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在阜阳，感受震撼和责任我很庆幸，由自己较早介入和采写的关于阜阳奶粉残害婴幼儿的报道最终引起国家领导人和各方面的重视，进而推动了一场遍及全国的奶粉市场专项整治，使制假售假者得到应有的惩罚，给受害者带去精神和物质上的安慰，让千万个小生命不再遭受“黑心奶粉”的摧残。 对于一个新闻工作者而言，能做这样一篇有益于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的报道是值得欢欣鼓舞的。因为，这里面折射了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和新闻理想，担当起了一个社会“守望者”与“记录者”的责任。 可是，我又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幻影，虽然我很清楚这是一个能让新闻人为之兴奋的题材，也将在我从业尚浅的履历上添加较为浓重的一笔。因为，这一切本不应发生在我
2、们今天的生活里 一条广播消息催生的新闻 4 月初的一个中午，习惯于晚睡晚起的我依旧是一边懒散地刷着牙，一边漫不经心地收听着广播，一边思量着今天应该做的选题。 “自去年以来，安徽省阜阳地区就出现了不少大头娃娃致病原因却是一些滋养他们的奶粉。近日，一位婴儿的父母已经向法院起诉” 也许是去年一位朋友给我讲过国内乳品行业的一些“内幕” ，广播的2这条不足半分钟的消息立刻触发了我那根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敏感神经。 大头娃娃劣质奶粉安徽阜阳，这几个关键词一下子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激发了我立即前往采访的强烈欲望。 用电话询问了上海的几家电台后，我没能找到这条消息的口播稿，就和一个在安徽合肥一家媒体工作的朋友
3、联系，请他调动其人脉资源，为我搜集一些前期资料。 几天以后，消息过来了：由全国各地无良商人制造的蛋白质等营养成分严重不足的“空壳奶粉”涌入安徽省阜阳农村市场，导致数十名婴幼儿营养严重不良，至少已有 8 名婴儿死亡，阜阳当地媒体在年初就曾连续报道过此事，新华社也曾就此做过采访。 根据这位朋友提供的电话，我采访了一个受害婴儿的家长，向他了解到一些基本情况。在向领导申报并获允后，决定和摄影部记者金立旺第二天飞赴阜阳，着手采访报道。 此时，已是 4 月 11 日晚上 11 点半。 由兴奋到震动和理智 一下飞机，我们就乘车直奔阜阳市人民医院。 在那里，我们见到了第一位“大头娃娃”徐汉琴，一个两个半月大的
4、女婴。一开始，这个体重仅 6 斤多的女婴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注意，特别是看到她胖嘟嘟的脸蛋，还觉得蛮可爱直到该院儿科主任刘晓3林说这么大的小孩子正常体重应该有 9 斤多，小汉琴出生两个月来几乎就没有生长时我才感觉到不太对劲，因为我知道婴幼儿期是人一生中生长速度最快的时期。 因为我对婴幼儿生长情况基本没有什么概念，对于“空壳奶粉”的危害也只是一些数字的感觉，没有一个理性认识。这时，我更多的是对从这里获得一些在此医治的“大头娃娃”的姓名和住址而有些兴奋。有了这些信息我们下一步的采访容易多了。 直到当天下午在太和县中医院见到了名叫张洁的女婴时，我才真正理解了这些数字背后隐藏的罪恶。 这个 5 个月大的
5、婴儿长着一个圆润红通的胖脸，可是一双小手却只有我中指的两节指头那么大，体重也只有 8 斤。中医院的颜鹏飞主任告诉我，张洁的脸庞生得大不是因为胖，而是水肿造成的，全身其实就像刚出生时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生长。 “这就像 5 个月的脑袋配上了一双新生儿的手。 ” 颜主任的一句话就像凭空抽了我一鞭子，我立时被震慑了，一个字眼迅即从脑海中蹦了出来恐怖！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不对称性，使我深刻感受到了这个词语的含义，也真正理解了“空壳奶粉”的危害。 从这时起，刚刚接触事件的一种因兴奋而产生的原动力消退了，而转换成了一种更为持久、更为深沉的愤怒和理性思考。 一位失去女儿的母亲 4赶赴太和途中，我们根据医院提供
6、的地址，绕道来到阜阳市颍泉区周棚镇王庄村后张庄，采访了一位年仅 31 岁的母亲，刘莉。这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可是就在去年 8 月 13 日，她却永远失去自己的爱女小荣荣。 由于经受不住痛失爱女的打击，刘莉终日坐在家里，拿着小荣荣的百日照，自顾自地说着些什么；小荣荣喝剩下的 64 个空奶粉盒她也不叫扔，全部放得好好的，仿佛女儿就在身边 在我们到她家采访时，她除了不时用过于拘谨的客套与我们打招呼，其他时候就是一脸茫然。据后张庄村民介绍，此前她曾患过精神分裂症，与张林伟结婚后病情才出现了好转。当记者询问张林伟是否打算再要一个小孩时，这个 33 岁的男人眼中泛出了酸楚的泪花。由于患有严重的妇科病，刘
7、莉可能再也做不成妈妈了，而这却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看着一脸茫然的刘莉和这个外表坚强的汉子，我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始终没有让它掉下来。我们的摄影记者金立旺更是屏住呼吸，抓住了这个颇具震撼力的镜头。 经过 4 天的采访，我们走访了阜阳 8 个县市区中的 6 个，采访了近20 个患病婴儿，终于写出了第一篇报道阜阳“空壳奶粉”之祸 ，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摸黑行车两个多小时 为了跟进报道，我与另一名摄影记者赵昀于 4 月 18 日再次来到阜阳。5在人民医院短暂停留后，我们决定再赴阜南县。这是阜阳“大头娃娃”最为严重的地方之一。 吃过中饭，我们乘坐的出租车从阜阳出发了。司机名叫秦文悦，
8、我们上次到太和就是租用了他的车子。 一路上，我们依照地图，先后走访了四五个患儿家庭，暗访了一些经销商。这时，天已经快黑了。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采访，我们决定再抓紧走访一下这一片最后一个病人焦陂镇后寨村庄西队的张豪豪。据市人民医院赵永医生介绍，他是 1 月 19 日到 21 日在他们那里住院，后来由于病情太重家长主动要求带其出院回家调养。 “这样出院的小孩，基本上是很难生存下来的。 ”赵永说。 这时已经快傍晚 7 点了，再加上当地刚下过雨，路面打滑，车子极不好走。在一条小路上颠簸了近 20 分钟，司机秦师傅感觉到车轮好像有些转不动了，下车一看才知道泥土淤塞了整个轮胎的挡泥板。这时，在我们前面的只有
9、一条满是淤泥的土路，车子是无论如何都开不过去的。 向当地的村民打听，这里距后寨还有 4 公里路程，若是步行来回最快也得半个多小时，还不包括采访的时间。 这时，当地的一位村民说他有一个亲戚住那里，可以帮我们问问，但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于是，我们决定绕道直接去阜南，并留下我们的电话请村民务必代向张豪豪的家长转达。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由于车轮挡板陷入的淤泥太多，车速一直上不去，右轮还在打滑。我们只得下来从老乡家里找了根竹片将挡板中的6泥土挖掉。车上大路之后，我们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车厢内不像刚才那么沉闷了，车速也明显快了许多。 突然，秦师傅一个急刹车，
10、我与赵昀都吓了一跳。下车一看才知道，这是条没有修好的公路，我们车子的左轮若再往边上靠 10 厘米就会陷入蓬松的新土中。 “要是那样，我们今天都甭回去了，说不定车子还会翻下去。 ”秦师傅说。 由于车子右前轮已经陷在了淤泥里，我和赵昀不得不下车推了约 10多分钟，才使车子重新上了路面。而这时，我们都被车轮掀起的泥弄得灰头土脸了。 又经过了近一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阜南县城，这时已经晚上 9点多，我们 3 个人都已筋疲力尽了。 为寻证据被扣 25 分钟 在前后近半个月的采访中，我们碰到了不少感人的场面，也遇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一路上，一些人知道我们是前来采访劣质奶粉残害婴儿一事的记者，都主动为我
11、们指路，有些还为我们提供新的线索。 在太和县，我们租用了一辆出租车去倪邱。本来说好了租金是 70 块钱，可是下车时司机陶建友却坚持不收，说我们也是为当地百姓做好事，他不能收这个钱。在我们的坚持下，他最后只答应收 50 元。 相比之下，一些奶粉批销商的行径却令人愤慨。我们在采访中了解7到，阜南县朱寨村一婴儿食用了标志为“三鹿”的婴幼儿配方奶粉 3 天后死亡。因取证需要，我找到“三鹿”奶粉阜阳经销商了解情况，对方一个张姓经理却指责我是在诽谤他们公司，并招来该公司七八个人强行扣留我约 25 分钟，直到 110 警员前来才获自由。 就在此时，我们的摄影记者赵昀也因在批发市场拍摄图片时“暴露”身份，被人一路追赶，后来是借着梯子翻过了一道街才得以脱身。 在长达半个月的采访中，除了感受到受害婴儿的无辜和制假售假者的残忍外，一些基层预警机制的迟钝也令我感到震惊，尤其是一些政府职能部门工作浮夸，个别部门工作人员对老百姓的遭遇表现冷漠，也着实令人心惊与心寒。 同时，我也为自己能供职于一份有着独立思想和报格的报纸而感到骄傲，虽然她还没能尽现自己的全部魅力，但是严肃报纸的定位和活跃独立开放的氛围将滋养我在新闻队伍里不断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