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清代学人的仕途之路李慈铭出生于浙江会稽望族,自幼家道富裕,得以识字读书。他“生有异才” ,开蒙识字极早,四五岁时便识字于白华绛跗阁中,六岁时“识字一千” ,十一岁“始学作文” ,十二三岁“即工韵语” 。由于他在诗歌、骈文方面极富天赋,所以在十五六岁便渐渐得名。毫无例外,他也希冀通过科考,步入仕途,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以光耀门楣。于是,通过科考入仕便成为他与家人共同的愿望,然而,这也注定了他一生要为仕途而疲于奔波。 李慈铭从小颖慧过人,受到良好的传统教育。道光二十七年(1847 年),年仅 19 岁的李慈铭首次参加“县试” ,但结果却榜发不售。在次年参加的府试中,他又因身体虚弱而临朝呕血,不得
2、已提前交卷。五月又赴院试,其“卷被邻号生所污,仅取佾生”(越缦堂日记?甲寅集)。道光二十九年(1849 年)院试,李慈铭也是无功而返。直到道光三十年(1850年),他的科场命运,才稍为逆转。据越缦堂日记所载:是年, “应院试,督学政为吴公锺骏。先试古学,拔余第二。次试正场,取余第三” 。此时主考官为当时汉学大师吴锺骏,他对李慈铭的考卷极为赏识,作了较高评价:“首场风华掩映,法密词圆,次诗俱称。覆卷贯上语脉,醒出正意,浓淡相间,心细手和。经艺珠圆玉润,诗秀雅。古学笔意,如走盘珠,盘旋如意。 ”(越缦堂日记?甲寅集)由是,李慈铭才得“以第二人补县学生员”(平步青:掌山西道监察御史李慈铭传)。2咸丰
3、元年(1851 年)科试,主考官依然是吴锺骏,李慈铭得第三。所以,李慈铭对吴锺骏颇有感激之情,时过十年之后,他仍然不无感激地说道:“予之稍知向学,实源于此。 ”(越缦堂日记补?庚集末) 清代的科举考试,一般包括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个部分。李慈铭自从考过童试,得补县学生员之后,开始了他在科场征程的长途跋涉, “应南北试凡十一次,屡荐屡报罢”(平步青:掌山西道监察御史李慈铭传)。于是他无奈地叹道:“慈也卧病荒江边,养亲求禄辈无缘。”(越缦堂诗初集卷三白华绛跗阁诗丙?送叔云人都补官仝子九孟调作)在科考入仕无望的情况下,咸丰七年(1857 年),周星誉兄弟劝说李慈铭人赀为-郎。对此,李慈铭深以为耻
4、,认为是对其读书人身份的一种侮辱。但长期困于科场,家境开始败落,迫于“文章卖尽塍饥饿” ,“旧业艰辛八口餐”的生活压力,无奈之余,他转换了观念,认为“未必赀郎真辱国”(越缦堂诗初集卷五白华绛跗阁诗戊?河间二十里铺题壁二首之)。加之此时清政府正处于第二次鸦片战争与太平天国运动的内外交困中,财政状况入不敷出,卖官敛财成为风气。于是李慈铭走上了卖田捐官的路子, “鬻田三十亩于秦氏,亩得钱五十六千文,皆单港腴壤,为予报捐故今年三十矣,潦倒名场,贫病相继。六七年前早有仕宦志,而薄产不及中人,八口?粥之外,无有所赢”(越缦堂日记?戊集下)。然而,人赀为郎,托非其人,其财产被周星誉自用捐官。所以,咸丰九年(
5、1859 年)李慈铭入都之后,落魄京师,赖“母恭人亟鬻田” ,才得人为部郎。初人京城,颇感落寞。从其所作京邸九日感怀四首之一:“冷落风光九日天,故园回首一潸然。愁心逐客三千里,病3骨名场二十年。 ”可窥见一二。可以说,此时的李慈铭对入赀为郎之事已经后悔不已:“真从今日悔浮名” , “失计弃家营薄禄,北堂白发负恩慈” 。从这些言论来看,李慈铭似乎要放弃以后的科举入仕之路,转念回乡。然而,这只不过是他初入京师,孤独落寞,而又颇感无助的牢骚之言罢了。一旦适应了新的环境,率慈铭还是忍不住要走进考场,希望命运能够从那一刻改写。入京后,小京官的生活,本非富有,加之朋友往来开销甚巨,李慈铭不得已靠撰写墓志铭
6、、寿文等为生,还曾一度教授周祖培之子,补贴经济的困窘。无奈资财困乏,只得借钱谋生,后因母病,在友朋的资助下才重回浙江故里。 经过多年科场劈荆斩棘,时至同治九年(1870 年)李慈铭才以第二十四名的成绩,得中举人,而此时的他已四十有二,距其得中秀才已经时隔二十年。这次中举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安慰与希望,于是在同治十年(1871 年),他再次背上行囊,北上京师,参加会试。 然而,向来科考不顺的他,在此次会试中仍然没能逃脱失败的命运。在接下来的几次应试中,也均榜发不售。随着时光流逝,体貌衰老,以及久考不中的困境,他对国家的取士制度日益不满。在光绪三年(1877 年)科考落榜后,他愤慨地说道:“庚午同榜仅
7、中一杭人蒋某,则吾不忍目之矣。国家取士至于如此,使我犹与此曹角逐,尚得谓之醌然人面哉?”(桃花圣解盒日记?己集第二集) 李慈铭自从同治二年(1863 年)分发户部之后,仕途之路一直原地踏步,虽然同治九年(1870 年)得中举人,但其境遇并未改善。所以,他希望能够考取进士,摆脱久困的科场,步入仕途的殿堂。而此时年过半百4的他,本不欲再参加科考,但终究经不起友朋的劝说,还是走进了考场,终于在光绪六年(1880 年)考取“二甲八十六名” , “得赐进士出身”(荀学斋日记?乙集上),作诗道:“五十孤儿今释褐,宫袍欲换泪潸然。 ”(越缦堂诗续集卷六纱袍一领是庚戌游泮宫时所制服之三十年矣引见被雨题诗志之)
8、其心情虽然不及范进中举,喜极而疯,但可以看出存积于李慈铭心中多年的郁结,此时才得以舒散。 李慈铭科考成功了,但是仕途之路并未如其所愿。原因在于朝廷官满为患,只得以原官任职,等候升调。然而,一等便是七八年,直到光绪十三年(1887 年)才得以正式补授户部江南司郎中。但是这远远未能达到他的要求,也未能改善他的生活境遇,于是他又在光绪十四年(1888 年)、十五年(1889 年)两次考差,希望能够外放学政,结果均未得中。他不满地说道:“是日简放试差,余又不得。命两年两试两取第一,而皆付沉沦。此自来所无,非政府力沮之,不至此也。 ”(苟学斋日记?癸集下)后来,他在友人的资助下,改考御史,得翁同稣保荐才
9、考取第二。终于在光绪十六年(1890 年)如愿以偿,正式得授山西道监察御史,而此时他年岁已至六十有二,几乎走到了人生尽头。回首他一生的科考与仕进,我们从其一枚藏书印章上能够发现: 道光庚戌秀才 咸丰庚申明经 同治庚午举人 光绪庚辰进士 庚戌(1850 年)、庚申(1860 年)、庚午(1870 年)、庚辰(1880 年),似乎在科考与仕途的道路上,李慈铭逢“庚”必吉。这虽然是一方闲章,但却正如薛英先生所说:“倒也是李慈铭在攀取功名道路上的一张履历5表。 ”(李慈铭之藏书印 ,载文献1982 年第 12 辑) 李慈铭的仕途之路,颇为不顺,几乎耗其一生之力,这正折射出了清代学人通过科考获取功名的一般途径。李慈铭通过努力,曲折地实现了自己的目标,算是“幸运者” 。然而,有更多类似李慈铭式的人物,也在为人仕而迈着艰辛的步子,但他们可能注定终身与官宦生活绝缘。他们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其中,蹉跎了岁月,耗费了资财,扭曲了心灵。即使这样,仍然有大批所谓“学而优”的文人学者,不顾一切,奋力博取。通过对李慈铭入仕历程的考察,我们可以形象而具体地看出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的积弊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