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几件事情看贫困村怪相 2017 年 5 月 30 日嘎乐县米吉镇莫沙村晴 嘎乐县的精准扶贫工作是从去年才真正开始的，后来这个提法慢慢变成了脱贫攻坚，还要决战决胜，概念是那个时候变得，为什么要变，老夫至今也闹不太明白，总之是变了。 现如今，随处可见大跃进时期三年赶英，五年超美的繁忙景象，光是建房就有 “ 增减挂钩 ” 、山区新寨建设、异地扶贫搬迁、 D级危房建设等诸多花样。资金流之大，漫灌的范围之广，程度之深，前所未有，与精准滴管的扶贫方式大相径庭。各村的住房、道路、基础设施焕然一新或即将焕然一新，老百姓的腰包却依然干瘪如故，是喜是悲？脱贫奔康真能一蹴而就？不多言，都是老司机，你懂得。 作为第一
2、书记，老夫有幸亲临脱贫攻坚一线见识了一些现今贫困村的怪相，在惊叹空前的扶贫力度之余，有几点小感慨。这里捡主要的几件事情摆一下，主要目的是力所能及 的讲清楚现状和问题，至于分析原因，提出建议，落实解决办法应该是砖家和组织的事情，老夫是黔驴技穷，无能为力。 一些比如张三家的种马被李四家的母马引诱发生了正常关系，张三以李四监管母马不力，导致自己家的种马身体精神受损为由要求李四赔偿包谷 50 斤，村两委多次协调未果，要求新来的第一书记主持公道之类的荒诞奇事就不一一列举了，在老夫看来云南十八怪的地位还是不要轻易去撼动它为好，怪事说得越多，于所谓的和谐稳定越不利，越易引火烧身，第一书记 QQ群里，刚正不阿
3、的上级领导早已明确说过发布不当信息产生负面影响的一次警告、二 次诫勉谈话、三次组织处理。 但老夫觉得说问题也是想解决问题，如果因说问题被扣帽子、抓辫子、甚至打棍子，那就来吧！老夫还是那句话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留，皮鞋必须还是要上油。 一、劳师糜饷的第一书记是第一怪 去年初，蒙受组织特别器重提拔，来到嘎乐县米吉镇莫沙村担任第一书记。因是中途替换因工作需要被单位召回的同事才有机会担任的这个正村级高级干部，是个正宗的替补货色。 履职之初，没有机会参加重要的有关第一书记的等等思想教育学习，脑子没被洗干净、思路没被理清楚，刚开始，对于这个第一书记是个啥子 东西？要干些啥子？实在搞不太醒火，但听组织
4、说这是个很重要的角色，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帮助全村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还不能落下一户一人。真正共同富裕的节奏啊！虽然老夫自己本身如今都还挣扎在贫困线上，但也绝不能错过这个见证历史奇迹的时刻；再则，老夫在原单位本身也就是个闲得蛋疼，在家亦不受母老虎待见的家伙，按母老虎的原话是窝囊废一个。 始终没能参悟透朋友所说的剑走偏锋的道理，年近不惑，职位、收入一直光荣的稳定在体制内的最低层，这次有机会去农村向广大农民叔叔和农民嬢嬢学习还可以散散心，涤荡涤荡落魄的灵魂，何乐而不为 呢？就这样半清楚、半糊涂、半公、半私的走马上任了。 今年的大会上领导讲过： “ 去年，全县上下响应党中央号召，打响了脱贫攻坚首战！开
5、启了创造嘎乐县历史的辉煌事业。全县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干部，认真贯彻落实县委、县政府决策部署，紧紧围绕 “ 两不愁 ”“ 三保障 ”“ 四个好 ” 总体目标，认真落实 “ 五个帮扶 ”“ 六个精准 ”“ 七个一批 ” ，聚力攻坚、扎实推进，实现了 25个贫困村脱贫摘帽、 5691 名贫困人口退出 ” ！脱贫攻坚总体来看硕果累累，老夫作为堂堂的第一书记，一年下来也是成绩喜人！ 贫困户基本情况信息表、贫困户项 目发展意愿调查表精准扶贫产业发展规划、贫困户住房安全统计表、异地扶贫搬迁户情况统计表、基层组织建设规划、为民办事规划、加强村级治理工作规划、致富带头人花名册、第一书记工作日志、党群通图片资料
6、、第一书记 App 工作日志、第一书记工作台账、驻村工作组台账农民夜校专卷国家子系统省六有系统 等等等等的文字材料干了一大堆，还按要求一式复印了三份，一份交有关部门，一份交乡镇党委政府归档，一份自己留存随时备查，战果可谓辉煌，所干的表格、材料用当地老百姓用来背洋 芋的箩筐，足够装满两箩筐。 老夫生平第一次被无处不在的领导、无所不能的领导折服得五体投地，正是他们英明的指导和督促，领导我们完成了如此辉煌的创业历程，除了材料还是材料 抱怨之余老夫扪心自问，竟发现除了和材料干还真心干不了其他什么正事，举几个例子说明下。 县委、县政府统一决策部署，米吉镇莫沙村全村纳入 “ 增减挂钩 ”项目，据说社会融资
7、 8千余万，工程于去年 9 月中旬开始动工，老百姓住上好房子的愿望指日可待，但第一书记绝大多数时候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其中，政府相关部门、施工方、老百姓等几方，用我们嘎乐话说就 是根本 “ 不打你的钱 ” ，有你不多，无你不少。 但是在心得体会、工作总结等等上交组织的材料中不得不厚起脸皮写上 “ 在工作中积极协调施工过程中产生的各类矛盾纠纷，积极对接相关部门落实相关政策，确保工程项目正常有序推进 ” 等字样，毕竟每天 60 元的生活补助领起，是要拿话出来说才行的，实属无奈；通村硬化路投资 148 余万元，这是国家脱贫验收的硬指标，资金筹措、项目实施等老夫这个第一书记也是爱莫能助的；产业发展老
8、夫是有想法的，想过开歌城、买门面、建房卖房等自认为赚钱稳定的项目，用局套话就是切实用好用活扶贫资金让农户增收享受 到改革红利，结果是方案出来没有活过 3天即被枪毙，领导义正言辞： “ 拉仁同志！你咋不开个夜总会？再配套几十个漂亮小妹服务员肯定更能挣大钱了！ ” 明显是在洗刷老夫了，老夫就纳闷农民为什么就不能利用扶贫资金搞点稳定增收的项目， “ 不管白猫还是黑猫 ” 的话还没过时吧？必须按照纸纸上的要求去搞什么特色农牧产业发展，大把垮台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不会真像网上愤怒的文学青年些说的扶贫就是烧钱吧？老夫实不敢再深入细想。第一书记手里即无权又无钱更要命的是还要必须冒充砖家搞经济发展，跑项目、
9、制定发展规划、落实实施步骤，这些不是一 句呵呵就能带过的。 或许有那么几个优秀的第一书记是干得不错的，做足了表面文章，大会小会上无比骄傲的作了交流发言，但就是像这样的也是凤毛麟角了。据说，全省总共有一万余名第一书记，每人每月一千元的生活补助（就低算了），光是这项费用全省每个月的支出即高达一千余万，为老百姓修路建房嘎乐县更是举债 10 几个亿，要晓得嘎乐县全年财政收入不到 1.5 个亿，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十年才能还清债务！ 中央要求的精准扶贫方式，在某些地方被演绎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劳师糜饷的脱贫攻坚消耗战，表象背后实则隐藏的是各级官员穷兵黩武、好大喜 功的扭曲政绩观，为了保住帽子，为了戴更高的帽子
10、，扶贫工作被笼罩上一层浓浓的政治气氛。 “ 我要你脱贫！我要你脱贫 ” 各级官员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孤独的在山区村落回荡，却难以听见老百姓一句 “ 我要脱贫 ” 的微弱回应。 二、历史影响深远的贫困建卡户之争是第二怪 文章前面说过老夫是个替补的第一书记，来到莫沙村的时候关于精准识别贫困户工作已经尘埃落定。几家欢乐几家愁，评上贫困户的微笑不语，没评上的愤愤不平，个别人甚至是怒不可遏的。乡镇干部、第一书记、村干部、很多时候成了他们倒苦水的垃圾桶。 时至今日，精准识 别贫困户工作结束已一年有余，昨天，老夫还是不胜其烦的接待了一波反映自己是最穷最困难的，因各种原因没有被评定为贫困户的群众，轻车熟路的好说歹
11、说了一个钟头，信访群众才悻悻然散去，就像一个个心理病患者看完心理医生后那样离开，对一些人来说 ,与贫困户失之交臂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痛。抽烟、喝酒、交朋友是老夫的喜好，也对莫沙村村民的胃口。茶余饭后，走村、逛路、赏风景，与人干酒闲聊中，对于这场没有硝烟的争当贫困户大战有了个大概了解，当故事讲一下。 （一）比穷、比困难、比谁更有资格 “ 国家就要花大力气扶贫了，这次和以往 不同，是要精准，名额有限，那家如果被评上，将会得到 10万或许是 20万甚至更高的补助，还要给修建房子，看病不花钱，子女免费读书，但是只有评上建卡户的才有 ” 类似这样的谣言，后来证明不完全是谣言，在去年精准识别贫困户之初在全村
12、范围内迅速炸开了锅，上演了一场比困难、比穷、比谁惨、谁更有资格当贫困户的大剧，老夫儿时放羊时那个炊烟袅袅、祥和安宁、喝口酒、吃口肉，都要相互谦让的山区村庄在贫困户精准识别过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贫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怪相，在特定的历史阶段曾有过，那时叫根红苗壮，如今叫贫困建卡户，名称不同， 但属性似乎有些一致。 （二）似怪不怪的贫困建卡户名额分配方案 莫沙村的贫困户建档立卡工作历经评定推倒、再评定再推倒反复三次才最终出炉。主要原因是镇党委政府震怒，撂下狠话，如果再评不出来，贫困建卡户名额统统取消让给其他评得出来的村！整个莫沙村一下子安静下来，这到手的红利怎么能拱手让人？退居二线的老支书李拉莫
13、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与其他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商议之后决定召开莫沙村民间村委常委扩大会议解决此事。 会议地点设在老支书家里，某日傍晚时分，各大家支头人与现任村两委干部 20 余人陆续来到会议地点，围坐在火塘边喝起了转转酒，和颜悦色的闲聊，谁都不敢轻易碰触正题。会场外，村民也围坐了一圈，张三和李四也在其中和其他人一样干酒和闲聊，种马和母马的事只字不提，大家都专心期待着对自己有利的方案出台。会场内，老支书正襟危坐，烟雾缭绕的吸着烟，当过三十年的村书记，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今晚却显得有点紧张。人到齐后，老支书轻咳两声，会场立刻安静下来，他随即发话道： “ 我们世代居住在一起，你们晓得的是我的头发，
14、我晓得的是你们的胡子 ，那个家情况咋个样大家都是清楚的，比起汉族地方，我们都很穷都困难都差不多，现在国家精准扶贫，但是名额有限，对于我们来讲就是要好好把矮子中的矮子评选出来才行 ” 。 抛出一块玉，立时引来了一大堆的砖，会议现场立即炸开了锅，为了各自及各自家支的利益，争吵、妥协、再争吵、再妥协 凌晨3 点，历经艰难的孕育和痛苦的难产过程，名额分配方案终于分娩落地。 方案指出，各家支按人口比例评出人员代表全村人表面上享受贫困建卡户名额；方案强调，国家对贫困建卡户的帮扶，那怕是一百块钱都必须由全村人平均分配。国家要的是精准识别、 精准帮扶，实际情况则是难精准、无法精准，人人都想被精准，莫沙村诞生出
15、的这个贫困建卡名额分配方案犹如一个怪胎，但却出乎意料的切合当时的实际。 贫困建卡户名额评定之后不久，莫沙村的县级帮扶单位来村开展帮扶工作，向每户贫困建卡户捐赠了鸡苗 20 只用于发展养殖业，言明了是只给贫困建卡户的，却被村民私底下按照约定由全村人均分，每人分得鸡苗 1.5 只 ,建卡不建卡人人有份。民间村委常委扩大会议的决议得到坚决执行，实惠的东西大家都有份，贫困建卡户似乎只是个虚名，建卡户之争暂告一段落，进入一段短暂的缓和期，。 （三）扶贫 进入深水区，纷争再起 今年开始，贫困建卡户免交每年每人 150 元的新农合保险，并且在县域范围内实行医疗零支付，看病不花一分钱；贫困建卡户的子女读大学、
16、高中的可以申请学校的高额奖学金；贫困建卡户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由国家贴息等等政策，贫困建卡户俨然成了党委政府最宠爱的幺儿子，这是当初莫沙村民间村委几大常委始料不及的，建卡户享受的很多隐形福利政策远比平均分配几只鸡苗、几代大米得利大得多，非建卡户群情激奋纷纷要求重新评定建卡户，无奈国家贫困户子系统已录入的数据是无法更改的，精准识别工作早已结束、尘埃落定，国家的政 策最大，这是三岁小孩也懂得，木已成舟，村委常委扩大会也无能为力。于是乎非建卡户上访、越访、缠访的问题再次成为新常态，见怪不怪了。 三、轰轰烈烈的村两委换届是第三怪 莫沙村现任村支书拉人，村长拉比，两人是村里较有威望，文化知识相对较高的后起
17、之秀，全日制小学毕业，精通汉语。三年前上台，今年成功连选连任，特别是村长拉比打败强大的竞争对手实属不易。 每三年一次的村两委换届，对于全村来说可谓是一次盛大的集会，为了让自己的人上位，有的不远千里从打工地赶回来，投上自己神圣的一票，有的近在咫尺，却在家闭幕养神， 坐等竞选者上门拜访拉关系得好处，三三两两席地而坐干酒闲聊的都是关于换届的话题，整个村子如过新年般热闹。 （一）波澜不惊的村支委换届 村支部委员会换届用村民的话讲就是选村书记，普通村民是没有投票权的，必须是党员，莫沙村共 22 名党员，老书记李拉莫在位三十年，处事公平、公正在村里德高望重。但人总是有自私的一面，村里几乎所有党员都是他多年
18、来亲自把关发展入党的，不是侄儿就是外侄儿不是老表就是兄弟不是叔叔就是舅舅，都沾亲带故，保证了莫沙村党组织的绝对纯洁性。三年前老书记退居二线，儿子拉人顺利继位，朝鲜已经第三代 ，莫沙村只是第二代，还需继续努力。 因第一书记的党组织关系按照要求必须转到村上，因此老夫作为莫沙村的一名党员全程参与了新一届的村支委换届工作，拉人书记不出意外的顺利连选连任，只是在推荐候选人这个环节上出了点小问题，按照要求需要推选至少两名候选人且年龄须在 45岁以下，莫沙村除了拉人书记外，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符合条件的人，在请示了米吉镇党委之后推荐了个第二年轻的党员年仅 49 岁与拉人一起作为候选人，选举结果可想而知。 （二
19、）精彩纷呈的村委会换届 比起波澜不惊、历史遗留因素突出的村支委换届，选村长的村委会换届则是一场家支势力、经济实力、智力与勇气的大比拼，精彩纷呈。镇党委宣布村委会换届选举日为 3 月 10 号之后，莫沙村整个村子就开始震颤蠕动起来，直至选举结束。 上一任村长是新一任村长候选人这是惯例，正当大家琢磨着今年谁会跟老村长拉比一较高下的时候，惹拉家族中一个年轻想有一为的小伙惹拉惹格站了出来，公开场合高调宣布参加今年的村长选举，一一历数了村长拉比在上一任期间的各种不仁不义。对于这次换届拉比村长当仁不让，并通过中间人向惹格传话 “ 随便来，脚来脚断，手来手断，老壳来了稀巴烂！ ” 拉比一反平时稳重、处事不惊
20、的常 态作出强势回应。像美国总统大选一样，口水战是每届村委会换届必不可少的节目。 拉比与支持者随即成立了竞选工作领导小组，拉比自任组长，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负责竞选日常事务，由其活动能力很强的亲表弟洛扎担任办公室主任；惹格则搬出了莫沙村元老参谋梦之队作为村长竞选指挥部，连德高望重的老书记李拉莫也站在惹格这一边，双方严阵以待，正式展开角逐。 人跑狗叫电话忙是这一段时间莫沙村动态的真实写照，镇党委三令五申不准拉票贿选的警告被双方丢弃在村前那条河沟边。全村 18岁以上具有选举权的村民被双方牢记于心，经过全面摸底排查 对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中间派、那些是敌对派了如指掌。自己人不用拉票、敌对派不会去拉票，
21、成败的关键在中间派，双方使出浑身解数争夺选票，中间派也是坐地起价，烟、酒自不必说，这是规矩，都懂的。 当听说一张选票被炒到 2千元时，老夫着实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马上找来已是新任村书记的拉人询问情况，拉人书记语气平常 “ 第一书记，选村长管老百姓啥事？不给老百姓吃酒、吃烟、吃钱，那个闲得没事会来投票？到时候选举那天连一半村民都到不了场，人数不过半选举是不能进行的。 ” 此公对选举法倒是比我还熟悉！没办法了，老夫不得不装聋作 哑了，村委会换届不成功在全县是要出大洋相的，让他们拼、让他们干吧，总有一个会最后胜出的，况且他们轻车熟路，没那么倒霉被纪委和相关部门抓住什么证据吧。一瞬间，老夫居然替他们拉
22、票贿选的事情担心起来，忘记了自己还是体制内的人，不该啊，不该。拉比的家族在凉山是个大家族但在莫沙村人户不多，惹格的家族在凉山不算大，但在莫沙村一亩三分地却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经济实力拉比强于惹格，双方难分伯仲，都自认为胜券在握，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3 月 10 号的选举日终于到来，选举场地设在莫沙村的一处开阔地带，还来了警察，秩序比我想象 中的要好得多，双方人马各自分开坐在两边，叫到名字的上前秘密填写选票，不会写字的工作人员代写，选票填写好后，公开投进票箱。大部分人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个别人口中念念有词不晓得是保佑自己人上位，还是在诅咒对手不得而知，拉比和惹格坐在各自阵营中强作镇定。经过 4 个小时，投票结束，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