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古清规序考摘要：古清规序与景德传灯录卷六名为“禅门规式”的文本虽然名称不同，但二者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实为同一文本。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指出其为百丈清规之原始形态禅门规式的序文，并进一步考证了此文本的作者并非杨亿， 全宋文收录有误。 关键词：古清规序；禅门规式；杨亿；全宋文 中图分类号：B9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6176(2013)02-009-04 “百丈清规”虽然风行禅林，名流天下，但遗憾的是，其原始文本却早已佚失。这不但使我们无法得知古清规的具体内容，甚至导致人们怀疑百丈清规的真实性。幸有百丈清规的一篇序文留存于世，为我们考察古清规提供了可能和依据。但有关此序，仍然
2、众议纷纭，莫衷一是。故笔者不揣谫陋，拟对此序的名称、著录及作者做一细致地考证，以就教于方家。 一、名称及著录考辨 景德传灯录卷六在百丈怀海传后，收录了一个名为“禅门规式”的文本，其中简要记述了百丈清规的内容。按新唐书艺文志著录怀海禅门规式一卷，二者是否为同一种文献?笔者以为不太可能。首先，就篇幅上来讲，名为“禅门规式”的文本正文加上小注，亦不过七2八百字，只能算是单篇文章，根本达不到一卷的体量。其次，就内容上来讲，文中出现了“百丈大智禅师”的名号，明显是后人追述，不可能是怀海的作品。最后，文中所记百丈清规乃是概述，并非详细的条款。所以，名为“禅门规式”的文本与怀海禅门规式不是同一种文献，但二者
3、应该有较密切的关系。 敕修百丈清规卷八收录了一篇名为古清规序的文章，与“禅门规式”内容相同，仅有个别字句上的出入。这个文本应是古代某种清规的序文。而古清规所指，疑即怀海的禅门规式 。笔者以为，早期清规受当时法律的影响。唐代法典，有律、令、格、式四种。其中律是定罪量刑的刑法典，在制定法中具有核心地位。令是关于国家各种制度的法典。式是国家机关的公文程序和活动细则，是“百司所常行之法” 。而格则是关于“禁违正邪”的刑法典，其性质是对律、令、式的内容进行扩展和补充。结合禅门规式的名称，我们可以推测， 禅门规式正是如“式”一样的文书，其主要作用是详述禅僧的活动细则，亦即古清规。所以， 古清规序应该就是禅
4、门规式序。 景德传灯录收录此文时，标题为禅门规式 ，虽然脱落了“序”字，但其为序文无疑。故景德传灯录所载“禅门规式”与敕修百丈清规所收古清规序 ，实为怀海禅门规式的序文。 除了景德传灯录与敕修百丈清规 ，著录此文本的文献还有以下几种： 1、北宋道诚撰， 释氏要览卷下 2、北宋宗赜撰， 重雕补注禅苑清规卷一 3、南宋祖琇撰， 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二一 34、元念常撰， 佛祖历代通载卷一五 5、明心泰撰， 佛法金汤编卷一一 6、明朱时恩撰， 佛祖纲目卷三二 7、清仪润撰， 百丈清规证义记卷一 以上文献的记载与景德传灯录 、 敕修百丈清规内容基本相同，应是承袭二者而来。如释氏要览卷下载：“伏睹圣朝颁赐
5、大宋传灯录 ，云禅门住持规式自洪州百丈山大智禅师怀海创置也。略云”可见其引自景德传灯录 。 重雕补注禅苑清规与景德传灯录所载绝大部分相同， 隆兴佛教编年通论与佛祖历代通载内容相同，且与禅门规式序在字句上相似度很高。 佛祖纲目谓怀海“元和九年正月十七日示寂，寿九十五。勒谥大智，塔日大宝胜轮” ，与景德传灯录中的怀海传记相同。故这几种文献的来源都是景德传灯录 。而佛法金汤编将注文阑入正文，与敕修百丈清规全同，可见其抄自后者。而百丈清规证义记自然出自敕修百丈清规 。如此，则禅门规式序有两个版本系统，其一为景德传灯录所载，不题撰者名；其二为敕修百丈清规所载，题撰者为杨亿。至于敕修百丈清规中古清规序的来
6、源，因资料阙如，已不可考，但绝非直接采自怀海的禅门规式 。德辉所撰敕修百丈清规叙谓：“受命以来，旁求初本，不及见，惟宋崇宁真定赜公、咸淳金华勉公，逮国朝至大中，东林咸公所集者为可采。 ”可知禅门规式其时已佚， 古清规序不可能采自此书。 古清规序与禅门规式序文字多同，且前者抄录了后者的部分注文，并混入了正文之中，故二者似亦有承袭关系。4笔者认为古清规序系取禅门规式序改造而成，详见下文论述。 二、作者考辨 如前文所述， 景德传灯录系统的文献皆不载禅门规式序的作者，而敕修百丈清规则不仅记载了撰者的名字和官衔，还记载了撰写的精确时间：“亿幸叨叡旨，删定传灯，成书图进，因为序引。时景德改元，岁次甲辰，良
7、月吉日书。 ”亿即指杨亿，北宋著名诗人，西昆派主要作家，建州浦城(今福建浦城)人，曾任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 宋史卷三五有传。 禅门规式序的作者究竟为谁，学者着意不多，除了全宋文等辑佚类的著作，仅澳门的贾晋华教授有所论述。贾氏认为，成书于 988年的宋高僧传亦曾引用古清规序 ，据此，这个文本不可能由杨亿作于景德元年(1004)。 贾氏的意见具有启发意义，但此问题需进一步考察：一者，赞宁所记，或为自己总结的禅门规式正文的内容，而非禅门规式序的内容。二者，贾氏仅对此文的撰写时间提出了质疑，并未否认作者为杨亿。 笔者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进一步提出禅门规式序的作者并非杨亿，理由如下： 1、宋代的文献皆
8、不载杨亿为禅门规式序的作者，尤其景德传灯录为杨亿亲自删定，书中亦不记禅门规式序的作者。倘若序文为杨亿所作，而景德传灯录竞不载其姓名，于情理不合。且杨亿的武夷新集中亦不载此文。杨亿虽有多个集子，但据武夷新集序：5“予咸平戊戌岁(998)九月，受诏知括苍郡，逮十有二月戊子脑，始违治所。凡再更年钥，复朝于京师。未半载，入西台掌诰命。迄景德三祀龙集丙午(1006)仲冬之七日，被召入翰林。会庚戌诏书，许百执事以旬休出沐，颇燕居多暇，因取十年来诗笔，条次为二十编，目之日武夷新集 。 ”收录范围为 9981006 年间所作诗文。然据古清规序：“亿幸叨叡旨，删定传灯，成书图进，因为序引。时景德改元(1004)
9、，岁次甲辰，良月吉日书。 ”其撰写时间为 1004 年。当收之文而不收，只有两种情况：或者此文不作于景德元年，或者此文不是杨亿所作。无论如何，古清规序的记载都是不可靠的。 2、 古清规序载删定景德传灯录的时间为景德元年(1004)，然据景德传灯录序 ，杨亿当时的官衔为“翰林学士朝散大夫行左司谏知制诰同修国史判史馆事柱国南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百户赐紫金鱼袋” ，杨亿被召为翰林学士，时间为景德三年(1006)，故其刊定景德传灯录 ，最早也要景德三年。 大中祥符法宝录卷二的记载亦印证了此事：“景德中有东吴僧道原，采摭成编，诣阙献上。乃诏翰林学士左司谏知制诰杨亿、兵部员外郎知制诰李维、太常丞王曙同加刊定
10、，勒成三十卷。大中祥符四年(1011)诏编入藏。 ”此又可证古清规序的记述之误。 3、在文章的风格方面， 古清规序亦与杨亿的文风不符。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此文本不仅文字质木，且全为散体。而杨亿所作佛祖同参集序以及景德传灯录序不仅辞采华赡，而且多以骈体出之，与此文本风格大异。其二，杨亿为他人作序，篇末多用“聊摭梗概，冠于篇首” 、 “因叙始末，用冠篇首”以及“谨序” 、 “谨上”等6语，但从未有在篇末记载撰写时间的习惯。 古清规序的结尾不符合杨亿序文的风格特点。其三，据古清规序：“亿幸叨叡旨，删定传灯，成书图进，因为序引。 ”可知此序须呈献给皇帝御览。但其行文平质，毫无谦卑之言，不似进
11、献给皇帝的文章。而同样须进呈皇帝的景德传灯录序则多“臣等昧三学之旨，迷五性之方，乏临川翻译之能” 、 “臣等性识愧于冥烦，学问惭于涉猎，天机素浅，文力无余”等自谦自下之词。故知古清规序不可能是进献给皇帝的文章。 4、赞宁宋高僧传所引，应为禅门规式序 ，而不是自己总结的禅门规式 。 宋高僧传卷一叙清规七事， 景德传灯录卷六叙十一事，按文中出现次序分别编次，对比如下： 可见，两种文本的相似度是较高的，如仅将其视为巧合，恐怕于理未便。赞宁的另一部著作大宋僧史略亦曾提到古清规：“后有百丈禅师怀海，创意经纶，别立通堂。布长连床，励其坐禅。坐歇则带刀。斜卧高木，为椸架，凡百道具悉悬其上，所谓龙牙杙上也。有
12、朝参暮请之礼，随石磬木鱼为节度。可宗者谓之长老，随从者谓之侍者，主事者谓之寮司，共作者谓之普请。或有过者，主事示以柱杖，焚其衣钵，谓之诫罚。凡诸新例，厥号丛林，与律不同，自百丈之始也。 ”这则记载与上述两个文本有较大区别，当为赞宁根据禅门规式正文总结而成。大宋僧史略约成书于太平兴国七年(982)前后，时代早于宋高僧传，可能当时赞宁见到了禅门规式 ，但并未见到序文。赞宁自己的总结虽然概括性强，但内容简略。至撰写宋高僧传时，资料更加丰富，方见到禅门规式序 ，其文繁简适中，故稍作改编，收于怀海传中。7既然这个文本已经出现在成书于 988 年的宋高僧传 ，那么绝不可能由杨亿作于景德元年(1004)。另
13、外，据嘉泰普灯录卷二三载：“(亿)幼举神婴。及壮，负才名，而未知有佛。一日，过同僚，见读金刚经 ，笑且罪之。彼读自若。公疑之曰：是岂出孔孟之右乎?何佞甚?因窃阅数板，懵然，始少敬信。 ”另送觐道人归故诗序：“淳化末，请告归宁。师惠然访我，以长生度世之旨诲予。予正为利禄所啖，旅火内迫，且辞以未能。 ”据此，杨亿虽与僧人往还，但于教义却并不信奉。其崇信佛教，最早也要到淳化(990994)后期。在此之前，他不太可能撰写禅门规式序 。而成书于 988 年的宋高僧传已经记载了禅门规式序的部分内容，故知其作者不可能为杨亿。 综上所述，早期文献中没有明确禅门规式序的作者，而古清规序中多出的杨亿官衔及篇末结句
14、，与史实诸多抵牾，当为后人伪造。禅门规式序的部分内容已经出现于宋高僧传中，而杨亿其时尚未信奉佛教，故此文本的作者不可能为杨亿。 至于禅门规式序的作者究竟为谁，已不可确考，我们只能推测其时代应早于杨亿。另据文章的风格以及文献中不载其名的情况来看，作者应该并非著名的文人。其他情况，则只能付之阙如。后人因此文无署名，又杨亿曾删定景德传灯录 ，乃取禅门规式序之文，伪造补充了结尾及杨亿的官衔，假托其名，改造为古清规序 。 古清规序抄录了部分禅门规式序的注文，并混入正文之中，则是造伪的明证。三、 全宋文著录古清规序的情况 8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主编的全宋文 ，务求网罗有宋一代的单篇散文、骈文和诗词以外之韵文，至今已出完全部三百六十册。其书卷二八二至卷三三收录杨亿的文章，其中卷二九五收录古清规序一文，文末有小注：“百丈清规卷八，频加藏腾一。又见佛法金汤篇卷一一。 ”按，此注有两处错误，首先， “频加藏”当作“频伽藏” ，全称为频伽精舍校刊大藏经 。其次， 佛法金汤篇当作佛法金汤编 。 全宋文据敕修百丈清规将古清规序系于杨亿名下。由上文考证可知，此文的作者并非杨亿，故其系名有误。另外， 全宋文仅标注了敕修百丈清规与佛法金汤编两个出处，其他著录情况则没有注明。尤其景德传灯录较之敕修百丈清规时代更早，正文与注文历历分明，是最接近原貌的版本。即使因其未署名而不取其文，也有必要作一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