病” 。然而，迄今为止，学者们并没有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说明这种观念的存在，因此，这一观点只能作为一种有一定可能性的假说。 在阿波罗以医神身份传人罗马的过程中，有一个问题需要澄清，那就是阿波罗与西比拉预言书的关系。
11、许多学者认为，阿波罗作为预言之神的本质意味着他来到罗马与同样来自希腊（小亚细亚伊奥尼亚湾沿岸地带的城市埃律特莱）的西比拉预言书（Sibylline Books）有着必然的联系。然而，直到公元前 28 年奥古斯都将西比拉预言书移到新建的帕拉丁阿波罗神庙，也没有材料能够证明阿波罗与西比拉预言书有着明显的联系，在这之前，西比拉预言书一直保存在卡皮托朱庇特（Capitoline Jupiter）神庙中。引起混淆的可能是李维关于公元前 431 年阿波罗神庙建立的叙述，原文是：“这一年中，瘟疫还导致了很多其他事情。为了6人民的健康， （罗马人）向阿波罗许愿了一座神庙。在西比拉预言书的指导下，双头执政官为了
12、平息天神的愤怒，为人民消除瘟疫做了很多事情。”一些学者指出，在这段话中，向阿波罗许愿建神庙之事与西比拉预言书所指导的事情用句号隔开，表明向阿波罗许愿建神庙并不是西比拉预言书所指导的内容。笔者认为，在没有更充分的确凿材料能证明阿波罗传人罗马与西比拉预言书有关系的情况下，应是不要贸然建立二者之间的联系。 作为医神的阿波罗在罗马受到广泛崇拜，甚至传到了罗马的征服地。恺撒在高卢战记中就谈到他所征服人民的宗教，列出了他们崇拜的神灵：第一位是墨丘利（Mercury） ，然后“他们崇拜马尔斯（Mars） 、朱庇特和阿波罗，他们对这些神灵的信仰和其他民族的信仰并无二致，阿波罗驱除疾病”恺撒的记载有两点需要注意
13、的地方：首先，似乎治愈疾病是阿波罗的唯一职能；第二，可能高卢的任何拥有治愈或驱除疾病的男性神灵，不管他们本族人怎么称呼他们，都被恺撒称之为阿波罗。这是塔西佗所称“以罗马方式解释一切事物” （interpretatio Romana） 。不管怎样，这则史料确实证明了作为医神的阿波罗受到崇拜的程度。即便是第二种情况，也说明了医神阿波罗的形象已经深入了像恺撒这样的罗马人的观念中。 公元前 295 年，又一场瘟疫侵袭罗马，并且出现了很多异象。两年之内瘟疫席卷整个罗马城和周边乡村。罗马人向西比拉预言书祈求帮助，但是无甚效果，人们认为必须从埃彼达鲁斯将希腊的另一位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请来，最终在公元前 29
14、1 年将阿斯克勒庇俄斯引入罗马。很遗7憾，我们并没有关于阿波罗与这场瘟疫有任何关系的资料。究其原因，应与阿波罗和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医神职能之区别有关。在希腊世界，阿斯克勒庇俄斯是主要的医神，他在埃彼达鲁斯的神庙被认为是医神的真正圣所。在罗马人努力结束瘟疫的一系列活动中，与前面的其他神灵相比，阿斯克勒庇俄斯与医神职能的联系要更紧密。如阿波罗，尽管他具有医神职能，但还兼有其他职能，而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唯一职能就是医神。相对希腊神灵来说，罗马的神灵职能更加专门化。这样一来，阿波罗这位先前的、更加泛化的医神不再被认为足以应对新的困境，其医神职能也就逐渐让位于阿斯克勒庇俄斯。 二、阿波罗崇拜在罗马政治活动中
15、的作用 阿波罗的医神职能又引申出他在罗马共和时代后期政治上的重要作用。由于宗教在早期罗马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敏锐的政治家往往将自己的地位与罗马公共宗教联系起来。共和后期的一些政治家相信，或者至少宣称：某位神灵是他们的保护神，他们得到了神灵的特别眷顾。在这一方面最为突出的就是奥古斯都，为了这一目的，他将与自己生涯有特殊关系的神灵崇拜提升到显著地位。阿波罗是奥古斯都特别推崇的两个主要神灵之一（另一个是战神马尔斯） 。公元前 31 年 9 月，奥古斯都（时为屋大维）在阿克提姆（Actium）取得了对安东尼的决定性胜利。这次战役的地点就在阿波罗圣所附近，因此奥古斯都宣称阿波罗帮助他赢得了胜利，他扩建了
16、阿波罗圣所，并创建了一个运动会，这就是著名的四年为周期的鲁狄?阿克提亚西运动会（Ludi Actiaci） 。之后，奥古斯都又在帕拉丁他自己的宫殿附近为阿波罗建立了一座更大的神庙，如8前所述，他还将西比拉预言书从卡皮托朱庇特神庙中移到帕拉丁阿波罗神庙。公元前 17 年，带有强烈奥古斯都印记的鲁狄?赛库拉里斯运动会（Ludi Saeculares）召开，这是一个伟大的节日，其目的是庆祝旧时代的结束，并开启一个新的更好的时代，运动会的高潮就是在阿波罗神庙中的庆祝仪式。 阿波罗受到奥古斯都的推崇有多方面的原因。当然，其基础是阿波罗的医神职能所引申。我们可以看到，在前三头同盟相互争夺的混战时期，屋大维
17、是将阿波罗作为“治愈这个国家之力量”的一种隐喻。就如贺拉斯所说：“阿波罗能够为我们的人民和领导者恺撒驱除可怕的战争和悲惨的饥荒与瘟疫。 ”但是，这一因素还不足以充分说明奥古斯都选择阿波罗为保护神的原因。传统来讲，所谓埃涅阿斯的后代，最重要的保护神应该是朱庇特。那么奥古斯都选择阿波罗必然有着特殊的原因。 奥古斯都似乎发自内心地将阿波罗当作自己个人的保护神。这一信仰可能受到奥古斯都所在的朱利亚家族对约维斯（Vediovis）的崇拜之影响，因为约维斯常常被等同于阿波罗。 然而，我们有理由相信，奥古斯都对阿波罗的推崇有着更重要的政治原因，而不应满足于仅仅是个人原因的解释。在奥古斯都之前，已经有不少政治
18、家推崇阿波罗了。苏拉就鼓吹自己与阿波罗有着特殊的关系，宣称他的一位先祖在公元前212 年创建了鲁狄?阿波罗纳里斯运动会。值得注意的是，他的两位对手也有相似的宣称。恺撒可能传播了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传说，即他的继承者屋大维的父亲是阿波罗。恺撒被谋杀以后，布鲁图斯资助了鲁狄?阿波罗纳里斯运动会。奥古斯都对阿波罗的持续推崇，正是承续了前辈的道9路。 阿波罗这一最具希腊性的神在罗马受到推崇的背景正是罗马社会新旧交替、毁灭与复兴此起彼伏的时期。前文所述鲁狄?赛库拉里斯运动会都将阿波罗与旧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开启联系在一起，绝非偶然。因为整个社会处于战争和不安的笼罩之下，人们会很自然地思考和谈论新的时代问题。
19、公元前 88 年的一次异象就被解释为开始一个新时代的宣言；公元前 65 年的一些征兆被占卜者解释为预示着这个城市和世界将要毁灭；公元前 63 年，喀提林阴谋的一位参与者，也是基于一种社会即将发生大变动的心理，从而阴谋发动叛乱；公元前 49 年，恺撒与庞培走到内战的边缘，以及公元前 44 年恺撒被谋杀，都有宣称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当然，关于这一时代的宗教潮流，我们知道的材料相对较少，要在阿波罗崇拜与新时代思维之间建立清楚明晰的联系并不是很容易。不过我们从维吉尔的牧歌中能找到一些线索，在第四首牧歌中，阿波罗的统治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这个新时代将是又一个黄金时代。阿波罗能够开创新时代的观念，应该来
20、自罗马人认为阿波罗也能司太阳神之职能的观念。在奥古斯都和维吉尔的时代，阿波罗与太阳甚至是可以互换的两个概念，尤其是在关于新时代的语境下。维吉尔曾将新时代的特征归结为阿波罗的统治（regnum Apollinis） ，他所用的“统治” （regnum）这一概念，无疑是将阿波罗当做太阳之神的某种延伸。因为在希腊罗马文化中，以其他身份出现的阿波罗并没有超过其他神灵的力量，只有等同于太阳的阿波罗才具有统治世界的能力，因为太阳对天空的统治是一种罗马人非常熟悉的哲学观念。结合维吉尔这首诗的写作时间（约公元10前 40 年） ，我们可以看到，维吉尔所说的这个新时代，正是当时整个罗马社会都在思考和谈论的新时代
21、。在这一思想背景下，奥古斯都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新时代的重建者。通过论证他与生俱来所具有的特性，以及经常得到阿波罗的帮助，他深信自己就是那位受神灵指定开创新时代的人，并将开创新时代的任务看作是彰显阿波罗的荣耀。 阿波罗在罗马政治中扮演的重要作用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只有在共和到帝国转变的社会大变革时期，才能有这种“治愈国家” 、开启新时代的要求。随着罗马社会进入帝国时代，阿波罗在政治生活中的地位日益淡化。奥古斯都以后，尽管也有尼禄、君士坦丁大帝等政治家为了某种目的而提升阿波罗在罗马神灵体系和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但这并不能改变阿波罗逐渐远离现实政治生活的趋势。 三、阿波罗崇拜在神学争论中的影响 虽然阿波罗的医神职能和在政治中的作用不断淡化，但是到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并禁绝多神教之前，阿波罗崇拜还没有完全退出罗马社会生活，不过其作用已经逐渐局限在传统的预言神方面，所受到的崇拜也主要是在一些著名的阿波罗神谕所。在基督教兴起之初，阿波罗及其神谕在另一领域里扮演了重要角色，那就是被用于在神学方面反基督教或为基督教辩护。其中，作品得以流传下来的包括传统异教作家波斐利（Porphyry） 、基督教作家拉克坦提乌斯（Lactantius） ，教会史家尤西比乌斯等。 波斐利的来自神谕的哲学编辑了神谕对哲学问题的回答，并加以自己的评论，其目的是要建立一个普世性的哲学体系，或者如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