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吴法天：揭露“中国资本地产之父”的骗局2013 年 7 月 17 日（周三） ，是禹晋永案开庭的日子。当年，我冒着人身危险实名举报这名诈骗犯时，就是希望看到正义得到伸张的这一天。吴法天 2013 年 7 月 17 日，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中国世代控股集团创始人兼总裁禹晋永涉嫌合同诈骗一案。这名自称为“中国资本地产之父” 、身价 3000 亿元的商人，因诈骗 52.2 万元身陷囹圄。禹晋永的落网，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吴法天（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吴丹红）的实名举报。 为还原禹晋永的本来面目，7 月 19 日，本刊记者专访了吴法天。 掀掉“博士后”头衔 吴法天向记者介绍称，当初揭露禹晋永实属
2、偶然。有一次，他在微博上看到禹晋永的介绍列有北京大学博士后字样，因为是校友，就加了关注。当时，禹晋永以“资本地产之父”而闻名，号称是“技术永远为资本打工”和“资本统治一切”理论的创始人。新浪网的微博认证信息显示，禹晋永是中国世代投资控股集团董事局主席、北京大学公共经济管理研究中心理事长、三家公司董事局主席以及北京大学等 5 家大学兼职教授，禹晋永的头衔可谓多如牛毛。 2010 年 7 月初，媒体爆出方舟子揭露唐骏美国加州理工大学学历造假，并称唐骏实际上取得学位的美国西太平洋大学是“野鸡大学” 。作为唐骏校友的禹晋永随即力挺唐骏。为此，吴法天顺手查了一下禹晋永的背景。 巧的是，有媒体报道称，禹晋
3、永是 2005 年 9 月进入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攻读博士后，吴法天也正好是那年进入北京大学法学院攻读博士后，算起来，他们二人是同一届的校友。但是，吴法天在北京大学博士后通讯录上没有查到禹晋永的名字。 2010 年 7 月 21 日，北京大学博士后管理办公室负责人范老师以邮件的形式，明确答复吴法天“北京大学本部和医学部没有招收过叫禹晋永的博士后” 。至此，吴法天发微博质疑禹晋永的学历真伪。当天，禹晋永就把“北京大学博士后”这个头衔从新浪微博的个人简介中删除。 禹晋永的这一举动让吴法天感觉他这个人有问题。进而，吴法天搜索了近年来有关禹晋永的报道。一位叫“很傻的妮子”的网友披露禹晋永在国美置业有限
4、公司时的一些往事，揭露了“这个骗子的行径” 。 “很傻的妮子”称，2001 年，禹晋永伪造个人经历，骗得某台商成立北京凯爱投资有限公司。后来，禹晋永将这名台商“请出”了公司，将公司占为己有。 2003 年 6 月，禹晋永、禹晋川两兄弟作为股东，出资 50 万元，在北京市昌平区注册成立北京凯爱投资顾问有限公司。同年 10 月 31 日，北京凯爱投资顾问有限公司变更名称为凯爱置业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也变更为 1.2494 亿元，其中新增 1.2444 亿元为非货币出资。这家公司就是后来被举报虚假注册资本、虚假出资的公司。此后，该公司又更名为凯爱资本投资有限公司。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禹晋永就赚取 1.
5、2444 亿元，他的生财之道是什么？答案就是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运作假招标项目。 这种运作模式被吴法天归纳为：首先，选定目标城市的目标地块。其次，寻找设计公司进行前期策划、规划、建筑设计，这种模式的基本要求就是迎合政府的喜好，设计概念夸张、离奇、宏大。最后，通过向当地政府吹嘘推销设计概念，获得政府对开发目标地块的信任和依赖，进而通过各种手段使政府将目标地块无偿或以很小的代价交给禹晋永进行开发。由于禹晋永没有能力消化和实现吹嘘的开发目标，大部分获得开发权的土地被禹晋永以融资合作开发或干脆直接转让开发权来套现，达到“无本万利”的目的。这也是禹晋永所谓的“资本地产”模式。 破解资本激增的“魔术”
6、2003 年 3 月，禹晋永以北京凯爱投资有限公司的名义与山东省济宁市梁山县人民政府签订梁山凯爱国际高科技工业园区投资开发经营合同书 。合同约定，梁山县人民政府提供 1500 亩土地的土地使用权，北京凯爱投资有限公司计划总投资 10 亿元。禹晋永在没有落实资金来源、不符合招投标条件的情况下，以北京凯爱投资有限公司的名义发布招标公告，以“梁山凯爱国际高科技工业园区的孵化器、五星级酒店”的工程等内容进行招标，收取标书款及投标单位的投标保证金。 后经山东省济宁市梁山县国土资源局指证，禹晋永、禹晋川两兄弟所拥有的梁国用（2003）字 005 号等 3 份国有土地使用证均是伪造的。凭借子虚乌有的梁山县
7、1500 亩土地，禹晋永在北京设下一个涉及1.2444 亿元的圈套，达到公司增资的目的。 2003 年 5 月，北京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投标，并向北京凯爱投资有限公司的账户内汇入投标保证金 52.2 万元，但一直未能得到任何回复。2003 年 10 月，该公司查询后得知，发布招标广告的北京凯爱投资有限公司因未按规定年检被北京市平谷区工商部门吊销营业执照。由于工程没有进展，北京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多次向禹晋永要求退还保证金。 在没有开标、评标的情况下，为了占有 52.2 万元投标保证金，禹晋永以“凯爱投资顾问有限公司”的名义向北京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发出了“中标通知书” 。然而，由于工程没
8、有运行资金，导致工程根本无法实际开工。况且，北京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投标的工程是弱电工程，它是整个基础结构完工之后、室内装修开始之前的工程。在前期的工程都没有任何工程中标、开工的情况下，禹晋永故意虚构对方中标的事实，无疑是赤裸裸的诈骗。 2003 年 10 月，北京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发觉上当后报警。但禹晋永未获处理，导致禹晋永等人以此方式到重庆、天津等地多次行骗。 “很傻的妮子”爆料称，2004 年，禹晋永通过猎头公司找到黄光裕，以年薪 40 万元加 5%的项目提成加盟国美地产。此后，在禹晋永接受媒体的专访中，多用“黄光裕背后的地产男人 ”来称呼他。 在禹晋永的安排下，禹晋永的很多亲属被
9、招募到国美公司工作。由于禹晋永的地产项目运作彻底打乱了黄光裕在商业地产的计划，加之黄光裕调查出禹晋永的底细，导致禹晋永及其亲属被黄光裕开除。 2006 年 5 月，禹晋永称其在香港以 10 亿港币的注册资本成立了中国世代投资控股集团，继续运营资本地产。实际上，这家公司注册资本仅为 1万港币。 禹晋永的骗术不仅在房地产业“颇有建树” ，他的诈捐行为也让人大跌眼镜。2003 年 12 月 24 日，鸟巢正式开工。据报道，国家体育场总投资约为 35 亿元，58%的资金由北京市人民政府提供，42%的投资通过全球招标向社会募集。此后，禹晋永宣称自己捐出的 17.5 亿元占总投资的 50%。如果禹晋永没有
10、撒谎，那么，鸟巢的资金超支。但据官方数据显示，鸟巢的投资款并没有超支。除此之外，汶川地震后，禹晋永募捐上百万元，承诺全部用于捐助四川省江油市太平镇龙门小学建设；后来，禹晋永又以“校方设计的图纸不过关”及“金融危机”为由退出援建。 “他喜欢说理论，但是说不清楚；他喜欢当老师，又经不起任何质疑；他喜欢说以亿元为单位的工程项目，但是，连员工工资都不发；他说自己是美国大学的博士，连基本的英语都不懂。 ”这就是禹晋永的前同事谢清竹对他的评价。 挑战造假的“名人大腕” 吴法天因为多次打假得罪了很多人，因此，他在网络上颇具争议。但吴法天的打假维权之举并非停留在网络上，而是脚踏实地地落在了现实生活中。 201
11、0 年 7 月 23 日下午，吴法天收集了 18 页的证据材料，正式以公民身份向北京警方举报禹晋永涉嫌诈骗、虚报注册资本等一系列违法行为。 8 月 3 日，禹晋永高调召开“维权”新闻发布会，扬言要起诉报道他造假的 15 家媒体和吴法天、王小山等人。在发布会现场，禹晋永向媒体宣战：“我有这个能力，现在也不过 15 家媒体，就算是 150 家我也要打。当 5000 万元（索赔）落到你的头上，你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 吴法天表示，在发布会后，他并没有收到禹晋永发出的律师函或是起诉书 。 2010 年 9 月，警方在侦查两个月后，告知吴法天举报禹晋永之事不予立案。嚣张的禹晋永公开宣称，只要中国政法
12、大学开除吴法天，他就捐款 100 万元给学校。此外，禹晋永还出资向网友征集吴法天的行踪，意图打击报复。 2012 年 5 月，北京中科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再次报案，向警方提供更为翔实的证据。7 月 14 日，北京市海淀区公安分局以涉嫌诈骗为由将禹晋永刑事拘留。8 月 14 日，在北京市海淀区看守所内，禹晋永收到神秘人士为他存的 250 元生活费，以纪念他为行骗作出的“牺牲” 。 2013 年 7 月 17 日，面对众多媒体记者，坐在海淀区人民法院刑庭被告席上的禹晋永口若悬河地自辩无罪。公诉机关出示证据显示，号称3000 亿元身家的禹晋永在案发时个人账户内的资金仅有 20 多万元。 庭审开始后，法
13、官核实禹晋永的身份。禹晋永坚称自己是“博士” ，有悖于起诉书中写明的“大学文化” 。 当法官问他是什么时间被抓获时，禹晋永反驳道：“请法官用词准确一些，不存在被抓获 ，应该说是刑事拘留或被逮捕。 ” 在法庭上，禹晋永甚至叫嚣：“我在看守所待了一年多，吃的是什么？看守所里的饭就不是人吃的。我现在免疫力急剧低下，脑子不好使。”禹晋永以此为由拒绝回答法官的问话。 站在被告席上的禹晋永，又一次因高调出位而占据了不少媒体的版面。法庭当天没有宣判。 在采访过程中，本刊记者问吴法天如何看待打假过程中的诸多危险。吴法天表示，他代理的很多维权案件都是有危险性的，尤其是做刑事辩护律师，风险更大。尽管收入不高，但他
14、很乐意为无辜的犯罪嫌疑人做辩护。而且，吴法天说自己是一个不会向强权屈服的人。虽然生活中他会经常遭遇电话及短信的威胁和恐吓，但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打假，并没有为此后悔过。 选择阳光般的爱心救助 吴法天谈到，2010 年打假时，禹晋永跳出来公开为唐骏辩护，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 ，禹晋永伪造北京大学博士后的劣迹被他揭露。后来， 财富人物副主编、河南财经政法大学副教授王冷公开为禹晋永辩护，没想到又一名造假者浮出水面。吴法天经调查发现，王冷的硕士论文抄袭的正是自己多年前发表的一篇论文，雷同率高达 80%。对此，王冷公开承认：“本人硕士论文抄了，学士论文也抄了。为了避免再抄袭，5年里再没有写过论文，并在
15、同事中郑重宣告，放弃参评教授。你可以继续指教。 ”然而，这样的乌龙事件，在吴法天的打假生涯中屡见不鲜。 2011 年 5 月 18 日，吴法天作为发起人之一的“辟谣联盟”在新浪微博注册成功。吴法天说，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追求真相的愿望，而“辟谣联盟”是一个自律组织，不仅约束自身，还可以更好地净化微博舆论环境。迄今为止， “辟谣联盟”共揭露包括“北京地铁迷药案”在内的150 余条谣言。 2013 年 6 月 30 日，吴法天和好友一起筹备发起“白雪人道救助行动”，为一位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名叫白雪的女孩儿募捐。经媒体广泛报道后，每瓶 3 元的“白雪可乐”在淘宝公益网店上引发捐款高潮。而所谓的“白雪可乐”是一种虚拟商品，网友拍下后，会按照约定作为救助捐款，帮助白雪治病。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 “白雪可乐”共募集到100 多万元的捐款，解了白雪一家的燃眉之急。 7 月 17 日上午，本应旁听禹晋永合同诈骗案的吴法天，选择去给白雪加油鼓劲。因为这一天是白雪进舱的日子，是一名再生障碍性贫血患者能否获得重生的关键时间节点。吴法天说：“与其去法庭看一名丑陋的骗子受审，不如去感受人世间美好的事情。 ”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 2013 年 8 月下半月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