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现代都市里的尴尬人生2006 年 10 月 2 日,台湾第 29 届“时报文学奖”获奖名单揭晓,共产生 12 名得主,包括短篇小说奖、散文奖、新诗奖、乡镇书写奖以及人间新人奖。小说项目的决审委员由季季、平路、陈芳明和张大春组成。短篇小说首奖作品是丁允恭的摆 ,评审奖作品为施伊?的荒月和安石榴的那压垮枝子的寂寞 。 首奖作品摆获得全体决审委员的肯定,是惟一得四票的作品。决审委员认为该作品“无论结构、技巧或内涵,皆属近年来罕见的高水准。 ”丁允恭 1976 年生于台北,大学毕业后从事过多种职业。也许是丰富的社会阅历使他对人生有了深刻的认识,再加上本人看似简单实则老练的写作技巧,才创作出这样颇有新
2、意的作品。 摆的人物和情节都很简单,三个人物:男人、男人的妻子、男人的情妇,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很俗套的偷情故事。男人是地方法院的公设辩护人,妻子是医院的营养师,他们是现代都市里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妻。在某个时候,丈夫有了情妇,就是住在楼上一个叫 Fe 的女人。计步器是男人的妻子对男人的羁束。小说围绕计步器上的“摆”展开,巧妙采用了情妇的叙述视角,冷冽地嘲讽了现代都市生活中尴尬、病态的一面。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婚姻是反映人们思想变化的敏感区域。半个世纪以来,台湾经历了由封闭到开放,由传统农业社会到现代工业社会的2巨大变迁。随着时代的更换,文学作品中体现的婚姻观念也不断发生变化。台湾老作家钟理和于
3、20 世纪 50 年代创作了一系列短篇小说如同姓之婚 贫贱夫妻 ,描写了在世俗重压之下依然忠贞的爱情和婚姻。廖辉英的油麻菜籽于 1982 年获中国时报短篇小说首奖,通过不幸的婚姻塑造了隐忍的妻子形象。同时代的许多作家都在作品中表达了对男女平等、两性和谐的婚姻的期待和赞许。以此反观丁允恭的小说摆 ,这里则是另一种孤独寂寞、焦虑不安的现代都市人的病态婚姻。 摆中的这场婚姻,几乎难以让人看到责任和爱情的影子。婚姻不再是我们普遍意义上认为的“围城” ,而成为一座牢笼,虽是夫妻,关系冷漠好似陌生人,甚至是在相互制约中达到某种平衡,各自就是对方的那座牢笼。 “严格计较起来,男人的妻子对他甚至可以说是纵放的
4、,惟一的羁束就在于计步器。即使是这个,她也有一个极为慈爱的理由,就是对他健康的维护。 ”男人的行踪因此被计步器监控,为了让计步器有个合理的数字,他会在情妇家不停地走动。妻子为丈夫设置这样一个“牢笼” ,反过来计步器也使她的生活陷入检查计步器的固定行动中,她相信计步器,对丈夫也不多问,总是在回家以后细心检查计步器的数字。 这样的婚姻冷漠而平静。连情妇都在疑问:“哪天这双方姑息主义的和平会被打破呢?”夫妻失和后,男人在情妇家赌气丢下计步器,但他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安适,计步器的影响仍然在他的生活中存在着:“虽然没有了计步器,他依旧保持着那种刻意突进的动作,眼神则因为焦虑而飘忽着。 ”男人已经习惯了计
5、步器,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婚3姻。在这里,婚姻不再是因爱结合的家,而成为现代社会制约个人自由的空间。结尾处意味深长,男人滑稽地想从 Fe 的阳台回到自己的家中,悬挂在半空中,偷情行为也许会暴露,但夫妻两人同样无法摆脱彼此的牢笼,计步器即使破碎,也仍在两人的世界摆动,冷漠而平静。 这里的婚姻已经不同于以往作家对婚姻的书写,而是现代社会另一种婚姻模式。当现代都市生活空间变得狭窄,人际关系却更加疏离,都市人陷入了焦虑孤独和迷茫之中。人与人之间失去感情和心灵的交流,即使是夫妻也相互漠视, 摆正是描写了这种病态的婚姻。 在小说中,情妇 Fe 的面目十分模糊。但她的形象设置对小说的成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
6、用,读者正是透过她精明锐利的双眼观照男人、男人的妻子以及她自己。男人是执行法律的人,又做着不法的偷情的事情;妻子是营养师,于是可以借维护健康之名监视丈夫的行踪,在 Fe 眼中,夫妻二人的职业和行为都具有讽刺色彩。Fe 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摆” ,当男人自欺欺人地说运动对身体的种种好处时,她十分冷静地问:“钟摆也会忘记自己是钟摆吗?”其实作者也在问:人都知道自己是钟摆吗?并借她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那一个挂钟大的空间,每天我们都在里面受到重力和惯性的牵引,而不由自主地摆动着,似乎没什么开心或不开心好说的。 ”她为什么和这样一个男人保持情人关系呢?也许看似非常清醒的 Fe 也是
7、在不由自主地“摆” ,无法找到自己的驻留点。 张大春在评审意见中说到:“摆的作者有一个明确的讽喻中心:像钟摆一样生活着的男人(更是所有配挂着形形色色计数器的现代人的4缩影)如何透过脱轨的秘密行径将自己演练成一个连外观上都庶几近之的钟摆” 。小说以男人的生存状态影射了现代都市人的尴尬人生。对于男人来说,生活就是一个“摆”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情妇,男人像钟摆一样在两个端点之间摆动,但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他的生活是无意义的甚至是灰色的,在作者看似平静的叙述中透着沉重与压抑。 随着台湾社会都市化的进程的进步,生活中充斥着千篇一律的都市建筑、品牌消费、偶像崇拜以及固定化的婚姻模式。都市生活形态演变成一个
8、巨大的计步器,在固定化的摆动中制约着人性的自由。 “摆”的喻义深刻,即象征了都市人身不由己、无始无终的生存状态,也表现了工业文明社会文化复制带给人的焦虑。现代人在一种平庸刻板、支离破碎的规范式生活中,精神世界一片荒芜,理想缺失。平路称摆的乐趣在于作者用心经营的隐喻,以计步器紧扣偷情的钟摆关系,看似简单的情节下掩藏着作者对社会的深刻认识,由此引出人们对现代都市尴尬人生的思考。叙述起来冷静、节制、细腻,被陈芳明赞为“没有一字浪费” ,体现了该小说的过人之处。 同时获得评审奖的作品是施伊?(女)的荒月和安石榴(女)的那压垮枝子的寂寞 。 荒月写罹癌后的夫妻生活,微细的感官波动呈现出艰难的人生处境,准确把握了当事人的心境。 那压垮枝子的寂寞通过祖孙之间的对话,再现了平凡的日常生活,以平凡的字句和无奇的情节刻画了复杂难解的心理。 三篇小说从不同角度,细腻真实地刻画了现代人的生活状态和情感世界。可以看出,生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新写手,正在用自己的独5特视角和新的认知方式对社会人生进行书写,为台湾文坛注入新鲜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