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的小鸟，没有飞起来在我初中三年级那年的春天，在我的生活里发生了很多事，其中很多是关于一只鸟的。 那天中午我和平时一样提前 15 分钟到了学校准备上课。一进班就看见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乱哄哄地围在一起看什么东西。有人说：“茅茅来了。 ”我正纳闷儿，大家已经四散开来。他们围着的是“飞机”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并神情激动地看着我。 一瞬间仿佛静了几秒钟。这时“啾啾”两声从“飞机”手中传出。我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没好气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才不想让别人看热闹呢。见我这种反应，班里又恢复了每天上课前乱哄哄的样子。有三五个人又凑到了“飞机”身边。这时有两个平时就很多事的女生跑到我这儿悄声说：“
2、你快去看看吧， 飞机捡了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可小啦！他说啦，谁要都不给，给钱也不卖，就等你去看啊！你去要他就会给你。很可爱，快去吧！”我看了一眼， “飞机”的两个大眼珠子正往我这边看。我又瞥了一眼他的手，看见一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我的心一动，但马上控制住了，打开书本佯装看书。我拼命想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可“啾啾”声总是往耳朵里钻。 “飞机”那边弄得挺热闹，我实在懒得理。过了一会儿，正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班长突然坐到了我面前，他把双手伸出来，慢慢打2开天啊，那小鸟是那么小！身体看起来只有乒乓球那么大，但仔细一看，那只是黄色的绒毛的轮廓。用手一抓才知道，它的小身体只是一副瘦得不能再瘦的小骨
3、架，这时一咳嗽就能把它捏碎了。两条比火柴还细的腿上却长了一双和身体极不适称的大脚。小小的头缩着偏在一边，黄黄的嘴，眼睛半闭，连惊吓带折腾已经奄奄一息了。我的心立刻化成了水，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想要吗？”班长诡异地笑着。 我冷冷地说：“是飞机让你来问我的？” 他摇摇头， “它现在是我的，你别管我怎么要来的，你想要吗？”我拼命点头。 “我不能就这么给你，给我买块巧克力吧？”他笑嘻嘻的。这太简单了，我一把夺过那小东西，拿出 2 元钱拍在桌子上。上课铃响了，班长站起来没有拿钱， “我不要钱，你买了巧克力再给我。 ”我看了一眼“飞机” ，他低着头在忙自己的事，好像这只鸟与他从来没有关系。 接下来的一下
4、午可想而知我是怎么度过的。我用手绢将鸟儿包了起来放在桌子里，怕它挺不过这一下午，时不时地假装翻东西看一下，还给它想好了名字，叫黄豆（因为它是那么小，又是那么黄黄的） 。老师讲的课一句也没听进去。好在我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二排，老师没有听见它微弱而凄惨的叫声。 下了晚自习，我把小东西揣在怀里，小鸟一样飞回了家。当然我没有忘记巧克力的承诺。 到了家我的心便黯淡了下来，我虽是父母双全、身体健康，但却是在“炮火”的洗礼中成长起来的。从我有记忆以来，爸妈就在不停地吵3架，我上小学六年级以后逐渐转为冷战，一个月互相不说一句话是常有的事。九十年代初，中国大陆的歌舞厅、酒吧等娱乐场所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于是我
5、爸妈就有了各自丰富的娱乐生活，除了给我做饭就很难再看到他们，所以我大都是一个人在家。 那天回到家是妈妈给我做的晚饭，看到黄豆她也很喜欢，还给做了小米饭和煮鸡蛋才走的。 那小东西已经连累带饿瘫在我手里，拿东西直接给它，它不会吃。后来我灵机一动，找了一把尖尖的小镊子试着喂它，果然成功了。吃饱了，它就在我手心里缩成一团睡着了。我不敢动，就伸着手让它一直睡。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它醒了，精神了许多，眼睛全睁开了。我把它放在桌子上，它竟然歪斜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这时我才明白它为什么长了那么不协调的两只大脚不管它的身体怎么摇晃、跌倒，它的两只脚总能让它再站起来。 到了睡觉的时候，我把黄豆放在一个小纸
6、盒里。开始它还算老实，靠在一个角上眯起了小眼睛。可我关了灯躺下没一会儿，它就开始“啾啾、啾啾”地叫个不停了。没办法我只好打开灯，一看，小家伙儿已经冻得跟筛糠一样了。想一想，确实不应该让它这样呆在纸盒里，要不是它从窝里掉了出来，现在正靠在妈妈温暖的怀里呢！ 最后我只好把它放在手心里，伸着胳膊睡觉。听妈妈说，我睡觉是典型的拳打脚踢型，可这一夜我楞是一动没动。第二天早上，半个身子都麻了。而且，我是被它要东西吃的“啾啾”声吵醒的。 就这样，我成了黄豆的妈妈，我一个人在家再也不感到孤单了。 4白天我带着黄豆去上学，它懂事得很，只要是吃饱了很少叫。一下课就有同学围过来看， “飞机”从不过来，其实我从心底还
7、是暗暗感激他的。班长倒是常常跑过来问东问西，还教了我一些办法。比如每次喂食之前先敲几下桌面。这一招儿真的很灵，后来只要我一敲桌子，不管什么时候在哪，它一准儿会跑到我面前，张着嫩黄的小嘴儿“啾啾”叫着要吃的。只是我一直没办法弄清楚它的性别。 黄豆成长得很快，没几天工夫走路就不再歪斜了，还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只是走一走还会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但它会挣扎着马上站起来继续走。一只小鸟可能没有猫儿那般聪明伶俐，也不会像狗儿善解人意，可我相信在它小小的身躯里有一颗坚强的心，因为上帝赋予它的使命是在天空中飞翔。 可好景不长，就在我开始为黄豆学飞的问题而担心的时候，厄运降临了。 那是端午节的前一天晚上。我
8、和黄豆睡觉时，爸妈都还没有回来。这几天它已经会在半夜的时候自己走出我的手心，走到我的身边或脸旁靠着我睡了（自打有了黄豆我睡觉就变得老老实实的了） 。我稀里糊涂地被爸妈屋里的吵架声惊醒了。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黄豆果然又靠在了我的脸上，我把它重新捂在手里，准备接着睡。这时门开了，我知道是爸爸，他们吵完架，通常都是爸爸拿着被到我这屋来睡（当初给我买双人床可能就是这样准备的） 。 爸爸拍拍我说：“挪一挪。 ”我把他常睡的那边让出来，摸摸黄豆继续睡。 5因为是端午，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我的同学就跑来找我去踏青。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黄豆，可是它不见了！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敲了无数遍桌子，就是不见它的
9、踪影。同学等急了，就说不会丢的，没准儿等我回来它就出来了。我一想也对，就出门了。 我回家时爸爸正在卫生间里，我走进我的卧室，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爸爸躺过的位置上那小小的身影。我手里的艾蒿全都掉在了地上，我跑过去，是的，黄豆已经变成了一具小小的尸体。我把它捧在手里，它的眼睛是紧闭的，嫩黄的嘴变成了紫黑色，身体略有些扁了，脚趾朝上弯曲，这一切都表示它是被爸爸压得粉身碎骨而死的。我尖叫了一声，眼泪汹涌而出。爸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跑了过来。 我哭了一整天，水米未进，没有去上学，傍晚的时候我把黄豆小小的冰冷的尸体带到山上，找了一棵很高的树，埋在了树下。接下来的两天我神情恍惚，总是听见“啾啾”声，最后手脚痉挛被带到了医院。被诊断为神经末梢炎，得连续打很多天的针。开始是爸妈轮流带我去医院打针，最后一天由于他们都以为对方在家，是我自己去的医院。结果这件事成为了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很快我初中毕业了，没有和“飞机”及班长念同一所高中，也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爸妈离婚后我跟了妈妈，妈妈带着我搬到了新家，我的生活也就此翻过了沉重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