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清華簡算表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儀式暨清華簡（七） 成果發佈會上的講話黃德寬（2017 年 4 月 23 日 據錄音整理）尊敬的李學勤先生、林澐先生，各位先生、各位朋友、各位同仁：我非常榮幸能參加今天清華簡算表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儀式暨清華簡第七輯成果發佈會。作為古文字研究的成果，清華簡算表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這在中國學術史上是第一例，恐怕在世界學術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富有深遠的意義和影響。新發佈的清華簡第七輯又給我們公佈了新鮮的材料。可以說，近年來清華簡每公佈一批，就在學術界引起了一陣新的研究熱潮，從經學、史學、文學乃至科技史，各個領域都因為這些新材料的發現，產生了一批重要的成果，有些成果已
2、發生了世界性影響。清華簡的整理，無論是它的學術水平，還是發佈的及時性，都成為古文字、出土文獻材料整理的典範，也引領著古文字學自身的不斷發展。藉此機會，我要向李學勤先生和他的研究團隊所做的工作表示由衷感謝和敬意！剛才李先生介紹了清華簡第七輯的主要內容，卜憲群所長特別從史學方面談了清華簡的價值，包括這一批“語類”文獻的價值。我聽了以後很受啟發，因為才拿到材料，還沒有深入研讀，下面僅談些粗淺認識和感受，以請教李先生和各位先生。清華簡第七輯主要是“語類”文獻，其中越公其事非常重要，於越語 、 吳語之外，提供了吳越歷史研究的新材料。而關於晉史的幾篇短文，也同樣有重要意義。就像剛才李先生所說的，提供了晉史
3、研究不少新的內容。無論從抄寫的字跡還是簡的形制看， 子犯子餘和晉文公入于晉這兩篇應該統一起來觀察。這兩篇楚簡文獻提供了新的歷史內容。春秋戰國時期，齊桓晉文是五霸中影響最為深遠的，到齊宣王時，他還要問孟子齊桓晉文之事，但孟子不願意跟他講，他要談 “保民而王” 。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兩篇文獻，顯然是對晉文公史事進行了選擇性的加工整理，它不談晉文侯稱霸的整個時代大勢，也不談晉文公與秦締結“秦晉之好”以及與齊結盟這樣一些重要的歷史。它選擇的是兩個角度，一個是子犯、子餘與秦穆公對話以及晉文公、秦穆公和蹇叔的對話。這篇對話的政治思想史價值是較大的。子犯談的是晉文公的高尚品性，子犯說：“吾主好定而敬信，不秉禍利
4、，身不忍人，以節中於天。 ”子餘則說晉文公左右“二三臣，不干良規，不敝友善。 ”又說：“吾主弱時而強志。 ”晉文公問蹇叔“起邦” 、 “亡邦”之道，蹇叔回答興邦之道，所舉的例子是太甲、盤庚、文王、武王，亡國者舉的例子是桀、紂、厲、幽，並說：“亦備在公子之心已，奚勞問焉？”這些話與前面跟秦穆公對話裡講到的“在上之人，上繩不失” ， “以德和民”等是相呼應的。 1所以， 子犯子餘這篇短文，雖然文字不多，但實際上它揭示了晉文侯之所以能稱霸的思想和政治倫理基礎。晉文公入於晉這篇短文，使我們馬上就想到晉語四 “公屬百官”一段文字。 2這段文字記錄了“公屬百官”的具體舉措，結果是“政平民阜，財用不匱” 。
5、 晉文公入於晉記錄晉文公初入晉所做的事情，可以與晉語四這段文字結合起來看。簡文在提到晉文公見“好臧”等各色人等之後 3，發佈了四道命令。第一道是修晉邦之政；第二道是修晉邦之祀；第三道是“為稼穡” ；第四道是“蒐修先君之乘、飭車甲” 。 4在每一道命令之後，有一句話反復重複，即“四封之內皆然” 。這句“四封之內皆然” ，我認為不是晉文公本人的命辭，而是作者的話，是強調每一道命令發出以後，四封之內公卿世族皆以為然，皆認可和服從晉文公的政令。 5根據相關文獻記載，晉文公入晉之初，發生過“呂、1 因語體所限，本演講引用清華簡第七輯材料都用寛式，通假字直接用本字，整理時如有必要則另加注釋。2國語晉語四：
6、元年， “公屬百官，賦職任功，棄責薄斂，施舍分寡。救乏振滯，匡困資無。輕關易道，通商寬農。懋穡勸分，省用足財，利器明德，以厚民性。舉善援能，官方定物，正名育類。昭舊族，愛親戚，明賢良，尊貴寵，賞功勞，事耇老，禮賓旅，友故舊。胥、籍、狐、箕、欒、郤、柏、先、羊舌、董、韓，實掌近官。諸姬之良，掌其中官。異姓之能，掌其遠官。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隸食職，官宰食加。政平民阜，財用不匱。 ”3 這裡顯然指晉文公不僅會見了公卿貴族，也見了流亡期間曾追殺或背棄自己的寺人勃鞮、豎頭須這類人。見寺人勃鞮、豎頭須之事， 左傳 國語等皆記載頗詳。4 釋文“貣”讀“式” ，當讀為“飭” 。
7、說文：“飭，致堅也。 ”5 釋文將“四封之內皆然”都作為晉文公“命曰”內容恐有不妥，無論從語氣還是四道政令的內容看，這句話都不宜看做晉文公所說。 “四封”見於國語越語 管子 晏子春秋等，皆泛指諸侯封內之地。晉語四提到“近官” “中官” “遠官”等，此處“四封”是否特指不同等級受封賞者，尚待研究。郤之亂” ，他的政權不穩，以至於秦穆公派了三千人來護衛他。在這個背景下，四道命令一出，四封之內皆以為然，說明晉文公通過這些舉措，政局趨向穩定。四道政令所產生的治國理政的效果，也與子犯評價晉文公“好定而敬信”相呼應。晉文公穩定了內政， “政平民阜，財用不匱” ，於是“乃作為旗物” ，整頓軍隊， “成之以象
8、於郊，因以大作” 。這可能就是左傳僖公二十七年 晉語四提到的“備師尚禮” ， “乃大蒐於被廬，作三軍” 。通過加強軍備，整頓軍紀，軍力強盛以後， “因以大作” ， “元年克原” 、 “五年啟東道” 、 “九年大得河東之諸侯”，從而一舉成就霸業。這篇簡文，對晉文公迎王於鄭、結盟秦齊等入晉之初的大事都未提及，而詳細介紹了晉文公入晉之後的內政和軍事準備，為我們認識晉國的歷史，了解當時的背景，提供了新的內容。這兩篇“語類”短文的發現，同時也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在楚簡裡出現晉史這類篇章？這種文章是寫給誰看的？清華簡第七輯公佈后，這些問題一定會引發更多的研究，也將會有更多的意見發表。清華簡的整理工作，為我們奠定了非常好的文本基礎，在總體問題上已經為我們確定了研究方向。我相信這批簡的公佈一定會帶來更多的新的研究成果。我們也更期待清華簡每一輯都像這樣讓我們驚喜。清華簡不僅在整理工作方面是一流的，在向社會介紹研究成果方面也是一流的，包括這一次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和新聞發佈會，這些都是我們作為同行引以為驕傲的。我再一次表示對李學勤先生的敬意，對清華各位同仁的敬意，也祝李先生健康長壽！謝謝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