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京城“名捕”张2011 年 09 月 27 日 中国文化报 陈祖芬合上书,却合不上眼睛,眼睛里满是热泪,虽然那应该是我熟悉的文字。因为作者是我熟悉的,叫张守仁,作者写的一个个人,也是我熟悉的,譬如叫陈祖芬。上世纪七十年代我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年长,叫他老张。后来社会的文明指数提高了,觉得管一位有学问的前辈叫老什么,实在不好听。尤其后来我也一年年地年长了,不再觉得他就比我大多少了(大不敬啊,自己偷着乐啊),就不想再叫他老张了。可是国人有个习惯,叫做:新人新规定,老人老办法。在文学圈,他是我最老的朋友(不是前辈是朋友了?呵呵,我的文字我作主啦)感觉中叫老张叫了一辈子了,焉能改得过来?这位一辈子张,
2、偏偏又好像一辈子没变化。面部表情、肢体语言,都是弹跳的、欢快的、书生意气的、激情洋溢的。大笑时给他画漫画,嘴占半个脸;给他定分贝,超过六十。还有,大笑必定夹带着水声(什么地方缺水请他去的话,他一笑也许就来水了)。不少青年学子提前平添了横秋老气,偏偏一辈子张就是一辈子年轻四射当然不是大明星的闪亮登场。他没有华服,不是帅哥,惟其如此,我更感叹他一生谱写的青春之歌。以老张七十八岁这个年龄,这一生走来,哪个是容易的?八十年代以来,我老在全国跑,我想先跑远的,等我老了再在北京采写。所以我和老张虽然认识了一辈子,虽然只要见面就好像从没分开过,但是我并不太知道他的过去。因为人称四大名编的张守仁也属于北京。四
3、大名编总叫我想起八十年代很叫响的电视连续剧四大名捕。名编自然有名捕之长,在那个文学鼎盛时期,在茫茫的文学作品里,捕捉当下大作和明日之星。譬如三生石、大雁情、高山下的花环、张铁匠的罗曼史,譬如王蒙的相见时难。“名捕”和好作品的关系,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一九八二年七月十八日晚,一个解放军文艺社小说读书班的成员,名不见经传的李存葆,抱了一大摞手写稿送到张守仁的家里。老张一夜未眠读毕,望窗外,“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而他是心潮翻腾写审读报告。然后如同捧起皇家珍宝那样诚惶诚恐地把那一大摞花环放进背包,蹬上自行车从他家所在的黄庄一路驰向当时十月杂志所在的崇文门。张守仁在编辑部读了他那审读报告,编辑部全体在两
4、天内读了花环决定放在头条。然后,七十四家报刊连载,十多种文字翻译,六十多家剧团演出,一千一百多万册单行本发行。花环中的雷军长甩帽有千钧力,花环后的李存葆也成将军,见面我也爱喊他李将军,觉得挺来劲,好像自己也将军了一点。八十年代,已经不再。没有八十年代,就没有张守仁,没有李存葆,没有那种喷发的激情和找回的年轻。八十年代的令人难以忘怀,也因了组成那个年代的一个个人,譬如张守仁。我多次想到,当张守仁遇见好作品,这里有太多的故事,这是一部当代文学史,而且,是激情燃烧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直至二九年老张又来到我家,同来的是京城另一名编崔道怡。这次是为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征文组稿。 这次征文或是文学界的一
5、次建国伟业。主角是这两位加起来年仅一百五十岁的新青年。认识张守仁三十几年,前年我见他的刹那间,真有一种时光倒转的感觉,耳边响起八十年代的那首老歌: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老张还是那个老张(原歌词这句是:梁也还是那道梁)当然, 三十几年过去了,每个人都会有岁月的痕迹。但是,张守仁,还是那个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又热血又青年的一辈子张。几十年了,没有见过他不热情,没有见过他不热血。人们喜爱五四青年,而张守仁是八十年代酿造的青年,哪怕以后到了八十岁也是青年。任何场合他一来,旁人也会热血起来,燃烧起来,分贝提高,室温升高,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叫做:激情燃烧的岁月。现在京城“名捕”张,把他“捕捉”的作家和作品织成了一本大书。我合上他这本永远的十月,激动难耐,只好先记录下我的感觉。他书中的很多人,我读来亲切。但他写我的很多事情我自己本已不记得了。他是这样的以仁爱之心关切作者,以天真之眼睛感知事物,以青春之举敢作敢当,以燃烧之生命擎起文学之火烛。守仁!写到最后,突然改叫守仁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毕竟,他这几十年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的话,是一个“仁”字。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的话,是:“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