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刘铁男案重创发改委在被微博实名举报长达 5 个月后，近日据官媒新华网报道，5 月 12日，中纪委透露，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5 月 14 日，中组部有关负责人证实，中央已决定免去刘铁男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党组成员的领导职务。 刘铁男案为公众所知，始于去年底媒体人罗昌平的微博实名举报，因此，随着这位副部级高官的落马，其也被视为网络反腐的一桩最新战果。 同时，据称早于 2012 年 5 月，部分发改委退休高官就联名签署了对刘铁男涉嫌贪腐的举报信，彼时，中纪委已启动相关调查。刘在中共十八大上未能进入中央委员或候补委员行列。这个反腐硕果的最终取得，亦是体制内外两种力量结
2、合的结果。 在外界看来，包括刘铁男事件在内，以及十八大后原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的落马，近期原山东省副省长黄胜受贿案的一审判决，乃至重庆不雅视频案的持续发酵和原重庆市北碚区区委书记雷政富被提起公诉等，都表明了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对于反腐的决心，未来“苍蝇老虎”一起打将成为一种常态。 不过，由刘铁男案一波三折的曲折进程，也显示了民间反腐尚且尴尬和艰难的处境，而作为可能是国家发改委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腐败丑闻，刘铁男在任国家能源局局长的最后 3 个月，竟然能突击审批 50 个以上项目，权力之大之不受约束令人瞠目。如何避免行政审批过度集中，为权力寻租提供绝佳土壤，亦将是在强化和规范社会监督之外，反腐推进不得
3、不面对的体制性问题。 一波三折的实名举报 2012 年 12 月 6 日， 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在新浪连发三条微博，向中纪委实名举报刘铁男涉嫌官商勾结、学历造假和生活作风三大问题。据罗昌平举报称，官方简历称刘铁男经济学硕士、工学博士，能查到博士论文但无硕士信息，其在任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经济参赞时，经情人协助获得名古屋市立大学“修士学位” ，但这是荣誉证书而非学位证书，刘曾请校方加“学位”字样并将“可以评价等同”改为“特殊培养授予学位” ，被拒。 刘铁男与浙江商人倪日涛结成官商同盟，其处级妻子郭静华、儿子刘德成在倪公司持有股份，境外收购骗贷国内银行，刘德成的 3 个汇丰银行账户曾多次收受这家公司巨
4、额汇款。 罗昌平还披露，刘铁男与情人徐某在日本相识，一个当经济参赞，一个读博士并兼职翻译，刘曾亲自为徐出函介绍工作。双方因利益关系反目后，女方多次受到死亡威胁。 当天下午，刘铁男所供职的国家能源局新闻办有关负责人迅速回应称，上述举报“纯属污蔑造谣” ，并表示“正在报案、报警，将采取正式的法律手段处理此事” 。 国家能源局当日还通报称：刘铁男正随同国务院副总理、中纪委书记王岐山出访俄罗斯，出席中俄能源谈判代表第九次会晤并签署相关合作文件。但是，这则新闻稿当天晚间从能源局官网撤下。这是刘铁男被举报后第一次现身。 刘铁男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则是在今年 1 月 30 日央视新闻联播的画面中，1 月 29
5、日，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到国家发改委调研，刘铁男出席随后的座谈会。但就在当日，罗昌平发微博称，中央有关部门已就其实名举报刘铁男一事立案调查，他强调“是立案调查而不止于受理” 。 此外，资料显示，刘铁男另有其他四次公开露面：2012 年 12 月 17日，与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陈全国座谈；12 月 18 日，出席全国经济运行调节工作座谈会，部署煤电油气运衔接工作；今年 1 月 7 日，在全国能源工作会议上，作题为“认真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扎实做好 2013年能源发展改革工作”的报告；1 月 13 日，陪同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到荣成石岛湾高温气冷堆核电站。 今年 3 月，刘铁男不再
6、兼任国家能源局局长，但仍留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党组成员。 对于刘铁男被举报后仍频频出现在公开场合，舆论一度开始由关注刘铁男事件本身转为给罗昌平的举报打下“烂尾”的结论。 而在刘铁男被公开组织调查当日，官媒人民日报官方微博 5 月12 日发表微评，罕见直斥此前国家能源局新闻办负责人的回应为“家奴行径” 。 民间反腐还是“情妇反腐” 事实上，刘铁男涉嫌违规事件被曝光可上溯到 2011 年 11 月，当时财经杂志刊出中国式收购一文，就将矛头指向刘铁男的妻儿。罗昌平在举报中也附了这篇报道作为举报材料。 报道中披露，2003 年倪日涛在加拿大注册成立加拿大绿色资源有限公司，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处级外事干部
7、郭静华占了 10%股份并担任公司董事。2005 年郭将股东及董事的身份变更为其在加拿大留学的儿子刘德成。 倪日涛 2005 年赴加拿大进行海外并购，其旗下公司以此为名，获得总投资 16.5 亿元“林纸一体化”项目，均须经国家发改委批准。后者获得了中央安排国债资金 9750 万元，申请中国农业银行贷款 7 亿元、国家开发银行贷款 4.6 亿元。2006 年，倪日涛通过各种手段“收购”了加拿大 New Skeena 纸浆厂，却没有付款。他利用虚假的、盗用的美国评值有限公司报告，将收购所需资金从 909 万加元夸大为 2.02 亿加元，并申请国内银行提供以亿美元计的天量贷款用于“收购” 。为上述报告
8、背书核准的，就是发改委。后因相关人士就倪涉嫌存在重大欺诈等问题向上级机关举报，已出具贷款意向书的两家银行的相关贷款并未发放，这项收购交易也与加方政府对簿公堂，而暴露出更多问题。 这篇报道尽管清清楚楚地写出了郭静华、刘德成等名字，但并未像罗昌平举报时直指“郭静华的丈夫、刘德成的父亲，正是在国家发改委担任要职的刘铁男” 。报道刊发后也未继续发酵，不久后，反被从财经杂志网站撤下。 直至此次罗昌平微博实名举报，方才一石激起千层浪。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根据罗昌平的说法，他“曾接到刘铁男情妇从日本打来的越洋电话，获得重要的初始信息” 。这让这起民间反腐在某种程度上又沦为“情妇反腐”的新案例，表明在一个相对
9、封闭的官场体制下，民间反腐、社会监督的渠道并不通畅。 据悉，刘铁男或可算作倒在石榴裙下的又一样本。徐姓情人不仅帮刘铁男伪造学历，其后来还通过刘的介绍成为倪日涛公司的高管。由于倪公司企图操作收购 New Skeena 时造假，向国内银行进行巨额骗贷，徐某担心出事，主动提出辞职，并在最后关头曾亲自找刘铁男，希望刘出面阻止，但未成。关系破裂后，女方多次受到死亡威胁，遂愤而举报。 值得关注的还有，公开报道显示，2009 年明星陈好、央视主持人张羽在倪日涛旗下公司介入重组的黑龙江国中水务股份有限公司（600187.SH，原称 ST 黑龙，现为国中水务）复牌后一夜暴富。 隐秘低调的倪日涛也因此开始为外界注
10、意。 来自系统内的致命一击 从媒体不断披露的信息看，早于罗昌平之前、来自发改委系统内部的举报，或才是对刘铁男倒台构成的最关键的致命一击。 在财经杂志刊出中国式收购一文，详述倪日涛涉嫌通过海外并购骗贷 2 亿美元未果后，消息就在发改委内部传播得非常迅速，因为没有人不知道，郭静华和刘德成与刘铁男的关系。当时身兼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的刘铁男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他并派出国家能源局一位司长亲往财经杂志编辑部斡旋。 在获取刘铁男涉嫌贪腐的部分证据之后，2012 年 5 月，部分发改委退休高官联名签署了对其的举报信，这封信直抵中纪委。旋即，在这份举报信上签名的发改委退休高官，均被中纪委约谈。彼时，
11、中纪委对刘铁男涉嫌贪腐的调查已经启动。 据称，选择在这一时点举报，与十八大召开已近有关。刘铁男此前仕途一度被外界看好，他是发改委系统后备干部中的一员，有消息称，他将在十八大后更上一层楼，甚至有可能出任正部长级的一把手。 在被发改委内部实名举报后，刘铁男的仕途之路急转直下。 十八大上，刘铁男未出现在中央委员或中央候补委员之列，升格正部已经无望，表明决策层杜绝了“带病提拔”的可能。这也意味着，他即将卸任国家能源局局长，而当时距其 2010 年 12 月出任该职尚不足两年。1954 年 10 月出生的他，到 2012 年十八大已年届 58 岁，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依照惯例或可进入政协任职，但刘铁男甚至
12、没有被报入全国政协委员的推荐名单。 随着罗昌平的举报，2013 年春节之前，刘铁男的儿子刘德成被限制自由调查后，据称刘铁男的精神就几近崩溃，曾在办公室中打吊瓶勉强支撑。 官方正式调查的消息公布前夜，5 月 11 日晚 11 时，中纪委办案人员进入北京木樨地发改委部长楼，将刘铁男夫妇一并带走，次日，刘的办公室和住宅均已被封。 傲慢的发改委高官 官方简历显示，刘铁男 1983 年起到国家计委工作，在十多年时间里，他经历了 8 个岗位，平均每个岗位工作时间不超过两年。 2006 年 12 月，刚过知天命之年的刘铁男由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获提升至副部长级，出任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领导小组办公
13、室（下称东北办）副主任。2008 年 3 月，出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党组成员。2010 年 12 月，兼任国家能源局党组书记、局长。 刘铁男后来之所以被举报，或与其傲慢和与不少高官同事并不和睦多少有关。 早在十年前，刘铁男担任发改委工业司司长，手握工业项目审批权柄，是地方政府“跑部钱进”的主攻对象之一。他曾放言， “副省长请我，我根本不理他们” 。但他绝非自己所述的那般清廉， “工业司有项目，那可不得了，下去以后前呼后拥，刘铁男有一次到河北都是警车开道。 ”原发改委副主任、现中国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宋晓梧对媒体称。 就是这样一个让主管领导侧目的干部，在初次考核未通过（其被提得最多的意见主要集中
14、在工作作风上：过于骄傲，自我评价太高，不平等待人等） 、再次考核并未进行的情况下，2006 年底，刘铁男被任命为东北办副主任。当时的东北办主任、正部级的发改委副主任张国宝因此还颇为不快。刘与张国宝、宋晓梧等都曾发生过冲突，甚至直接在会上批评张国宝之前的思路和政策。 在出任发改委副主任兼能源局局长后，刘铁男分管经济运行调节局、产业协调司、财政金融司、国家能源局等重量级部门，据称其变得“更加嚣张” 。 “刘铁男任能源局长时对能源项目审批卡得很紧， ”一位发改委内部人士说，虽然能源项目的上马最终要由发改委发文，但具体审批项目由能源局办理，事实上主要取决于刘铁男点不点头。 “项目单位不做工作他是不会画
15、圈的，因而在他手里积压了大批项目。 ” 地方能源项目迟迟得不到批复，使得能源局与地方省份之间积怨甚多，近年矛盾更不时激化。 据知情者回忆，在一次有多个省市自治区负责人参加的能源项目会议上，新疆自治区一位领导直言不讳地对刘铁男说， “铁男同志，就你和能源局的工作作风，如何适应得了新疆跨越式发展的形势？”当时，刘铁男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而在刘铁男被举报后，与平时积压大量项目不批迥异，能源项目审批的步伐和节奏明显加快，在卸任局长前夕更集中签发了一批项目。国家发改委官方网站信息显示，自去年 12 月到今年 2 月底，即刘在能源局长任上的最后 3 个月，新审批的能源项目不完全统计在 50 个以上，涉及
16、水电、风电、煤矿、热电厂、油气管道、电网输送项目等。当中既包括能源央企的投资项目，也有地方政府的规划项目。 审批寻租备受诟病 作为国家发改委自 2003 年改组成立以来，被中纪委调查的首名在任最高级别官员，刘铁男案也再次将位高权重的发改委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国家发改委是脱胎于国家计委的国务院职能机构，是综合研究拟定经济和社会发展政策，进行总量平衡，指导总体经济体制改革的宏观调控部门。发改委的具体职责有 15 项之多，涉及各个部门方方面面，有“小国务院”之称。 发改委作为一个机构，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坐拥天量审批权。以发改委的第五项职责来说：“？安排中央财政性建设资金，按国务院规定权限审批、核
17、准、审核重大建设项目、重大外资项目、境外资源开发类重大投资项目和大额用汇投资项目。？”凡是重大项目，均需经发改委审批。之所以项目需要审批，是出于“宏观调控的需要” ，比如，在“投资过热”的时候，发改委要挑出哪些项目不能上，哪些能上。很显然，这种审批权对于企业而言至关重要。 而审批权即是寻租权，无数的腐败案件都是这么来的。前药监局局长郑筱萸能在 10 年内肆无忌惮地利用药品审批权牟利即为明证。 发改委不仅有很大的审批权，具体怎么审批往往也没有标准可言，经常由具体审批的人说了算。由于项目是级级递交，使得各级别官员都有弄权的可能。各级发改委都有大大小小的官员落马，腐败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 “私自给配
18、额” 、 “帮助揽工程” 、 “土地腐败”等等。 具体到刘铁男案，则是发改委系统腐败中最为隐秘、最难查处的一种“海外投资审批寻租” 。其隐秘之处在于，海外投资审批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国家由此掌握海外投资的情况，在国内并无明显的利益受害人，因此审批者往往可以肆无忌惮索贿寻租。而且，刘铁男和倪日涛这种官商勾结，利用裙带关系，玩起左手卖给右手的资本游戏，更难让人发现问题所在。2012 年中国海外投资增长 14%，总投资额高达 772.2 亿美元，在绝大多数投资都要报批的情况下，类似的腐败寻租到底会有多少？ 刘铁男卸任能源局长前 3 个月突击审批 50 个以上项目，其权力之大之不受约束更令人瞠目。 分析普
19、遍认为，只有进一步取消行政审批权，更多地让市场机制来解决问题，腐败寻租才能根本上好转。今年两会已经推出大部制改革（包括组建了新能源局） ，理顺行政职能、加强科学管理，并将推动行政体制改革、加强依法行政。而将权力运行纳入法治化轨道，是避免刘铁男事件重演的关键前提。 “官民互动”反腐模式 在外界看来，十八大后，从原重庆市北碚区区委书记雷政富事件，到原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成为首名落马的副部级高官，再到近期原山东省副省长黄胜受贿案的判决，以及重庆不雅视频案的发酵和雷政富被提起公诉，一场持续不断、来势凶猛的反腐风暴，正在席卷官场。这在表明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对于反腐的决心的同时，也显示未来“苍蝇老虎”一起
20、打将成为一种常态。 据媒体报道，5 月 3 日，江苏省南京市中级法院已对黄胜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黄胜受贿 1223 万余元，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5 月 7 日，重庆市政府发布消息称，该市不雅视频案涉案人数由原有的 11 人增至 21 人，雷政富及原重庆市长寿区区长韩树明二人已经转入司法程序或正接受组织调查，另 18 人则分别受到党内警告、严重警告等纪律处分。5 月 13 日，重庆市检察机关又宣布，雷政富涉嫌受贿一案，已于 5 月 10 日依法提起公诉。 此外，中国农业银行原副行长杨琨因严重违纪违法，日前也被开除党籍和公职，中纪委并对其进行了立案检查。 一批官员纷纷被查，包括此次刘铁男的最终倒下，提振了公众的反腐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