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模糊的难民面孔:来自欧洲的近距离观察 今年 7 月的一个上午,由于有难民闯入英法之间的加莱隧道,我被困在伦敦的国王十字火车站。出于安全的考虑,所有火车全部断电,以防闯入者触电发生意外,直至中午火车才恢复运行。在这一周,试图通过加莱隧道进入英国的非法移民达数千人次,并且已有数十人在偷渡过程中死亡。英国内政部数据显示,在 2014 2015 年度,英国边境部队与法国当局联手堵截了 3.9 万人次企图闯入加莱隧道的非法移民,较去年增长了一倍以上。随即在星期天电讯报上,英国内政大臣和法国内政部长共同表示,目前在英法 加莱隧道附近的偷渡问题是“全球移民危机”的一部分。作为一个移民问题研究者,我第一
2、次切身感受到媒体中越来越多提到的“难民危机”对欧洲人生活的影响。 随着更多的难民涌入欧洲,意外事件也愈发频繁地发生。 8 月 27 日,奥地利和匈牙利边境高速公路发生了致使 71 名难民窒息身亡的“卡车偷渡惨案”。 9 月 2 日,年仅 3 岁的叙利亚小难民艾兰 ?库尔迪溺亡土耳其海岸,随着照片被各大社交媒体频繁转发,全欧洲人的同情心几乎同时被唤醒。一时间舆论纷纷转向谴责政府此前对难民问题的消极应对,于是不仅各国政府纷纷表态将积极援助,欧洲议会也 于 17 日紧急投票通过由欧盟委员会提出的一项 12 万难民转移安置计划。与此同时,“难民危机”一夜之间席卷了各国媒体的头版头条。就在整个欧洲舆论一
3、致表现出对于难民的同情与欢迎之时,国内媒体却表现出对欧洲处理“难民危机”方式的各2 种质疑,认为这将给难民接收国带来难以承受的负担 ;更有甚者,竟将此看作是一个移民欧洲的捷径。由于目前对于欧洲难民的报道与研究,缺少定性的、微观的、针对具体个案的分析与讨论,使得难民在舆论中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符号化与脸谱化的特征,因而本文希望通过笔者在欧洲的一些实地观察,结合对移民群体若干常见误 解的说明,呈现出一个对于欧洲难民危机的更为清晰的认识。 比利时移民局楼下的马克西米里安公园难民营 “马克西米里安公园难民营”的故事 比利时布鲁塞尔是欧盟总部所在,也是欧洲各国外来移民占总人口比例最高的城市(高达 62%)
4、。在位于布鲁塞尔北站附近世贸中心大厦群内的比利时移民局,楼下有一座名为马克西米里安( Maximilien)的小公园,在此次“难民危机”中也收纳了大量的“难民”。由于移民局每天只受理250 份难民申请,所以这些被官方称为“寻求庇护者”( asylum seeker)的难民每天早上都要在大楼西侧 的入口处排着长龙等待提交申请。而在其申请被受理之前,寻求庇护者是无法获得相关的福利支持的,只能使用移民局设在世贸大楼内的床位过夜,早上八点就需离开。 9 月 2 日,艾兰 ?库尔迪溺亡照片引发热议之后,几个比利时的民间组织不满政府应对难民问题的拖沓,与一些志愿者迅速成立了一个为寻求庇护者提供帮助的公民运
5、动平台,以马克西米里安公园为基地,为不同国籍、年龄与性别的寻求庇护者提供饮食、医疗、住宿、语言培训、娱乐活动和心理支持等服务。 整个马克西米里安公园营地以公园中心的球场为核心,周围散布着400 多顶大小不一的帐篷, 这些帐篷都是由布鲁塞尔当地的慈善机构捐赠而来。营地入口处悬挂着英阿双语的“欢迎难民”的大幅标语,并有几个3 大帐篷组成的接待中心,为新来的难民提供阿拉伯语及英语的信息咨询。接待中心的对面是一个简易的厨房,这里是整个营地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每到饭点可以为 300 多人提供免费的肉、菜和面包。除了定点供应的热食外,有一些布鲁塞尔本地市民会带一些自制的食品送到厨房来,供难民免费食用。营地中
6、另外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是语言学校,由于英语并非比利时的官方语言,难民未来生活中必须使用法语或者荷兰语,因此这种培训很受欢迎。原来安排的教 室已经满员,难民们正准备换到一个更大的帐篷里去上课。在这里,各方捐助的物资被集中管理起来,供难民有序地自行选择。营地的运行都是由志愿者与难民共同负责的。在笔者首次探访期间,看到志愿者正与难民用废弃的木箱制作桌子,隔天这些简易的木桌子已经成为食堂的餐桌了。 然而,这一自发形成的“马克西米里安公园难民营”并未能持续太久。10 月 5 日,营地被比利时政府要求关闭,在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它已经接待了近 5000 名新到来的寻求庇护者,而 9 月份新注册登记的布
7、鲁塞尔寻求庇护者人数则为 5472 人。营地被关闭后,大部分来 自叙利亚与阿富汗的寻求庇护者都搬进了政府提供的世贸中心大厦的收容所内,组织公园难民营的民间组织也转到大厦内继续为难民提供心理和法律咨询,及医疗援助、洗衣服务等。随着寻求庇护者人数的不断增加,目前比利时政府已经增加开放了第三处夜间收容所,但仍无法满足需求,尚有 50 多人只能在街头露宿。此外,并非所有的难民都搬入了政府提供的大厦内,还有将近 100 人继续留守在公园的帐篷里不愿离开。他们即是所谓的“无证移民”( sans-papiers),大多数是曾经多次提交过难民申请,但未获得难4 民身份的人。严格来说他们应被遣送回母国 ,但却仍
8、然长期滞留,所以无法和新来的寻求庇护者一样获得政府提供的免费住宿。事实上,他们才是马克西米里安公园内真正的住户。 马克西米里安公园为难民提供信息咨询的接待中心 “移民”潮?“难民”潮? 持续滞留在马克西米里安公园内的“无证移民”,是欧盟的移民政策中,长期以来对于“难民”( refugees)与“经济移民”( economic migrants)区别对待的具体体现。对于当前这次波及整个欧洲的大规模人口流动,究竟是称呼其为“移民潮”还是“难民潮”一直争论不断。 BBC 等西方媒体长期使用“移民”这一相对中 性的概念来描述,而半岛电视台则强调:“移民这个字眼已经不足以描绘在地中海地区发生的悲剧了。”
9、“移民”这个词汇在难民危机爆发以来,其含义已经开始衍变,与素来使用习惯中的定义有所不同它开始成为一个负面的贬义的用语,不仅显得不近人情,也将移民人群区隔开来,成为了一个剥夺受难者声音的字眼。此外,对于移民还是难民的问题,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也曾指出:“绝大部分抵达欧洲的移民并非难民,他们不过是想来寻求更好的生活,由于只想要德国生活,而拒绝留在首先抵达的安全国家。”而联合国难民署则认为今年等候在意大利或者希腊边境的 大部分人都来自战乱国家,是毋庸置疑的难民,因而对于他们,国际保护是必要的。但同时他们也不否认其中一小部分来自其他地区的人企图借难民的名义混入欧洲,用移民来形容这群人则更为准确。对于使用“
10、移民”还是“难民”来定义目前流入欧洲的人群,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分类问题,不同的概念决定了在接收国遭受的待遇,也决定了他们是可以合法停留还是会被遣送回国。任何国家都有权驱逐那些没有5 合法证件的移民,而根据 1951 年的日内瓦公约及其他联合国相关条约,国际难民有权寻求基本保护,也就是说到欧洲的难民即刻可以申请政治避难, 在这一时 期内,接收国无法将难民遣送回母国。因而,在 3 岁的艾兰 ?库尔迪溺亡照片被广泛传播前,许多欧洲政治家更喜欢把目前逃往欧洲大陆的人们称为“移民”或“经济移民”,以此回避政府对“难民”应承担的责任。 “难民”主要指为了逃避战争或迫害而离开自己世居地的移民 日常用语中,“
11、移民”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主要指人口在空间上流动的现象,或是从甲地迁移到较远的乙地定居的人。 从移民研究的角度而言,在现代以民族国家为主体的国际体系下,移民现象则可分为国内移民及跨国移民,而在此基础上,为了寻求更优的经济福利而选择移民到另一 个国家的人则被称为“经济移民” ;而“难民”则是一个较为特殊的移民群体,主要指为了逃避战争或者迫害而被迫离开自己世居地的移民。在两次世界大战过后,难民的概念开始与民族国家与领土边界紧密结合,并通过联合国公约与其他相关法律的界定逐渐成为一个全球性的概念。1951 年 7 月 28 日,联合国会议在日内瓦通过难民地位公约(通常被称为“日内瓦公约”),其初始目
12、的仅在于处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地区的难民保护,并不适用于 1951 年 1 月 1 日以后的难民,欧洲地区之外的难民亦不被包括在内。但鉴于二战后世界范围内的地区冲突依旧不断, 难民问题已逐渐扩大为全球共同面临的议题,因此联合国在 1966 年 11 月 18日通过有关难民地位的议定书,取消了地域和时间的限制,将原公约的所指范围扩大至全球并适用至今。根据难民地位公约,“难民”这一词被6 认为可应用在所有因种族、宗教、国籍,或由于参与的社会组织,或持有的政治立场而受到迫害,因安全疑虑,无法依靠所属国家的保护,而离开所属国的人群 ;此外,没有国籍,或因为安全问题无法返回原居留地的人,亦包括在内。到
13、 2005 年下半年, 191 个联合国成员国中有 146 个加入了这个由联合国难民专员办事处促进和监督的国际机制 。在欧洲,都柏林第三公约阐述了 28 个欧盟成员国及 4 个非欧盟成员国(冰岛、挪威、瑞士与列支敦士登)之间对接收难民的责任及协调机制,指定了签约欧洲国家对难民在日内瓦公约的规程下寻求政治避难的申请流程。其规定,对于寻求在欧盟国家避难的非申根签约国人员,其首先进入的欧盟国家必须为其提供住所并处理避难申请。为了便于接收国管理和限制难民的流动,申请者需要停留在进入欧盟的第一个国家,一旦进入第二个国家,将会被遣返至入境国。这是前文所述匈牙利总理言论的背景,亦是 9 月初匈牙利曾阻止大批
14、难民乘火车西行前往德国的主要原因 。 基于以上各项条约及相关国际法律的界定,“难民”已经成为一个需要由具体的民族国家来认定的专属的法律状态:并非人人都可以宣称自己为难民,难民的身份是需由联合国或者庇护国确认的。因而如同马克西米里安公园难民营里那些正在等待被比利时政府确定为难民的人,只能称之为“寻求庇护者”( asylum seeker)。寻求庇护者是指逃离母国,暂时还未被接收国确定获得难民身份的人,但由于国内学界及媒体较少有关于难民的讨论,所以这一分类并不为人所熟知。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官员也曾指出,随着全球化的快速发展,移民、寻求庇护者 和难民之间的区别越来越模糊,因而非常有必要区分为寻求更佳
15、经济机遇的移民与那些需要保护7 的国际难民,以将有限的资源用于真正有需要的难民身上。然而,由于这些更加清晰的分类可能使移民流入国面临更加艰巨的安置责任,因而越来越多的发达国家以及一些发展中国家拒绝做出这样的区分,使寻求庇护者经常被描绘成非法移民甚至潜在的恐怖分子与罪犯,而不是有资格享有避难所、逃离迫害的难民,这种心态在此次的难民危机中亦可见一斑。 对于这次涌入欧洲的大规模“人口迁移”现象,不少中文媒体使用了“史无前例的难民潮”的描述,用以强调此次欧洲 内部人口流动数量之巨。但事实上仅就欧洲近代史而言,类似的大规模移民潮在二战之后至少就有三次。 传统的移民管理政策忽视了移民群体身份的复杂性和多样
16、性 第一次发生在 20 世纪 40 年代中期到 60 年代,移民群体以欧洲国家殖民地宗主国回迁的人民和殖民地本土移民为主,形成了一股殖民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移民潮。据不完全统计,从 1940 1975 年,在西欧大约有700 850万来自殖民地国家的移民,仅法国就接纳了大约 100万外国移民。这些移民对西欧国家经济的恢复重建以及社会的发展,提供了低廉的劳动力,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但同时在以后的岁月里也带来了一系列社会问题。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源于国家经济和社会重建的需求,英、法、德等国面对战争带来的劳动力缺乏等问题,相继与其他国家签署引进劳工协议或双边协议,大量地从土耳其、摩洛哥等邻国引进劳工
17、。因而在 20 世纪 50 年代初到 1973 年,欧洲形成了以招募外国劳工为主要特征的工作移民潮。譬如基于 1964 年比利时与土耳其所签订的“客居工人计划”( Guest worker program),比利时允许土耳其居民到比利时暂时居住,并从事低技术农业、工业或家政工作,契约期满就需返回母国。今年是该计 划执行8 后的 50 周年,据官方统计,目前有大约 23 万来自土耳其中部和西部乡村地区的居民仍然居住在比利时。而德国方面,共有 1400 万外国人通过客居工人计划来到德国,期满后虽有 1100 万人回到了自己的祖国,但仍有300 万人留在了德国。从 20 世纪 50 年代到 90 年
18、代,在冷战体制的背景下,来自于原社会主义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的移民形成以避难为主要特征的移民潮,这一时期的移民正是以难民的身份(政治难民、经济难民、战争难民)进入西欧的。仅以德国为例, 1949 1961 年,大约有 310 万德国人,从东德来到西德。 1978 年 12 月 3 日,当第一批越南“船民”乘坐海虹号油轮漂洋过海,历尽千辛万苦到达汉诺威的时候,德国媒体将他们视为不堪忍受“独裁统治”的逃亡者。在 1978 年后的几年间,德国一共接收了315 万名来自包括越南在内的东南亚地区难民。这一时期,“来自东德、波兰、苏联、乌克兰、北越的难民,在以联邦德国、瑞士、法国、瑞典为代表的西方国家被热情
19、接纳。直到 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欧洲大部分难民和寻求庇护者都主要来自东欧社会主义国家, 20 世纪 80 年代下半叶,转变为以来自第三世界国家居多,冷战结束后则主要来自东欧和南欧(宋全成,2004)。 冷战结束以后,进入西欧的移民主要有如下三大类型:一是来源于原东欧国家的移民,包括了东、南欧国家的回迁移民和来自东欧国家的合法移民。二是来自亚非国家的非法移民。自 20 世纪 70 年代欧洲移民政策发生逆转,西欧各国政府倡导“零移民”主张以来,非法移民现象愈演愈烈。据欧盟和国际移民组织估计, 1990 年欧洲有非法移民 200 万,2001 年上升到 300 万,目前仍以每年 40 万 5
20、0 万的速度递增。第三种,则是巴尔干半岛等南欧战争国家的难民(宋全成, 2006)。根据欧洲统计9 局的数据,仅 1992 年,当时的欧盟 15 个成员国就收到了 67 万份寻求庇护的申请, 2001 年达到了 42 万份的一个小高峰( 27 个成员国总数)。并在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保持在每年 20 万 30 万份之间。而自 2011年又开始了快速的增长, 2013 年欧盟各成员国一共收到了 43 万份寻求庇护的申请, 2014 年则达到 62 万份( Eurostat, 2015)。 根据国际移民组织的数据,截至日前今年共有 80 多万难民与移民通过陆路和海路抵达欧洲( IOM, 201
21、5)。由此可见,目前我们所经历到的这一大波 “难民潮”,并非是陡然出现的。尽管中东紧张的局势无疑是这股移民潮流的主要推动 力,但它在某种角度上仍可以看作是欧洲在冷战结束后大规模人口迁移的一个线性延续。此外,根据伯明翰大学 Nando Sigona博士的研究,由于对此次进入欧洲的难民(移民)总数的统计是基于不同国家和机构的计算最后汇总的,因此存在很大数量人群被重复计算的情况。欧洲边境管理局也同意:“不规则的跨境流动使得很多人被重复计算,例如有大量的人在抵达希腊时被计入总量,而在第二次通过匈牙利或者克罗地亚进入欧盟时又被统计一遍。”( Sigona, 2015)因而对于目前的“难民潮”的真实规模究
22、竟有多大,还值得仔细考虑。在叙利亚政局造 成这批移民更具特殊性的同时,由于媒体的渲染,普通民众势必对所谓“突然出现”的巨大移民潮充满莫名的恐惧,但对欧洲的移民史稍加梳理之后,在了解近年来欧洲接纳的移民数量后,也许能够为看清目前局势提供另一个视角。 图 1 欧洲难民潮中移民动因的推拉模型 混杂的人群 对于这群越过地中海的人群究竟是“移民”还是“难民”的争论,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欧洲政客们在“难民救助道义 vs 移民严格控制”10 的二元思维下用以逃避现实问题、减轻经济负担的策略。但也正是由于当代移民群体的多样性与复杂性,使得这种策略的实现得以可能。在 传统的移民管理政策中,移民群体的身份一直被单一
23、化、同质化,而忽视其中的多样性。 2005 年, Steven Vertovec 提出了“超级多样性”( super-diversity)的概念,强调了移民群体内部的差异。他以英国的索马里人群体为例,指出其并非一个单一的同质社群,内部包含了英国公民、寻求庇护者、难民、非法滞留者及从欧洲其他国家二次移民来的索马里人等多样化的身份( Vertovec, 2005)。 在马克西米里安公园内驻扎的“难民”们也是一个超级多样性的群体。在亲身探访之前,笔者从媒体上获得的印象是,这 个营地中居住的是来自叙利亚的寻求庇护者,探访后才惊讶地发现该营地内人群的多样性非常丰富:有叙利亚人、阿富汗人、伊拉克人、巴基斯
24、坦人、刚果人 ;有非法滞留者、街头流浪汉,也有等待获取文件的寻求庇护者。不同性别、年龄、宗教和语言的群体都在这个营地里占有一席之地,他们中有真正逃离“伊斯兰国”和叙利亚内战的难民,也有渴望在欧洲建立新生活的所谓经济移民,更多的情况是在同一个移民身上存在逃离战乱和寻求更好经济机会的双重需求。 在难民营中,有一位法律系学生 Mohamed,一年前为了躲避战争而离开叙利亚。他和父亲在土耳 其失散,为了寻找对方, Mohamed 步行了 350多公里在匈牙利和塞尔维亚间往返数次,并两次被匈牙利边境警察逮捕,在被关了一个多月,交了 50 欧元罚金后才被放出来。后来他取道德国,终于在布鲁塞尔和他父亲重聚。他的父亲则是乘小船在海上漂泊了 20 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