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陆启洲：非典型央企掌门今年下半年，年满 63 岁的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下称中电投）总经理陆启洲就将到点退休。 陆的职业生涯，起步于江苏镇江谏壁发电厂，最重要的转变是 2007年从国家电网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扶正进入中电投担任一把手。多种岗位的经历及技术背景，对他管理企业的思路有深刻影响。 尤其是履新中电投时，恰逢全球金融危机和火电大面积亏损，他说，在中电投的七年里一直在为企业生存发展而奋斗，这是在别的岗位上从未有过的感受。 七年来，中电投资产总额增长 224%，营业收入增长 273%，从亏损 69亿元到盈利 111.76 亿元。他还留下了中电投与国家核电技术公司合并重组的悬念。 陆为人温和开
2、放，善于与外界沟通，曝光率可能超过其他四大发电集团一把手的总和。能源央企高管给人的普遍印象是低调和保守，但是陆启洲是一个例外。 非典型央企一把手 在内部管理上，陆启洲可能是传统民主集中制的拥趸。他在企业内部推行“领导班子碰头会”制度，定期召集副总以上级别的高管开会，参会人员可畅所欲言，最后形成统一意见，为决策提供重要依据。 在对外方面，陆启洲被戏称为中电投“真正的新闻发言人” ，他公开亮相的频率远超国资委公示的中电投新闻发言人。他有着非常强烈的与2外界沟通的欲望，曝光率在五大发电集团一把手中遥遥领先。尽管一口浓重的扬州口音，但总有办法让人了解他的想法。 2012 年初，中电投旗下的江西彭泽核电
3、项目引发争议。与该项目一江之隔的安徽省望江县认为，彭泽核电存在选址评估和环境影响等多方面问题，建议取消，由此引发了中国旷日持久的内陆核电争议。 此间有媒体报道称，彭泽核电项目在公众沟通过程中，通过发放洗衣粉、肥皂等奖品，诱导参与问卷调查的当地民众支持核电站建设。 争议爆发后不久，全国“两会”召开。陆启洲在政协委员媒体发布会上对此事作出公开回应，他说，对于核电这样一个影响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声音是正常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 “但是我反对恶意炒作，我们没有收买老百姓。所有的问卷调查，都会发放奖励，这是开展入户调查的惯例，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难道望江的老百姓用 20 块钱就能收买
4、吗？” 央视新闻频道对这次发布会进行了直播。事后有望江县政府人员告诉财经记者，虽然他们不会改变反核立场，但却认可陆启洲的态度，“他的话比较中肯，不像别人一味指责我们是利益之争，不懂科学瞎胡闹。 ” 今年“两会”开幕前的一个周末，陆启洲独自驾车去了一趟京郊。在政协会议期间，有记者提问火电污染问题。他答复说，火电确实是主要排放源，应该用更加严格的标准去要求。但是，近年来城市中棚户区及近郊县民众使用散烧煤总量有所上升。散烧煤的排放物不经处理直接进入大气，会造成比火电严重得多的污染。 3支撑他上述论点的数据，源自那次郊区之行。 陆在公开场合发言时，很少念稿子，他认为照本宣科没有意义。初到中电投之时，陆
5、出席公开活动，下属都会为他准备一份发言稿，但是除了参考其中的关键数据外，其余内容他几乎一句不用。到后来，下属索性将发言底稿改成了数据和背景资料。 每年全国“两会”期间，政协 都会邀请部分委员出席专题新闻发布会，这些人均是精心挑选的要有行业代表性，表达能力要强，要善于与公众沟通陆启洲几乎年年受邀出席，尽管他的普通话很不标准。今年“两会”期间，媒体报道称，陆启洲对外表示“中电投将开放项目，吸引民营资本，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 。此前，电力行业中没有任何高管对这个议题进行表态。当财经记者问及此事时，陆笑称， “五大发电集团都在推进这个事情，但并不是说中电投走得最快，而是有记者先问到我了，我就如实回答了
6、嘛！” 押宝清洁能源 根据官方统计信息，2014 年中电投的清洁能源装机比例高达34.19%，位居五大发电集团之首。2007 年陆启洲到任时，这一数据约为24%，七年间提高了 10 个百分点。 最近七年间，中电投的核电、水电、风电及太阳能等装机比重均有大幅提升。最显著的变化，出现在太阳能和风电领域。2008 年之前，这两种电源装机形式在中电投几乎是空白。但目前，中电投拥有 250 万千瓦光伏电站，装机容量占全国总量的 15%，位居全球第一。 风电、光伏因其间歇性、不稳定性，一度被业内称为“垃圾电” 。陆4告诉财经记者，这一思维巨变，源自他在 2010 年前后对光伏和风电行业的仔细研究。研究结果
7、显示，这两个行业的发电成本必然呈现递减趋势，值得投资。 2010 年 9 月，中国第二批 13 个光伏电站特许权招标结果出炉，中电投作为“光伏新军” ，一举中标 7 个项目。在其中的一个项目上，中电投报出全场最低价 0.7288 元/度，震惊了业界。按照这一价格推算，光伏组件的价格应为每瓦 7 元至 8 元，只有彼时市价的一半。 “可再生能源的资源是不可再生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 ”陆启洲说，中电投彼时之所以花大代价拿下七个项目，就是看到了青海等地光照充足，地段不可多得。此役后，中电投连续开疆辟壤，迅速成为中国最大的光伏电站运营商。 事实证明，中电投这一战略颇具前瞻性。恰在 2010 年后
8、，大量资本涌入光伏组件制造行业，组件成本迅速跳水，目前中国市场上多晶硅光伏组件均价在 4 元/瓦左右。 投资光伏电站的另一原因，与该公司在黄河上游拥有充沛的水电装机有莫大关系。 “水光互补” ，是陆任内重点推进的光伏发展模式。其思路是，布局在黄河上游的大型光伏电站不直接接入电网，而是就近接入中电投旗下的水电站，利用水电出色的调峰能力，将光伏发电锯齿形出力曲线调整为平滑稳定曲线，然后用水电的既有输电线路输出上网。这种做法，既解决光伏发电的稳定性问题，又节省了入网成本。 陆启洲说，按照这样的思路，即便是以 11 的比例配置光电和水电，也完全没有问题， “中电投绝不会满足于 250 万千瓦的光伏装机
9、” 。言外之意5是，中电投在黄河上游拥有千万千瓦的水电装机，光伏装机亦可达到同等规模。 确立清洁能源战略，最初源于中电投在核电领域独特的优势。陆启洲介绍，由于历史原因，中电投在五大发电集团中资产总量较小，不可能与竞争对手比拼规模，必须走差异化发展道路。 中电投是五大发电集团中唯一拥有控股和运营核电站资质的企业。陆启洲到任后，中电投旗下山东海阳核电站一期和辽宁红沿河核电站一期工程相继开工建设，其中红沿河核电站一号、二号机组已并网发电。2015 年至 2016 年，中电投将至少还有四台核电机组投运，四台核电机组开工，该公司计划于 2020 年投运核电站装机量达到 1400 万千瓦，在建核电 100
10、0 万千瓦。 按照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中的数据计算，届时中电投拥有的核电站数量将占到全国总数的近三分之一。大量核电机组投产后，中电投的清洁能源装机比重将进一步攀升。陆启洲给中电投定下的目标是到2020 年，清洁能源装机比例达到 50%。 煤电一体化得失 陆启洲初到中电投时，恰逢金融危机和全国火电大面积亏损，发电集团个个财务凄惨。为此，陆启洲确立了中电投“电为核心、煤为基础，产业一体化”的发展思路。在这种思路下，中电投向上游煤炭和下游电解铝进军。 彼时，多元化发展是五大发电集团的共同选择。煤炭正值黄金十年，价格一路攀升。燃料成本高企但电价机制迟迟不能理顺，火电亏损严重是普遍现象。火电装机在各个发电
11、集团中所占比例都比较高，一味死守6阵地，只能深陷亏损泥潭。 陆说，现在回过头来看，产业一体化经营，有得也有失。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这是必须做出的选择。 在 2010 年至 2012 年，火电连续巨亏三年，但煤炭和铝业板块撑起了中电投利润版图的半壁江山。三年间，煤炭和铝业平均年利润分别为19.42 亿元和 10.22 亿元，而同期集团平均利润总额为 46.8 亿元。 随着煤炭黄金十年的结束和市场变化，煤炭和铝业板块的利润贡献水平呈大幅下降趋势。2013 年，中电投煤炭板块贡献利润 7.7 亿元，同比下降了 60%；铝业板块则亏损了 19.78 亿元。 陆启洲坦言，发电企业实行多元化发展到底对不对，
12、业界争论很多，“好处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坏处是东方不黑西方黑” 。中电投过去在铝业板块扩张太快，是这些年来应该总结的教训。 在中国，电力行业中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并存，行业玩家除了五大发电集团外，还有其他央企、地方发电集团和众多民营企业，竞争十分激烈。但与此同时，电价却由发改委审批确定，而非市场竞争形成。煤电矛盾和市场竞争的双重压力，导致火电为主业的五大发电集团一度深陷火电亏损泥潭，加之国资委考核压顶，被迫多元化是一致的选择。 从 2007 年至 2012 年的五年间，五大发电集团因煤电矛盾疲于奔命，无法按照既有战略思路发展企业，他们不得不在煤价高企之时并购了大量煤矿，如今煤价大跌，这些煤炭资产又
13、成“烫手山芋” 。 中电投和陆启洲，亦无法回避这样的市场环境。 离任前的大事 离任前，陆启洲正在做一件“大事”和国家核电技术公司（下7称国核技）商谈合并重组事宜。 陆启洲并不讳言此事，他坦承双方正在商谈中。另有多个信息源向财经记者表示，许多具体细节仍需协商，最为现实的人事安排问题也需解决。另外，两大央企的合并还需获得国资委及中央高层的点头认可。最终的结果，预计将在今年 7 月前后对外公布。 从目前的形势看，双方高层都认为两家公司合并是“优势互补” 。国核技是美国西屋三代核电技术 AP1000 的受让方，以及国家重大科技专项大型先进压水堆 CAP1400 的研发方，在核电技术研发领域拥有很强的实
14、力。但该公司受困于核电业主资质和国内核电体制纷争，想要获得可持续发展，仍需要长时间努力。 中电投则是五大发电集团中唯一拥有核电控股资质的企业。但与两家核电巨头中核集团和中广核集团相比，中电投技术研发力量稍逊，在竞争中难免受制于人。 两者的合并符合商业逻辑。如果最终能够成行，中国核电“三分天下”的格局将最终坐实。 陆启洲退休后，将会由中组部宣布继任者。多方消息源称，国核技的现任董事长王炳华是有力竞争者之一。 事实上，王炳华和中电投有很深的渊源。2002 年中电投成立之时，首任总经理正是王炳华。在王主政期间，中电投确立了清洁能源的发展方向，并一举拿下了核电运营资质，为中电投的未来发展方向定了调。2007 年，国家成立了国核技，王炳华调任国核技董事长，陆启洲随即接棒。 8中电投两任一把手，或将联手打造出一个全新的中电投。 七年来，陆启洲治下的中电投，经历了金融危机和煤电矛盾的艰难时刻，也在光伏、风电、核电等领域迎来历史性突破，在火电一蹶不振之时选择进军上下游产业，也在电力行业计划经济、市场竞争和国资委考核机制三者的夹缝中求得生机。但这样的体制和商业环境，仍将继续考验继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