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没有飞起来的鹰摘要：“天鹰行动” （operation sky hawk）是北美空防司令部（NORAD）建立后拟于 1959 年 10 月举行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出于对演习时机和协商程序的不同考虑，加拿大最终否决了该行动。这一事件是二战结束后加、美两国第一次在安全领域发生的正面冲撞，也是迪芬贝克执政时期加拿大与美国关系起伏跌宕的开端。 关键词：天鹰行动；加、美安全关系；北美空防司令部；约翰?G?迪芬贝克 中图分类号：D87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3）03001408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加、美两国基于保卫北美大陆安全这一共同的国家利益开始了安全合作。二
2、战结束后，出于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的本能反应，加、美两国又重新选定了新的共同敌人苏联。于是，共同抵御苏联对北美大陆的安全威胁，成为冷战时期两国安全合作的动力之源。1945 至 1956 年，为了防备苏联远程轰炸机携载热核武器从西部、东部和北部入侵北美大陆，加、美在北美大陆北纬 49 度附近、加拿大中部以及远至北极圈的广大地区耗费巨资建立了三条雷达预警线，以加强空中防御的战略纵深。 1957 年，两国在安全领域中的互动升级达到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即两国建立了统一的北美空防司令部（NORAD） ，它的建立标志着北美大2陆开始步入作为一个单一的军事单元统一谋划、统一部署、统一指挥的高级阶段，形成了北美
3、大陆安全同盟。北美大陆安全同盟是美国冷战战略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必须看到，在苏联军事关键技术核武器和远程轰炸机取得突破的时候，美国如果没有坚实的本土防御，何谈对苏联的坚决遏制和战略包围。因此，取得加拿大在北美大陆安全领域内的支持与合作，对美国至关重要。而加拿大除了在北美大陆与美国紧密合作外，还是美国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中的坚定盟友，抵抗苏联在欧洲的军事威慑，所以加拿大必须受到 NORAD 和北约组织的双重制约。由此观之，加拿大在美国的冷战战略体系中，一身而二任，是美国的欧洲盟国所不能比拟的。因此，加美安全关系在冷战时期所有国家间的安全关系中具有典型性和独特意义。 然而，加、美在北美大陆的安全合作
4、并不是一帆风顺的。NORAD 计划于 1959 年 10 月举行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天鹰行动” ，由于加拿大的最终反对而未能实施。这一事件既是 NORAD 建立后两国在安全领域中的第一次正面冲撞，也是迪芬贝克执政时期加拿大与美国关系起伏跌宕的开端。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对于理解冷战中的加美关系具有重要意义。然而长期以来，由于受到档案解密期限的限制，国内外学界对该问题的研究有待进一步深入，本文以近年来加、美双方解密的相关档案为依据，试对此事件作较全面考察，以求教于方家。 一、 “天鹰行动”计划的酝酿与制定 自从北极圈附近的雷达预警线（亦称 DEW 雷达预警线）在 1956 年建成后，加、美在北美大
5、陆的雷达线建设就基本完成。但是，这些雷达线3是否能有效探测到来袭的敌方飞机，还是未知数。虽然两国空军多次对雷达线性能进行零星测试，但都是在民航没有停飞的状况下进行的，所以加美两国军方都认为有必要在民航停飞的状态下对雷达预警线进行一次全面测试。 为了对北美大陆的雷达系统进行全面测试，1959 年 1 月，两国在NORAD 的空军代表开始策划一个代号为“天鹰行动”的演习计划，其设想如下：要求加、美两国所有民航飞机在演习期间停航；为了减少民航的损失，演习安排在美国东部时间的零点至早上 7 点之间进行；安排配备电子对抗设备的美国战略轰炸机群扮演假想敌角色，从东、南、西、北四面飞抵北美大陆，以测试北美大
6、陆的雷达系统和其它探测设备的灵敏度和有效性；为安全考虑，参演的战略轰炸机不携带核武器。 （Document 199）1959 年 7 月下旬，该演习计划得到两国参谋部的批准。根据NORAD 协定的政治磋商条款，加美军方还须把这一计划提交给两国行政部门审核。 8 月 5 日，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批准了“天鹰行动”演习计划，这就意味着该计划在美国走完了所有程序，只等加拿大政府表态同意，美国的战略轰炸机就可起飞。但是，加拿大军方并未及时将该演习计划提交给加拿大政府审核，因此，当 8 月 11 日美国国防部长尼尔?H?迈克尔罗伊（Neil H.McElroy）向加拿大国防部长乔治?皮尔克斯（George
7、 Pearkes）通报天鹰军演计划已经得到美国总统批准一事时，他并不知晓加拿大军方还未向本国政府报告此事。直到 8 月 21 日，即美国政府批准该计划 16 天后，加拿大外交部才从加拿大驻美大使馆得知这个军演计划4（Document 199） ，而此时总理约翰?G?迪芬贝克（John G?Diefenbaker）尚不知情。加、美两国在“天鹰行动”计划审核程序上的不同步，成为两国在安全关系领域外交斗争的引爆点。 二、加、美两国政府关于“天鹰行动”计划的外交斗争 （一）8 月 26 日加拿大内阁会议（Document200） 8 月 21 日，加拿大驻美大使馆从美方得到两国即将开始军事演习的情报，
8、随即上报给副外长霍尔姆斯（John W.Holmes） ；当天，霍尔姆斯向外长霍华德?格林（Howard Green）报告此事，格林随即向加拿大总理迪芬贝克做了汇报。此事引起迪芬贝克总理的高度关注。加拿大军方在这么长时间里瞒着政府制定军事演习计划，而且美方也没有通过外交渠道与加拿大磋商此事，这让加拿大文官政府感到问题的性质很严重。8月 26 日，加拿大政府召开内阁会议讨论此事。 会议一开始，迪芬贝克总理就严厉批评了相关责任人的越权决策。他质疑这样一个未经内阁讨论、涉及民航停飞的重要军事演习计划的决策过程的合法性，并认为，军方瞒着文官政府制定该计划的行为极为不妥，NORAD 的加方高级军官不向政
9、府报告该计划的行为令人震惊，军方现在已掌握了过多权力。而国防部长皮尔克斯则辩解道，虽然演习要求民航必须停飞会带来一些问题，但演习本身是合理的。 之后迪芬贝克严厉质问天鹰军演时机的合理性：“值此各方正在努力减少世界紧张局面之时，实施这样一次军演，公众将会作何反应？值此赫鲁晓夫刚刚结束访美之时，实施这样一次军演，赫鲁晓夫将会作何反应？赫鲁晓夫先生不可能视之为善意行为，只会认为西方在炫耀武力。演习日期在5赫鲁晓夫访美日程安排之前即已确定，那么在政府未对该演习计划做出评估之前，难道不应推迟演习吗？只有提供合法的解释， （加拿大）民众才会支持。 ”迪芬贝克用了 3 个反问句，2 个“将会作何反应（Wha
10、t would be reaction of） ”，其语气之强烈，情绪之激动，可见一斑。由此也可以看出，迪芬贝克坚决反对“天鹰行动”计划的立场是鲜明的。实际上，迪芬贝克对军演的时机和军演的合理性的关注是一以贯之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NH00875） 此次内阁会议，加拿大政府定下了处理天鹰军演事件的政策基调：一是反对美国在东西方谋求缓和之时举行具有挑衅性的军事演习；二是将天鹰事件的处理权交给外交部，使事件的发展进入非军方轨道。（Document 200）8 月 26 日的内阁会议成了事件的重要转折点。 （二）8 月 28 日至 8 月 29 日的加美外交斗争 美国政府在得知加方反对军演的决定
11、后，从 8 月 28 日至 9 月 2 日，一直试图通过外交渠道改变加拿大政府的态度，挽救濒死的天鹰行动。但加拿大抓住问题要害，据理力争，立场坚定。 8 月 28 日，美国国务院收到加拿大外交部反对举行天鹰军演的备忘录。 （pp，763764）当天，美国国务院会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会议一结束，负责加拿大事务的美国务院欧洲司司长科勒（Foy D.Kohler）当天就拜会了加拿大驻美大使希尼（A.D.P.Heeney） ，表达了美方立场，科勒称：天鹰军演是测试北美防御体系极为必要的手段，8 月 5 日，美总统在全面考虑了其政治影响之后批准了该项军演计划；取消军演会暴露盟国的虚
12、弱，从而会导致与苏联会6谈的失败。科勒对于加方仅仅为了赫鲁晓夫的访问就放松军备的做法表示震惊，他提出，美苏首脑级会谈后紧跟着将会举行外长级会谈，一个接一个的会谈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美方不可能为了营造会谈的良好氛围而长时间放松军备建设。科勒还引用了一封加拿大军方的信件，以说明加方实际上已经同意举行天鹰军演，而且也知道美方正在等待加拿大政府最高层的批准。科勒含蓄的指责加方现在反对军演是出尔反尔，并警告说，如果加方现在不同意军演，NORAD 的内部分歧将暴露无遗。 希尼赞同科勒不应暴露两国矛盾的观点，但对军演的性质表示出不同看法。希尼认为，军演拟中断民航交通就必须知会相关国家的政府，这次军演显然与以
13、往的例行演习都大不相同，肯定会引起外界的议论。希尼强调，加拿大不是对军演本身存有异议，而是对军演举行的时机有不同意见，美总统将演习时间推迟到 10 月 4 日，本身就说明美总统也特别考虑了军演时机的政治影响。希尼试图以自己揣测的美总统推迟军演时间的意图，为加方提出的军演时机不恰当的观点加分，但遭到了科勒的反驳。科勒指出，美总统之所以决定推迟军演的时间，并不是基于希尼所说的政治考量，而是希望在赫鲁晓夫访美期间最好不出现民航停飞。希尼进一步解释了加方对军演时机的异议：既然我们最终要与苏联和解，任何干扰首脑会晤的事情都要尽量避免；如果如期举行军演不损害美苏首脑会晤，加方不反对军演。然而，科勒恰恰在这
14、一关键问题上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只是强调：美苏谈判只有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才能取得成果，任何放松军备的迹象都会损害美国总统的谈判地位。科勒进一步指出，如果取消演习，NORAD 参谋人员为制定军演计划付出的 6 个7月辛苦，以及为准备军演耗费的几百万美元都将付之东流。但是，相对于东西方缓和的大局来说，科勒的理由太微不足道了，无法改变希尼的立场。 从加美这一轮谈判的结果来看，两国对天鹰军演可能造成的后果的理解大相径庭。加美两国在战略目标上是一致的，但策略往往不一样。（pp_7879）加拿大的冷战策略是缓和促和平，加拿大认为军演会破坏东西方缓和的大趋势；美国的冷战策略是遏制促和平，选择美苏首脑会晤后立即
15、举行军演是为了宣示美国坚决抵制扩张的决心。科勒的辩解透露出，美方不仅要利用军演检验空防体系的有效性，更要利用军演加重美方在美苏谈判中的筹码。因此，不管科勒如何为美国政府辩解，他都无法就排除军演损害东西方缓和的可能性上做出正面回答，他也就无法在关键问题上说服希尼。 这次谈判的失败让美方大感意外，也迫使美国代理国务卿道格拉斯?C?狄龙（Douglas C.Dillon）不得不在当天晚些时候紧急约见希尼，再次表明美方的立场。但是，狄龙除了重申科勒的大部分观点外，就是严词指责加方没有尽早提出自己的意见、事到临头却坚决反对，让美方措手不及。狄龙的说辞换汤不换药，加方不会因此改变对军演的态度，而狄龙盛气凌
16、人的态度只会增加加方的反感而无益于争端的解决。但是，美方对天鹰军演的严重关切还是引起了希尼的高度重视。希尼不敢大意，当天就把自己与美方特别是与狄龙的会谈情况向加外长格林做了汇报。 对于一向不怎么重视对加外交的美国而言，一天两次约见加国大使，这在美加外交史上并不多见，由此也可看出美方对天鹰军演的重视。因8为正如科勒所说，天鹰军演不仅对于北美大陆空防体系的建设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且对于即将举行的美苏首脑会晤也是很重要的一步棋。加方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表示反对，对美国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于是美方决定继续加强外交努力，提高外交谈判级别，要求由美国驻加大使直接与加总理迪芬贝克讨论这个问题，以期说服加拿大最高
17、决策者，使天鹰军演计划起死回生。 8 月 29 日下午 3 点，美国驻加大使理查德?B?威格尔斯沃思（Richard B.Wigglesworth）拜会了加总理迪芬贝克。 （Document 204）威格尔斯沃思直言相告，因为在思想上毫无准备，面对加拿大政府对军演计划的突然反对，美国决策层“快要疯掉了” 。随后，威格尔斯沃思为未能就军演计划与加拿大政府进行政治磋商辩护：筹划军演计划是 NORAD的职责，但是在该计划筹划早期，NORAD 认为天鹰军演不过是例行军事演习，因此没有进行最高级别的磋商。加总理迪芬贝克当即质问：涉及如此多的民航班机停飞的演习还是例行演习吗？迪芬贝克言下之意，如果筹划早期
18、不与加拿大政府磋商尚可原谅，但是，在筹划后期，军演计划涉及到了民航停飞就明显越出了例行演习的范围。因为根据NORAD 协定的政治磋商条款，无论如何，美国政府都有义务就此与加拿大政府密切磋商。加拿大当初强烈要求该条款就是为了防止 NORAD 脱离政治轨道，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止加拿大主权的受损。在筹划该军演计划的过程中，当军演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时，美方仍然不与加方举行政府间磋商，这就是对加拿大主权极不尊重的行为了。正是由于有这些考量，迪芬贝克对威格尔斯沃思的质问不仅不耐烦而且情绪愤怒。遗憾的是，威9格尔斯沃思既没有注意到迪芬贝克的情绪变化，更没有意识到美国政府的行为已经明显违背了NORAD 协
19、定的条款和精神，反而指责正是由于加方各部门协调失灵，致使天鹰军演计划不能上达总理，因此责任不在美方。最后，威格尔斯沃思希望迪芬贝克以集体安全利益为重、重新考虑加拿大政府的立场，遭到后者的拒绝。迪芬贝克指出：加拿大内阁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政策评估，特别考虑了天鹰军演的国际影响以及它对NORAD 政治磋商原则的影响，最终决定反对军演计划；但是，如果美方不关闭民航，加方有可能改变立场。他还表示，没有必要就此问题再继续讨论下去。在这里，迪芬贝克为天鹰军演留了一扇小窗，即在不关闭民航的情况下进行军演。但是，民航如果不停飞，军演就达不到测试效果，所以美国宁肯不推开这扇窗。谈判陷入僵局。 当晚 9 点，威格尔斯
20、沃思把会谈情况整理后迅速向美国国务院汇报，认为外交部门已无法解决此争端，建议由美国总统亲自劝说迪芬贝克。 （三）天鹰事件的结局 9 月 2 日，美国驻加大使威格尔斯沃思向加总理迪芬贝克转交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的亲笔信。美总统在信中强调了军演对于确保北美大陆防御的极端重要性，并且指出，演习不会对赫鲁晓夫的访问产生负面影响，相反，如果能让苏联认识到西方抵御侵略的能力和决心，还有助于会晤取得成功，希望加总理重新考虑加方的决定。但是，在迪芬贝克看来，艾森豪威尔的说项不过是以美国总统的身份老调重弹，没有新意，无法解除他对军演将产生破坏性影响的担忧。9 月 7 日，迪芬贝克做出答复，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1
21、0迪芬贝克冷淡且坚决的态度，让艾森豪威尔政府彻底明白：天鹰军演计划的夭折已经无法挽回。因为美国军方和国务院都无法按照加方的建议，在不停飞民航的前提下实施军演，所以不得不建议总统取消或推迟军演。9 月 15 日，艾森豪威尔致信迪芬贝克，表示美国不再坚持在 10月上旬举行军演，但是希望另择时机实施。至此，冷战期间加方在安全领域里对美国的第一次正面冲撞以胜利而告终，美国的战略轰炸机成了没有飞起来的鹰。 三、 “天鹰行动”计划失败的原因 1957 年 7 月，刚就任加拿大总理的迪芬贝克，出于有效的北美军事安全合作的考虑，仓促签署了NORAD 协定 。但是在 1959 年 8 月，同样是迪芬贝克，却坚决
22、否定了 NORAD 拟定的“天鹰行动”计划，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加拿大对国家利益和国际安全形势的考虑 每一个国家都根据其国家利益和国际安全形势制定安全政策。自1867 年加拿大成为自治领以来，其主要的国家利益就是追求主权独立、国家统一、经济繁荣和价值观的长久保持，而主权独立和国家统一是其核心利益。二战后期，加拿大对国际安全形势进行评估，认为能威胁其核心利益的国家主要是美国和苏联。 二战前，加拿大主要利用英国的力量平衡美国的势力，保护主权独立。由于英国在二战中过度消耗，势力很快衰落，加拿大只好求助于联合国、英联邦和北约这些多边力量，平衡美国的影响。二战后，加拿大对美国的心态很复杂：在加拿大军事实力相对弱小的情况下，它既要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