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鹿园父子的石雕情缘位于上海嘉定的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前身为上海工艺美术学校,上世纪六十年代自已就读于这所学校牙雕专业。回首从艺经历,还得从小时候说起。我出身于一个知识份子家庭,父母亲都是医生,祖父、曾祖父是粮商,当年浦东陆氏也算是大家庭,曾祖陆鸿庆的名字在老家浦东高桥的地方志有记载。小时候只记得家里有很多古董字画,常常对着这些字画临习,同时在父亲督促下每天练毛笔字,记得临的第一本帖是颜真卿的帖。上学了同学们吹嘘,我比老师画得还好,所以就更起劲地画画。这样一直到上初中,一位外语老师发现我喜欢画画,便引荐给她的母亲上海文史馆的一位老画师江南苹学画,江老师借我一套荣宝斋水印的陈半丁花卉十二幅,每
2、幅画两种花卉,我每天就临摹这二十四种花卉,后来老师又借我一本她自己画的山水册页,给我临摹,当时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去富民路古北公寓老师家,除了交作品,还有机会听到其他来访的画师谈论字画,有时老师会铺开一张宣纸请大家画几笔,有一次江老师说:陆小华你也画几笔。我说我画什么好呢?老师说你画几只蘑菇吧。说完就在纸上画了几只蘑菇,我也像模像样的在边上画了几只,然后老师在画上题字,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某人某人画。 1963 年我上初二时,参加了一次市青年宫组织的上海市青少年书法展,我交的作品是横幅“江山多娇” ,后因组委会选中我又去现场写了一幅“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写完回来已是晚上,记得那晚父亲挺高兴,
3、2带我去饭店吃了一碗面,以资鼓励。 初中未毕业,在同学们的鼓动下,报名考艺校,当时轻校、纺校、工艺美校联合招生,我母亲带着我去一位工艺美校的朋友贾亦珍老师家征求意见,贾老师建议我报考工艺美校,遵照她的建议,我报考了工艺美校。汪邦彦校长问我为什么要考工艺美校,我讲述了自己学艺的经历,汪校长又说学习工艺美术是很艰苦的,我说我有思想准备。这样我进了工艺美校象牙雕刻专业学习。 当时的工艺美校除了专业学习外,还开设国画人物、山水、花鸟、书法课,素描课、泥塑课,学员们也都很勤奋,每天天不亮就穿着整齐,一打起床铃就冲下楼梯进教室打开灯开始学习,晚上打了休息铃还不肯离开教室,中午午睡班主任老师还要来督促检查。
4、虽然这样学习的时间不长就开始了文革,学业受到影响,但是同学们还是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不久前同学聚会,历数 65 届象牙雕刻班 21 人,出了一个全国美协会员,四个省级美协会员,有的人有副教授,教授职称,还有的成了社会名人,不过其中还坚持从事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仅剩少数一、二人。有的同学回忆起当时在工艺美校学习的经历时,感叹当时打下的基础终身受用。有位同学说起近年来在塑佛像,运用的还是当年在学校学到的那点技艺。专业课一开始学的是做刀,把一截一截裁好的钢条,在砂轮上成型,在油石上打磨,一把刻刀要磨九个面,那时正值冬天,一手推一手抵,抵住刀边沿的手指都划上一道道裂痕,艰苦可想而知。最后是用酒精灯和铜管吹
5、气淬火,淬火火候的控制很重要,火候不足的刀刻起来要卷口,3火候太过的刀,刀口容易崩裂,吹气时中气要足,有时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前功尽弃。现今学雕刻有些人图方便买现成的刀具,刻起来往往不能得心应手,殊不知雕不同的东西要用不同的刀具,甚至一边刻一边磨刀,以改进刀具的大小形状,达到理想的雕刻效果。 当时的工艺美校是住读制,每周六天在学校就读,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星期天下午再返校,几乎每次返校经过上海博物馆都要进去流连一番,那时的艺校生凭学生证可免费参观博物馆,所以我成了那里的常客。倒不是有什么特定的目标,只不过觉得那里的氛围很适合自己,灵魂荡漾在几千年的文明古物中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冥冥之中决定了自己
6、今后的命运道路。 文革期间,我下放到安徽乡村,一去便是二十二年,这二十二年里无论条件如何艰苦,始终未曾放弃对艺术的追求,除了应征参加每年的书画展,还给人写招牌,刻印章,八十年代参加了地区美协,评定了工艺美术职称。 1990 年政策允许我调回上海,进申通工艺品厂,申通厂是一家专业生产文房四宝,加工砚台供外贸出口的厂家,由于在徽州期间本就熟悉文房四宝,加之自身的努力,很快就熟悉了业务,一方仿黄易的白鹅砚便是在这个时期应日本客户定制的。 未曾想这一职业成了自己的终身职业,鹿园成立之后有人建议把门面出租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但我们已把传承海派砚雕技术看作自己的一种社会责任,这样一做就是十八年,今后的目标
7、是代代传下去,也开成一个百年老店。 4陆炯的从艺要回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他中专毕业不久,正在寻求就业方向,有时就到父亲上班的申通工艺品厂的砚台车间看看,当时申通厂的生产正发展到了一个巅峰时期,厂里几乎是满负荷生产,场面颇为热闹。看陆炯对此亦有兴趣,我提议他也学习砚雕,这样陆炯便开始了他的艺术之旅。 由于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无论是雕刻、素描、泥塑陆炯上手都比较快,几乎都是一点就通,当他第一次在车间操作台上刻一方荷叶砚时,一位厂里的老师傅都感到不可思议,反问:“这是陆炯刻的?真是出鬼了。 ”陆炯参加职称考试也是一次通过,现场制作作品,不到规定时间的一半便已完成,受到现场考官的一致赞赏。 200
8、5 年上海工艺美术行业协会组团参加杭州西湖博览会(“百花杯”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展) ,鹿园也有三件作品随团参展,当时我们对获奖并不抱有什么期望,布展结束后,陆炯便先行回到上海,未曾料到展会结束后去取回作品时,工艺美术行业协会工作人员说“陆炯你这次搞大了,得了一个银奖。 ”这一年陆炯才满三十三岁,这次百花杯获奖更坚定了我们从艺的信心。 光阴似箭一晃五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当年在工艺美校学艺的经历仿佛还在眼前,现今想起来通过工艺美校的培养方法培养工艺美术后继人才,不失为一种可取的培养模式。 2010 年工艺美院校庆 50 周年,人们有幸看到当年历届学员创作的作品,时隔半个世纪,今天看来仍使人感到震撼。
9、记得陆炯在学校活动结束后回来说,有件木雕作品把一面红旗做出了飘逸的效果,这在今天还5是难以想象的。六十年代的工艺美校设有牙雕、玉雕、黄杨木雕、红木雕刻、白木雕刻、绒绣、刺绣等特种工艺课程。 现在的年轻人传统文化懂得太少,甚至有人会问砚石有红色、绿石、黄色,为什么磨出来的不是红色、绿石而是黑色,他们不知道磨出黑色的是墨块,而不是砚台。如此等等,说明文化的普及是多么重要,而工艺美院开设一些特种工艺课程,一是为了培养后继人才,同时也担负着普及传统文化的责任。特种工艺有没有出路,如何解决学以致用是关键,据说目前美院有的学员父母就是开玉器店的老板,来美院学习以后就是为了接父母的班,这样,方向就很明确,能
10、够达到学以致用的目的。 诚然,一个艺人想要获得成功,首先要对所学技艺有出自内心的爱好,也需要有一定的天赋,同时环境条件也是不可或缺的。我们在探讨陈端友艺术成就时,觉得他的成就因余伯陶的赏识起了很大的作用。而张景安他们的成功,上海工艺美术研究所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平台,上世纪六十年代政府给予艺人的待遇是相当优越的,在著名的上海小白宫这样一个地方,让艺人能潜心制作,现今人们能在上海工艺美术博物馆看到的艺术精品,大多是在那个年代造就的。 那么在商品经济社会的今天,除了政府对传统工艺的扶持,鹿园工艺品厂这样前店后坊的营运模式,或许是一个成功的案例,陆炯在进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工作前的十几年,便是靠着鹿园的
11、经营有了生活来源,解决了生产制作成本,同时艺术上也获得了成功。2010 年陆炯经上海工艺美术行业协会的推荐,受聘于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砚雕工作室开始任教。成功取得来之不易,需要刻苦努力。创业之初,刻一方砚台6报酬只有数百元,甚至几十元,到后来虽然工价涨到几千、上万元,但刻一方砚台至少十天半月计,摊到每一天的劳动报酬也并不比一个房屋装修工人的工资高,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立身之本。 这几年陆炯在工艺美院每年都要带 3 至 5 个学员,传授石雕技艺,同时还利用业余时间为美院中专部开设兴趣班,这些学员有的能坚持学习一年半载,也有的不能坚持多久,对于这一点,我们认为也是正常,陆炯学艺也要十年才学有所成
12、,何况目前只不过是选修,一蹴而就本来就不现实,数年内能出一个人才就很不错了。我们的想法是这些学员即使不能学有所成,通过学习能多少了解一些砚文化,能够成为砚雕这门艺术的观赏者、爱好者,也不失为一大收获。 关于美术作用于手艺,这里还想举一实例,几年前我们得到一片全天青冻的优质麻坑平板石料,当时想如何能做到不损伤石品的工艺,于是决定采用线刻的手法,左侧刻一尊孔子像,背景是节录的孔子论语。 孔子像采用的是白描手法,论语用小楷书成,刻字用双勾刀法,虽然难度较高,但对砚面的损伤最小,砚台较好地保留了优质石品的原貌。而要做到这一点,如果没有良好的白描基础和书法功底是根本做不到的,所以说对于手工艺人美术基础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