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上海长宁法院如何破解执行难？关键是耐心和时间 “张法官，败诉方拒不履行，玩起了人间蒸发，法院判决书咋成了一纸空文？” 在现实生活中，经常有案件当事人这样问张青，更有甚者会无端指责法官。作为一名法院的执行法官，查找被执行人是第一要务。从 2015年下半年起，长宁法院的执行法官们周六都在加班，有时周日也不休息，平时每天的工作节奏都是以小时为计量单位，外出办案时总要带上五六个案子。 张青是上海市长宁区法院执行局法官，他向记者聊起了一个债务执行案件：被执行人自从和张青通了一个电话后，再也没有踪影。这家伙很鬼，了解法院的作息时间，早出晚归，妄图以此躲避执行。张青也不急，对申请人说，你有事没事都去被执行
2、人住处转转，找不到人也要拍几下门。张青隔两周就去贴张传票，被执行人不来，张青也不生气，被执行人也习惯了这种状态。有一个阶段，张青比较忙，没去贴传票。结果被执行人满脸憔悴地跑来付钱，他说自从门上看不到传票，就开始胡思乱想，又猜不到法官会对他采取什么措施，整晚睡不着觉，要得忧郁症了，觉得还是依法履行了才能安心。 “哈哈！要坚信再狡猾的狐狸也无法跟猎人斗，关键是耐心和时间。”张青说。 2另一个债务案件，被执行人只有一辆机动车属于可被执行的财产，他却玩起了躲猫猫，申请人提供了一条十分模糊的线索，这辆车曾出现在虹桥龙柏地区。找物业、居委会和派出所都未得到有用的信息，一连4 个月张青都会抽空去那里转转，这
3、个住宅小区共有 4 期，停放着 1000多辆机动车。那天是周六，张青和另一位承办法官带着法警外出去执行一个案件，完成执行后张青说， “我们再去看看” ，竟然找到了那辆车，当时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张青说，我们会被小区保安拦在小区外，为了找到躲猫猫的被执行人，我们的执行法官会在小区里一幢一幢、一层一层、一户一户地去寻找，以致被执行人被找到时会满脸惊讶。为了查询可供执行的财产，我们的执行法官会在数千户的小区里，一片一片查找，一辆一辆核对车牌。他感叹，这些年手里经办的林林总总的案件，说难也难，但总有突破口。但这次，张青碰到个难案子，一个让他看得见、摸不着，说不得、抓不得，有力使不上、哭笑不得
4、的案件。 张青是在接手案件的第三天带着书记员小黄到达现场的。申请人家中卫生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顶部装饰板已经被开膛破肚，天花板上无数水渍印在蔓延，有些部位已经起皮、霉变，还吊着一个个剪开的大可乐塑料瓶，里面盛着泛黄浑浊的液体，正值 8 月的天气，老远就飘来一股味。一旁的申请人哭丧着脸说，这种情况已持续了一年。他申请法院执行的内容，就是把天花板修好，让污水不再漏到他家。 被执行人是个 50 岁的女士。她先拿出病历：“我患有抑郁症。 ”然3后又说：“我家有个百岁老人，天花板不能修。 ” “让施工人员尽量轻一点，可以把老人的房门关上，让施工人员把卫生间门也关闭。隔着厨房间、客厅，声音就会
5、小些。 ” “不行，老人会受惊扰。 ”她拒绝。 张青提供给她数套方案，包括临时借宾馆、送养老院、由居委会安排白天临时房间、送医院等等。整整一上午，三个小时，被执行人就以百岁老人为借口，油盐不进，死活不修。 第二天，张青意外得知，被执行人的老公朱某来到法院投诉张青。 此后，张青多次召集居委会、物业、业委会商议此事，落实维修人员和资金等，并多次告知该住户拒不履行法院判决将承担法律后果。朱某感到了压力，便找到了张青，谈话的地点约在小区物业公司，在座的有居委会干部、物业人员、业委会代表。 申请人的要求，让大家都发毛。 “居委会如果书面担保老人出事他们负责，我们就修。 ” 居委会干部一听这话，脸色泛青。
6、 “物业公司如果书面担保一天内完工，并不损害浴缸，不惊扰老人，我们就修。 ” 听了这话，物业经理气得拍桌子。 “小区业委会要是保证报销我们的全部修理费用，我们就修。 ” 业委会主任还没听完，扭头就往外走。 “张法官，你也别发火。我咨询过律师，知道法院不会拘留一个重度抑郁症的人，有百岁老人在，也不可能强行进门修理。我不是被执行4人，而且有严重的脑溢血，法院不会碰我的。除非我们自愿配合修，否则法院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 张青平静地说：“除了拘留，强制手段还有好多，比如罚款。 ” “罚款？我老婆的退休工资是用来养老人的，如果罚款，老人就没得养啦，只能送到法院啦，恐怕法院不愿意惹这种麻烦吧？”朱某牵了
7、牵嘴角。 申请人忍不住了，在一旁跳起来：“法院管不了，是吗！你等着，我从下面将楼上的管道堵住，你等着房间水倒灌吧！想睡觉，没门儿！说不定哪天半夜被人把窗砸了。 ” 张青当即制止申请人过激的言语，并劝道：“如今法院牵头，居委会、物业公司、业委会多方出力，帮你解决邻里纠纷隐患，修好了漏水，大家和睦过日子，多好。 ” 看到这种情况，朱某终于被感动了。他说：“考虑考虑。 ” 之后，又经几番周折，在张青的协调下，居委会、物业、业委会各司其职，一周时间，漏水的地方修理完毕，百岁老人的正常生活没有受到影响。当事人又能正常生活工作，小区也恢复了平静。 面对各方的千恩万谢，回顾数月的辛苦，张青真是感慨万千。愤怒
8、超过兴奋，无奈多于喜悦。在纷繁复杂的执行难现状中，既领略了无可奈何的渺小，也体会到了众志成城的伟大。 智取“空中楼阁” “那天，我收到好大的一面锦旗。锦旗上面的溢美之词我就不显摆了，署名张春赤，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带有黑土地特色农村妇女的脸。52012 年，我可就光为她忙了。那可真是个让我费尽心思的案件啊！我可是被骂惨啦，被执行人扣在我头上的贪官污吏帽子少说几十顶，捎带着还没少问候我的列祖列宗，胸闷啊！愧对先人。她不送锦旗我都快忘了，她这一送，倒勾起我的郁闷。哈哈！算了，我挥了挥锦旗，心里解嘲几句，也算是安慰吧。 ” 张青在日记中如是说。 这是一起房屋买卖引起的纠纷，执行内容就是让被执行人交付房
9、屋，并办理房屋过户手续。申请执行人张春赤是名护士，丈夫在国外打工，儿子在上海读大学。她想，儿子以后总得成家，先帮他买套房。她选中了一套位于长宁路上的两居室，这位大姐是粗线条，爽快地付了首期款85 万元后，兴冲冲地准备拿房子，却被房主告知他根本没有卖房，张春赤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房屋的产权人是张煜，张煜急需用钱，将此房屋作抵押，向案外人A 借款人民币 50 万元。A 又联合了案外人 B。AB 二人显然是职业的民间借贷人，借钱可以，拿房屋抵押。于是，张煜将名下房屋抵押给 B，办理了抵押登记，同时将房产证交给 A。张煜写了一份委托书，借款到期如不还，A 可以卖房，还办理了委托卖房的公证。 借款到期，
10、张煜果然没能还钱。AB 二人将张煜名下的房屋挂牌出售，有经过公证的委托书、房产证，卖房屋的形式要件完全具备，于是出现了张春赤付了房款后拿不到房的情况。找 A 和 B，两人却让她去找张煜拿房。而张煜答复没有卖房，即便是认可卖房，但他没有拿到卖房款。交房可以，拿钱来。 张春赤万般无奈下，到法院起诉。法官火眼金睛，正义的天平倾向6善良的张春赤，法院判决房屋买卖合同有效，张煜要将房屋涤除抵押、变更产权给张春赤，并将房屋交付张春赤。 张青听完了整个过程描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首先房屋过户就是一大障碍，因为上面有两个抵押：第一抵押权人为某银行，第二抵押权人是 B。抵押没撤销，房产交易中心没法过户。其次，该
11、争议房屋已经出租，合同期不明，承租人不明。再有，被执行人不配合，很多专属个人的行为无法实施，如何过户？ 张青给被执行人张煜打电话，想说明身份和来意，刚说一句话就被回绝了，称此事由他父亲负责。张青只得再找其父张海麟。 “张法官，房子里面有租客，你去赶？房子上有几十万抵押，你替我去还？哈哈！强制执行，吓唬谁啊？” 张海麟对付法官显得非常老到，说完硬话马上又放软话：“张法官，我们有诚意，我找个时间来法院，我们好好谈谈。 ” 约定的时间到了，张春赤眼巴巴地等了两个小时，张海麟没出现。张青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是一个女的接电话，很轻描淡写，没来就没来呗，原因啊，住院哪。 面对被执行人嚣张的气焰，法律真的就
12、无能为力了吗？张青坚信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而执行法官就是猎人。 “有了！你把房屋尾款直接付给银行，让银行撤抵押。 ” 张春赤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已经付了 85 万元，房子却成了空中楼阁，连块砖头都没摸到，还要付钱，而且是替对方付钱，我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信任。 7张青看着她，她看着墙，时不时低下头去哭两声。一小时后， “我给钱，张法官，您可得给我把住了！”张春赤用尽气力说道。 张青笑了笑，安慰了她两句。一转身，张青不敢让她知道，其实，他心里也的确没底，觉得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第二天，张舂赤将钱准备好，随时可以汇入指定账号。张青准备会会这个 B。从借款、办委托、公证、卖
13、房等一系列手段可以看出，B 很老练。 张青拨通了 B 的电话。 B 很警惕：“干什么？找我没用的，我又不是被执行人。 ” 张青开门见山：“把那套房子上的抵押撤了。被执行人肯定会承担他的法律责任，难道你还要陪着他？想想你图的是什么” 第二天，B 来到法院，同意撤销房产上设置的抵押。还有一位抵押权人是银行，经过张青耐心沟通，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之后，张青连着发出数张裁定，协助执行通知书，张春赤终于拿到了房产证。她笑了，张海麟却暴跳如雷。他每天打数十个电话来“问候”张青，扬言认识张青的家，让张青小心点。张海麟还打听到了院长的联系方式，走非正常信访途径。院长义正词严地答复了张海麟，同时督促他履行交付房
14、屋的义务。 此时，张海麟又说房屋里面有房客，有本事你去收。张青先找租客，一次、两次、三次，没人。上午、中午、下午，没人。张青在房屋门口张贴强制迁让公告，让对方主动和法院联系。终于与租客联系上了，在约定交房的前一小时，租客将个人物品全部拿走，张青带着张春赤正式8进入房屋。当张海麟来到楼下时，看到警车、法官、法警和兴高采烈的张春赤，只得悻悻而返。 张春赤一家高兴地在脏兮兮的墙壁、地板上摸东摸西。 “看着他们，我暂时忘记了法官的身份。我们的努力让不可能成为可能。我很享受这一刻，这种感觉，很美很舒服！”张青对记者说道。上海启动执行体制改革试点工作 上海长宁法院执行局局长葛珍明向记者谈起了当前法院执行工
15、作的难度，认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寻找被执行人难。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人员流动性极大，非本地户籍的被执行人往往没有固定住所，而被执行的法人注册地与实际经营地往往不一致，这些都给法院寻找被执行人带来一定困难。 二是查寻可执行财物难。首先，被执行人申报的财产情况不一定真实；其次，申请执行人的举证能力较弱，很难提供有执行价值的财产线索；第三，当前财产形态复杂多样，掌握被执行人各种形态的全部财产比较困难。 三是可执行财产变现难。在一些执行案件中，被执行人财产为一些难以变现的特定物，如古董、字画等，虽然这些物品价值不菲，但难以变现。再有，有些被执行的财产需要评估拍卖，但评估拍卖的流程较长，会产生
16、一定数额的评估拍卖费用，还需将拍卖房产清空、租赁关系涤除，如此等等，给执行案件财产变现带来一定难度。 四是执行和解兑现难。执行案件中很多申请人和被执行人达成和解，被执行人承诺在一定时间段内分期履行义务。但实践中，部分被执行人9并没有按期履约，损害了申请人的利益。 此外，部分执行案件还存在被执行人涉及多个法院的多个执行案件，需要多家法院进行协调；或者执行案件的双方当事人在不同案件中互为申请人、被执行人，情况比较复杂；或者被执行人是重病患者或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宜对他们采取拘留等强制执行措施。这些情况，都给法院执行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 据记者了解，早在 2008 年，长宁法院就开始建立以社区为依托的
17、协助执行三级网络机制。即在法院主导下，联合相关政府职能部门，以辖区内全部 177 个居民委员会为依托，每个居委会设立一名协助执行员，共同构建协助执行网络。这一机制有效运作以来，众多熟悉地区情况的协助执行员，经法院专门培训后，在向社区群众宣传法律及协助法院“找财产、找被执行人”的工作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长宁法院在规范执行、方便群众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先后实施了方便申请人找法官的“执行小总机”服务；开发“执行流程信息管理系统”实现执行绩效可视化管理；在现场执行中使用移动单体设备对执行工作进行全程远距离管控；在拘留所设立“司法拘留矛盾化解疏导室” ，对因逃避执行被拘留人员进行法律及心理疏导，等等。这些措施使法院执行工作更加公开、规范、亲民，得到了群众的普遍认可。 2016 年 4 月 27 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举行全市法院推进执行体制改革试点工作动员大会，按照最高法院对上海高院关于开展执行体制改革试点工作的方案的批复精神，就上海法院推进执行体制改革试点工作进行动员部署。 10上海高院院长崔亚东指出，要积极稳妥推进执行体制改革试点工作，破解执行工作难题，补齐执行工作短板，使执行体制的改革“既要往有利于增添发展新动力方向前进，也要往有利于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方向前进” ，从而为维护人民群众合法权益，维护司法权威和公信力，服务保障上海经济社会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责任编辑：李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