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追忆“孤岛”时期的“文汇”风骨几年前，山西繁峙金元宝案中，4 家媒体 11 位记者受贿，声讨之声犹在，而如今“封口费”事件又起。山西霍宝干河矿难，真假记者排队领取“封口费” ，炒得沸沸扬扬，令新闻界蒙羞失色。不仅伤害着民众的信心，也刺痛着每个有良知的新闻人 今天的新闻是明天的历史，新闻传播者实负史家之重责，应该不侮今生不欺后人。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孤笔” ，良史生死不屈，何况蝇头小利？当此“封口费”风潮，抚今思昔，不禁感慨万千。一部中国新闻史，是中国新闻界的奋斗史，可歌可泣的事迹、可感可传的正气历历犹在。而“孤岛”时期的文汇报 （1938.1.25-1939.5.18） ，正是其中杰出代表
2、之一。 “孤岛”时期的文汇报 ，是当时著名的“洋旗报” ，是“孤岛”上海最优秀、最突出，也是办得最早的一张大型民办爱国报纸。其风骨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1.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民族正义感；2.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精神；3.玉碎精神。深入研究此期文汇报的风骨，可以更好地弘扬其爱国爱民族的正义感、坚强不屈的斗争精神；同时，文汇报人不惧牺牲、不为利诱、坚持正义的高贵品质，足以给当今新闻界以历史的启发和现实的鞭策。 巧挂洋旗真抗日 21937 年 11 月 12 日，中国军队撤退，上海沦为“孤岛” ，日军勒令抗日报刊停刊。是月 28 日，日军强占国民党设在租界的新闻检查所。12月 13 日，南京
3、陷落的当晚，日军通知各华文报纸从次日晚上起，所有新闻须经检查，否则不得刊载。爱国报纸不愿接受敌人检查，只好迁移或停办。至此，上海从全国抗日宣传中心几乎变为抗日宣传的真空地带，300 万“孤岛”人民耳塞目盲，不知抗战局势如何，不知民族命运怎样 12 月 16 日，为应付日军新闻检查，美商大美晚报发行人史带（C.V.Star）发表启事，声明大美晚报华文版和英文版同属一家，皆“服膺报纸言论自由之精义” ，绝不接受“任何方面的检查” 。这对于“孤岛”上抗日的中国报人是一种深刻的提醒：外商报纸不用接受检查。于是，上海的爱国报人，利用租界的特殊环境和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创办起各种“洋旗报” ，在外商旗号的
4、掩护下，拒绝日伪检查，进行积极的抗战宣传。 1938 年 1 月 21 日，中国共产党人领导和主持的每日译报挂英商招牌创刊。4 天后的 25 日， 文汇报也应运而生。 文汇报雇请英国人克明作发行人，并成立文汇有限公司，董事会由中英董事各 5 名组成，英籍董事有克明、小克明（克明之子） 、劳合?乔治、洛特、萨埃门。代价是，每月付给克明薪金 300 元，小克明也以董事会秘书名义领取 100元，其余 3 位洋董事每人每月车马费 100 元。创刊号上，即以克明的名义发表为本报创刊告读者 ，提出“本报本着言论自由的最高原则，绝3不受任何方面有形无形的控制” ，并郑重声明“本报刊行，绝非为投机取利，而实为
5、环境需要而产生，故必竭本报同人之力，为社会服务” ，表示要拒绝日伪检查、为“孤岛”人民竭诚服务。 虽然文汇报的抗日宗旨在发刊词中表达得比较委婉含蓄，但是具体到新闻报道和言论上，其抗日立场则毫不含糊。创刊号上，便以醒目的标题在头版头条刊登了津浦线发生激烈战华军两路包围济宁的新闻，向人们报道了日军一部在津浦线附近被我军歼灭的喜讯。而且，这一做法贯彻始终。据统计，在出版的 477 期报纸上，有 406 天的头版头条都是于我有利的抗战消息，占 85%，而且都是数条战讯集纳编排、大字号多行标题。遇到重大战事，不但以大量篇幅和显著地位予以追踪报道，而且调动多种新闻手法配合。譬如台儿庄战役，从 3 月 19
6、 日拉开战幕到 4 月 10 日战役结束，历时 23 天， 文汇报除 4 月 3 日因蒋介石当选国民党总裁做了一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外，其余都以特大号字做标题，在头条地位突出刊登台儿庄及其外围的战讯，并且刊发社论配合报道。如 4 月 1 日的津浦大捷后 ；4 月 3 日中国抗战的新基础 ；4 月 9 日中国之军人魂 。 由于文汇报从新闻、评论到副刊，抗日色彩都非常浓厚，所以深受读者欢迎。可以说是一纸风行。具体表现，一是发行飞速增长。不到半年，即从创刊初的 1 万多份，增加到 5 万多份，成为当时“孤岛”销量最大的报纸，超过了新闻报 （因接受检查而销量下降） 。二是广告激增。 “孤岛”时期文汇报出版
7、约 16 个月，第 1 个月， 文汇报的广告版面平均每天约 0.93 版，到第 7 个月增加到平均每天 8.5 版，是4第一个月的 913%，半年时间增加 8 倍多。三是报纸版面急剧扩张。 文汇报创刊时出对开一大张 4 版，后多次扩张，到 7 月 17 日，共扩版 5 次，半年内扩展到日出对开 4 大张 16 版。 威胁利诱不动心 日军控制“孤岛”宣传阵地，为的是要扼杀上海的抗日宣传，现在文汇报竟然旗帜鲜明地宣传抗日，而且深受上海民众的欢迎拥护，日伪自然大为光火。但文汇报是英商报纸，不能明令取缔或明目张胆地弹压。于是，只好利用手中的流氓特务组织（当时主要是“兴亚会”和“黄道会” ） ，对文汇报
8、进行破坏、威胁。 1938 年 2 月 6 日，日伪特务将社会晚报经理蔡钓徒杀害后悬首示众，并附一白布条警告“斩奸状抗日分子结果”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实，蔡钓徒并非真正的抗日报人，日伪此举，不过是想威吓文汇报这样真正的抗日报纸。果然，2 月 9 日， 文汇报创刊才半个月，报馆就接到所谓“正义团”的恐吓信，说什么“贵报言论激烈，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后务望改弦更张，倘再有反日情绪存于其中，将与对付蔡钓徒者同样对付” 。10 日下午，一暴徒闯入文汇报馆，将一手榴弹投于营业部内，当场将发行科职员陈桐轩和广告科职员萧岫卿、毕祉芬三人炸伤。12 日，又寄来匿名信恐吓。 面对敌人的恐吓、投弹，文汇报人非
9、但没有却步，反而更加立场坚定，并施以英勇反击。在被炸的第二天，即将日伪暴行揭诸报端。并在52 月 12 日发表社论指出：“炸弹的光顾，黑暗势力的进攻，正足以证明我们的奋斗，已获得相当的代价，我们愿为正义而流血，并愿为维护言论自由而战斗到底” 。13 日，又在报纸头版以克明的名义发表本报发行人兼总主笔克明启事 ，再次严正声明“不为利诱” 、 “不为威胁” 。 2 月 21 日，发行科职员陈桐轩因 2 月 10 日被炸成重伤，不治而逝。而后文汇报于 22 日发表悼本报同仁陈桐轩先生一文，说：“本报始终抱定一贯之政策，不受任何方面之威胁与恐吓，尽报人之天职，决不因陈君之死，而变更本报之宗旨及信条；更
10、不因陈君之死，而本报同人气为之馁。进一步言之，陈君之死，更足坚励本报全体同人之为正谊而奋斗之勇气。 ”23 日，又在副刊世纪风上发表记者邵伯南的文章哭陈桐轩先生一暴力下的牺牲者 ，痛悼之余，赞颂并重申了陈桐轩“大丈夫应当视死如归” 、 “抗日的责任，我们实在也有份儿”的生前誓言。而且慨然宣称， “我们已经决意继续你的精神，踏着你的血迹，努力向前迈进！”这是对日伪暴行的反击，更是英勇抗战的宣言。 日伪见威吓、投弹没能使文汇报人屈服，便继续施以更阴险的恐吓、暗害伎俩。3 月 1 日下午，日伪特务藉购蜜橘为由，骗使水果店青年学徒王菊生，将装热水瓶的纸盒连同蜜橘送到文汇报 ，纸盒里装的是人的手臂。手旁
11、附有信笺，写着“文汇社长，此乃抗日者之手腕，送与阁下，希望阁下更改笔调，免尝同样之滋味。 ”之后，又于 3 月 21 日深夜，派三名暴徒向文汇报馆投手榴弹两枚，并开枪打伤公共租界警务局派来保护的华捕一名。3 月 27 日下午，两日本人和一汉奸命一饭店茶房徐阿裕，将三只装有注毒桔子、苹果、柚子的花篮送到文汇报馆，并附有给6文汇报主笔及编辑部的英文信，大意是说“贵报在此环境中，本爱国思想勇敢发言，至堪钦佩，特奉水果三筐，聊表敬意” 。报馆知其绝非好意，马上报捕房查验，结果发现每个水果都注有针孔，内注毒汁。幸亏谨慎，才没中敌伪奸计。 就这样，创刊两个来月， 文汇报就两次被炸，三次收到匿名信。后来，由
12、于报馆加强了戒备，在弄堂口装了铁门，在窗户上装了铁丝网，并雇请警察站岗；而且，敌人认识到文汇报人是不会为其凶狠残忍所屈服的，所以便增加了收买的手段。 1939 年 3 月，日伪特务通过时报经理王季鲁转告文汇报经理严宝礼，说愿意投资 50 万元，条件是文汇报必须改变抗日立场，并配合主张和议的汉奸言论，当即遭到文汇报严宝礼等人的断然拒绝。 虽然碰了壁，但是日伪并未死心。当时，汪精卫已经投敌并且潜回上海，为了讨好主子并为自己建立伪政权扫清舆论障碍，汪精卫一到上海就开始扼杀抗日报纸。汪伪汉奸软硬兼施，一边威胁恐吓一边收买。5月 10 日晚，汪伪托华北伪政权大汉奸董康的侄子、当时在上海做律师的董俞，直接
13、与文汇报当局联系，说“汪每月拟致送数千元，并称如能接受该款，不特毫无问题，且可保证安全”。但是， 文汇报同人不为所动，依然予以严词拒绝。 宁为玉碎不瓦全 71939 年春，由于日军对“孤岛”加强控制，租界当局迫于日方压力，对“洋旗报”的政策越来越严厉， 文汇报的处境也日益危险。 5 月 16、17 日， 文汇报和每日译报等 4 家“洋旗报”刊登了蒋介石在全国生产会议上的演讲文字，被勒令于 5 月 18 日起停刊两周。而在此紧要关头，汪伪汉奸釜底抽薪，用 15 万元巨款收买了文汇报的“洋旗”克明。接受汪伪汉奸的收买费后，克明为掩人耳目，宣称“文汇公司”要扩充、改组，将原有股本增加三倍，老股东可尽
14、先认购，不足之数由他解决。同时，借空头支票的事，逼严宝礼辞去总经理职务。克明出卖文汇报的事，早有传闻，现又见其排挤严宝礼，大事“扩充改组” ，徐铸成和编辑部全体人员决定，要查清克明出卖文汇报真相，在此之前决不复刊。5 月 31 日，也就是停刊期满的前夜，编辑部召开大会，由徐铸成起草了文汇报编辑部全体同人紧急启事 ，由徐铸成、李秋生等编辑部同人 26 人署名，以广告形式登在 6 月 1 日的申报、 新闻报上。说“同人等服务文汇报一年有半，立场坚定，向为社会人士所深悉，兹因报馆内部发生变动，严经理去职，特向本报当局提出要求，保证不变本报原来编辑方针、庶得保持本报一贯立场，在未获得满意答复以前，同人
15、等暂不参与编辑工作，一俟交涉获有结果，自当另行声明” 。 克明一伙知道后，也于同一天以文汇公司秘书甘少明的名义，匆忙在申报刊登广告，说“本公司发行之文汇报六月一日不及出版改于六月十日复刊” 。为有足够的时间策划准备，克明等后来又一再声明延期。8首先，他们用文汇公司董事会主席劳合?乔治的名义，于 6 月 14 日在申报刊登通告，说“本公司董事兼所属文汇报总经理严宝礼君，呈请辞去董事兼总经理职务，业经董事会照准。本公司常务董事兼所属文汇报总主笔职务，仍由克明君继任” 。然后，霸占福州路 436 号报馆经理部，且准备从收受的贿金中，拿出一部分凑合一个排印工场。最后，还由汪精卫汉奸集团配备了一个汉奸编
16、辑班子，紧锣密鼓，准备盗用文汇报名义以遂其奸。 既然不能按原有宗旨、立场出版，那么坚持抗日爱国初衷，保护文汇报不被攫夺、不被玷污，便成了斗争的焦点。文汇报人意识到，要做到这一点，只得让文汇报长期停刊。而根据英国公司法，如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股权不同意，公司不得继续经营。于是，严宝礼等趁文汇报停刊、股票大跌之际大量购进股票，收集足够股权后，即委托与英国驻华大使寇尔相熟的马季良，将一份申请文汇报停刊书，代为递交。并指出，克明之流所作所为， “违反英国国策，危害中英邦交”。寇尔了解情况后，批交上海英国领事馆，吊销文汇报执照。克明与日伪勾结，攫夺文汇报的阴谋遂告破产， 文汇报的纯洁性也得以保持。 就这样，
17、 “孤岛” 文汇报与日本侵略者、汉奸和“犹大”式的叛卖者克明进行激烈的斗争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毅然决然地停刊了。 （作者系江西财经大学新闻系主任） 9注释： 见文汇报1938 年 2 月 8 日、2 月 11 日 写在本报遭暴徒袭击之后 ， 文汇报1938 年 2 月 12 日社论 伯南：哭陈桐轩先生一暴力下的牺牲者 ， 文汇报1938 年 2 月23 日 无聊之恐吓本报昨接一手臂藉购蜜橘为由骗使学徒送来 ， 文汇报1938 年 3 月 2 日 昨晚三暴徒掷弹袭击本报馆司阍捕受重伤一路人轻伤医治中 ，文汇报1938 年 3 月 23 日 汪派分子白昼做梦 ， 文汇报1939 年 5 月 12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