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解体与重构20 世纪西方雕塑艺术的基本特征【摘 要 题】雕塑 【正 文】 20 世纪西方雕塑艺术像其他艺术一样经历了一场迅速变化的动荡历程。传统的艺术观念、审美标准和技法以至材料都被不断改变。其结果是我们很难再用传统的眼光来看待 20 世纪的艺术活动。不可否认,固守传统的艺术也还存在。但研究者如果只看到传统艺术的余脉而将新兴的艺术排斥在外,就不足取了。我们必须将新兴艺术的观念方法和材料纳入考察范围,找出它们的基本特征,因为正是这些新的艺术才能代表这个时代的特征。艺术就是在这种新变之中发展演变的。那么,20 世纪西方的雕塑艺术有哪些基本特征? 一、变异的形体 20 世纪的雕塑变化之快,差异之大,
2、足以让雕塑家们自豪。然而,在传统的雕塑语言向现代雕塑语言的转换过程中,是画家们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而真正学雕塑出身的人却显得有点缩手缩脚。雕塑的变化是从形体的变异开始的。由于形体的变异在绘画中不需要过多的技术支持,所以,当画家们制作雕塑时,就很自然地把在绘画中已然存在的变异的形体带进了雕塑领域。在绘画中,马蒂斯(Henri Matisse)已经抛弃了体积与光影的描写。以及细微的色彩关系的表达,而代之以经过提炼的抽象形、色、点、线的整体组合,以表现音乐的节奏感和抒情意味。因此,当他客串到雕塑领域时,也毫无顾忌地放弃了体积与光影效果,放弃了细腻的肌肉起伏的塑造,而只强调造型本身的形与线的视觉效果,
3、以及由此构成的整体的节奏与韵律。 表面上看来,这种对人体的变形处理与马约尔对于饱满、健壮的人体的变形处理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实则有着本质的差异。马约尔的确过多地依赖传统,但是这种传统正是雕塑艺术安身立命之所,如果放弃了体积与量感,也就等于放弃了雕塑艺术本身, “雕”与“塑”都是以体积和量感为基础的。因此,马约尔虽然对人体也作变形夸张处理,但没有放弃雕塑的本质。然而,也正是这种传统成了一种束缚。马蒂斯作为一位画家对雕塑的本质的理解可能是从绘画出发的,因此,反而摆脱了束缚。不过,我们也许只能因为他的作品也有三维空间的性质才把它们算作“雕塑”作品了。 社会舆论的导向似乎也为画家们的创新提供了有利的支持
4、。早在马蒂斯制作那种没有骨头的人体之前,另一位意大利画家罗索(Medardo Rosso)已经在 1893 年用蜡制作了公园里的交谈这样的更加离奇的作品。我们在作品中已经找不到清晰的人体形象。三个溶化的蜡块形成的柱状物据说准确地表现了人们对在公园的树荫下交谈的人的瞬间印象。体现了形体之间的微妙过渡与彼此渗透,增加了综合的整体感,暗示出了交谈时的生动气氛。 如果连这种没有清晰的人体形态面貌的作品都能在社会上获得成功,那么雕塑家对雕塑艺术传统的固守就多少显得有点迂腐了。也许正是这种迂腐成全了一位从欧洲的边缘罗马尼亚的乡下步行走进艺术之都巴黎的雕塑家。他就是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
5、usi)。 应该说,布朗库西是以一位雕塑家的身份率先进行现代主义实验的艺术家。当处于喧闹而辉煌的艺术中心的雕塑家们陷在新老传统之中难以自拔之时,布朗库西在偏远的乡村所受到的民间艺术的熏陶就带有革命性的意义。他对于形体的理解属于那个沉重的传统之外,一旦它出现在那个传统身边,与传统产生的强烈对比使它一下子就与进行着现代主义实验的画家们有了共同语言,而且受到社会舆论强大力量的支持,成为这种舆论的代言人。 吻(图 1)也许应该被看作是一件最早的现代主义“雕塑”作品。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布朗库西始终是一位雕塑家,而是因为他采用了直接雕凿的手法,对石料的质感有充分的利用,并且,也没有放弃体积感。虽然作者将这对
6、恋人的手臂都做了装饰化的处理,但是作者利用石料的形状将两个人体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长方体,就突出了体积感。毫无疑问,我们虽然还能辨认出人体的性别和主要部位,但是已经完全不是写实的人体。极度简化的原始趣味已经使它远离了古希腊以来的雕塑传统。虽然它所表现的爱侣之间的热烈感情与罗丹的同名作品相比毫不逊色,但是它们已经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雕塑理念。 图 1 吻布朗库西 布朗库西认为,单纯并不是艺术的最终目标,只是当我们在接近事物的本质时就不由自主地达到单纯的境地。布朗库西对于雕塑的这种理解代表了同时代艺术家乃至以后的艺术家们的共同理念。现代雕塑不是为了标新立异而花样翻新的,而是为了表达艺术家们对事物本质的
7、理解而不得不如此。这与古典时代用雕塑表达美的理念,或文艺复兴以后对于人的个性与感情的表达都有不同。对本质的追问是现代雕塑的独特之处。当然,类似的思想也可能会有不同的具体表达方式,塑造出不同的人体形象。 比如,利普希茨(Jacques Lipchits)的持吉它的士兵(图 2)所表达的是立体主义的观念。他也同样从复杂的细节中提取了一些简单的形式,只不过这些形式都是几何状的体块。在立体主义者的眼中整个世界正是由这些几何形体构成的。因此,士兵的全身都被分解成了不同的几何平面。虽然我们仍然可以指认出人体的各个部位,但是那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体,而是一种艺术家所理解的人体,具体地说,是立体主义者利普希茨
8、眼中的人体。 图 2 持吉它的士兵利普希茨 未来主义者们也在摧毁一切传统文化和现在秩序的口号声中对人体形象进行了激进的处理。他们主张变形,反对摹仿;主张运动,反对静止。对于动力和速度的赞美,对于革命和战争的呼唤成了未来主义不同于众多现代主义艺术流派的特别之处。在乌姆贝托波乔尼(Umberto Boccini)的在空间连续的独特形式(图 3)中,人物的肢体已被分解得残损不全:手臂没有了,五官没有了,躯干也被分割成碎片。但是,人物仍在迈步前进。在激烈的动势中,那些凸凹不平的块面像是被风吹起的衣服,增强了运动感。似乎只要运动,只要前进,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了。不过,未来主义者的这种虚无的激进也不能没
9、有基础。不管他们是否承认, 在空间连续的独特形式在人体的构成上明显地借鉴了立体主义把人体分割成几何面的做法。变异的形体并不是他们的发明。 图 3 在空间连续的独特形式波乔尼 与这种对人体进行分割的做法不同的是亨利摩尔(Henry Moore)对人体的整合。在一系列的斜卧像中,人体也同样被塑造成变异的形体,模糊的轮廓。所不同的是摩尔并不将人体进行分解,他的作品之所以不是清晰的人体,是因为它们都被当成一个整块来处理。他只表现人体的神韵,而不求形似。人体斜卧时的优雅与高贵的姿态完全通过石料的起伏变化表现出来。他甚至在形体上加上巨大的空洞来表现变化感和韵律,使作品既空灵,又有生气,加大了雕塑作品内在的
10、张力。这些饱满而又坚实的形体使人想起了马约尔,不过,它们的变形与隐喻性质又与马约尔的作品有天壤之别了。 对不放弃体积感的形体的变形和改造只是现代雕塑中处理人体的一种方式。另一种方式则是贾柯迈提(Alberto Giacometti)创造的没有体积感的抽象人体。 伸手指示的人(图 4)虽然是一个人的形象,但它已经完全变形了,像是被风干了的木乃伊一般。它没有肌肉,连骨架也不是,好像只是用火柴杆搭成的人形。但是它有粗糙的表面,吸收着光线,仿佛被周围的环境侵蚀得满目疮痍。这种梦幻般的形体像影子一样脆弱而又飘忽,孤独又顽强。 图 4 伸手指示的人贾柯迈提 各种各样的变形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变形中表
11、达一定的艺术观念。不管这些观念有多么大的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反对雕塑艺术模仿外在的现实。就人体而言,对人体的处理,其价值标准不在于是否与真实人体相同,而在于是否能让人借此了解艺术家对事物本质的看法,或者启发人们对事物的本质产生新的看法。 物极必反,当雕塑艺术家们对人体作了近半个世纪的变形之后,美国的西格尔(George Segal)又重新回到模仿真实人体的路子上来。不仅仅是模仿,他完全从模特儿身上翻制作品,在处理人体的方法上可谓又出新招。不过,也正是因为他采用了这种方式,这种被称为超级写实主义的作品才有别于传统的雕像作品。 作于 1963 年的电影院(图 5)不仅人物形象是真实的,
12、它所表现的场景也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一个男子正在更换电影节目表上的字母。作者似乎有意识地把雕塑艺术重新带回到普通观众的现实生活之中,让雕塑融入社会生活,也让社会生活融入雕塑。然而,这种处理方式仍然与传统的雕塑艺术有巨大的差异。这不仅表现在传统艺术中不允许从真人身上翻制作品,而且更重要的是传统艺术有一整套表现美和思想情感的规则。传统艺术从不把现实生活与艺术混为一谈。超现实主义首先打破了传统艺术的规则、那种过分的真实性看起来更像是对传统的嘲弄而不是继承。 电影院中那个真实的男子形象并不是按照传统的标准精心加工出来的。他的苍白的颜色和粗糙的质感使他变成了一个现代主义的幽灵,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真实人物
13、。 图 5 电影院西格尔 二、抽象的空间 当米开朗基罗用人体表现“夜”与“昼” 、 “晨”与“暮”这样的抽象概念时,他也许没有想到,这种巧妙的构思有多大的内在潜力。以后的雕塑家如罗丹和马约尔虽然对这种构思心领神会,但对它所蕴含的能力仍然估计不足。他们都没有看到把具体的形体与抽象的观念建立起联系对于传统的雕塑规范是多么大的冲击。而这正是 20 世纪雕塑艺术的又一个基本特征。 实际上,只要把具体的形体与抽象的观念位置倒过来,即将抽象的形体与具体的观念建立起联系,那么,现代雕塑就出现了。然而,遗憾的是传统雕塑范围内的大师们都没有再向前跨出这一小步。 1924 年,布朗库西创作了空间里的鸟(图 6),
14、实际上就用了抽象的形体表现具体观念的现代主义原则。他用像一根鸟的羽毛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的形体来象征鸟在空中飞翔时的自由流畅的动作,以及空旷的空间感受。同时,单纯的形体与匀称的节奏感以及它与空间的对比所产生出的一种空虚与永恒的哲理意味,蕴含有无限的生机。实际上,抽象的形体所隐喻的鸟的飞行动作也被融入形而上的哲理意味之中。鸟的形象成了从抽象形体到哲理内涵之间的过渡。 图 6 空间里的鸟布朗库西 但是布朗库西忘不了雕塑的质感与体量。而在布朗库西制作这件抽象作品之前的 1920 年,一对俄国兄弟加波和佩夫斯纳就签署了一个构成主义宣言 ,宣称雕塑的结构、形式、材料、体量和空间都有自己的真实性。因此,必
15、须放弃用这些因素去描述其他物体的做法,创造透明的有空间深度和时间节奏的雕塑。 1954 年1957 年由加波(Naum Gabo)完成的鹿特丹的构成(图 7)是这个宣言的一次成功实践。加波说:“我造了一棵树,而不是别的什么,直觉告诉我应当扭曲树枝。 ”可是我们从这件矗立在鹿特丹市一座百货大楼前的 26 米高的作品中看不见树的影子。只有 8 根巨大的稍稍扭曲的弓形钢管从一人多高的底座上向空中伸展。钢管的中间段向外突起,然后收缩。结顶处由钢管水平联结,形成主体框架。框架内部是一个有力的钢骨结构,它的丰富变化与外在框架的呆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巨大的框架中间段的突起又像是承受强大的压力所致,充满弹性
16、和力量。整件作品有一种自然上升的运动,透明的空间孕育着变化。从各个角度看这件作品都显得优美而有活力,紧张而又有序。 图 7 鹿特丹的构成加波 这种用线性材料搭建空间的做法实际上是对雕塑艺术的空间特性的发挥和改造。传统雕塑的空间是以体块表现的,呈现出来的只是外观;而构成主义却把那些体块抽去了,落下一个框架,让雕塑的内在空间也成为可以加工的对象。随之而来的,外形也由体块的起伏变化变成线性材料的组合了。 这样,雕塑必然就成“空间的笼子”了。至少,大画家毕加索(Pablo Picasso)在 1930 年制作空间的笼子(一名线的构成)时是这么理解雕塑的。他用铁条来界定一个空间,完全背弃了传统雕塑的体量
17、感,把雕塑变成了“空间的素描” 。他甚至想让人们能钻进这个线条搭建起来的空间来,从内部观赏、感受它所界定的这个空间。当然,这不是一只笼子,毕加索仍然在这些简单的线条上作了精心安排。线条的长短与方位构成了和谐的韵律,它不是纯粹的抽象,而是含有一种运动形式在内。那些弧线与直线组成了一个有生命的空间。 为了达到让线条以及它们界定的空间具有意义的目的,方法还是很多的。让这些线条动起来就是其中之一。美国雕塑家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制作的一系列的“活动雕塑”正是这样的实验。他的作品可以借助风力自由转动,线条之间的组合千变万化。但每一种组合都能产生优雅的诗意。小蜘蛛(图 8)就是用三根弯
18、曲的金属管支撑起来的一件抽象作品。纤细而弯曲的金属丝末端各连接着一片几何形的小叶片。当微风吹来,这些小叶片顿时活动起来,就像是在蛛丝末端摆荡的小蜘蛛一般,充满了活力。虽然那些金属叶片和那些纤细的金属丝都是简化的、抽象的,但是活动使它们具有了生命力,它们的运动使简单的线条变得复杂起来,似乎孕育着无限的可能性。当然, “活动雕塑”只能在某些艺术家手上变得有用处,不可能成为每个艺术家都可以使用的法宝。 图 8 小蜘蛛考尔德 其实,古典时代的雕塑家就认识到了形体自身就蕴含有某种抽象的意味,S 形可以表现运动,正三角形表示稳定等等。这些形式方面的因素由于在传统雕塑中与具体的形象融合在一起而不被人们所重视
19、。20 世纪 60 年代的极少主义者则把具体形象抽去,专门用单一的形式因素来表现一些抽象的意味。抽象的空间成了雕塑的形态。加拿大的布莱顿(Ronald Bladen)制作的X(图 9)就以巨大的体积和伸向四方的有力的长方体表现一种威风凛凛的姿态,让人感到一种巨大的无法抵抗的压力。它倒是没有在抽象的简单造型中加入什么其他因素,只是让线条和体块自己产生一种复杂的意味。从这一点来说,它们应当与构成主义属于同一范畴。不过,极少主义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强调简单,宁愿重复使用同一造型而不愿把形体作得复杂,据说这样做是为了保持作品的绝对统一性和整体性。 图 9 X布莱顿 无论如何,用简单的线条或规整的几何体块界定抽象的空间,把人们的视线从雕塑的外部引入内部,并从形体与空间的对比中呈现意义,这些观念都使雕塑向建筑靠近而不是向绘画靠近。雕塑艺术如果说没有失去它原来的形象性,也应该说创造出了全新形象。抽象的哲理意味的加强已经使雕塑变得更像是纯粹的“精神”产品了。在现代社会中,人类历史上形成的完整和谐的生活方式以及人与外界的整体性关系已经破裂了,这些精神产品也只能是梦幻般的碎片而已。 三、越界的材料 半个世纪以前,当罗丹因为自己的青铜时代被评论家们误认为是从模特儿身上翻制下来的作品而感到委屈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