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新加坡“航外”夏令营“航外”营（Outward Bound）是成立于 20 世纪初的一个国际组织，在世界各地约有 50 个营地，力图通过与大自然的接触帮助在温室里长大的青少年克服弱点，培养坚韧不拔的性格、对大自然的崇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学习团队合作精神和野外生存能力等等。我们学校的传统是所有学生中三时必须参加“航外”营，营地中心和活动范围在新加坡第二大岛乌兰岛上，而乌兰岛的“航外”营地是全球规模最大的。 才到营地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在这个离大陆约七八公里的几近原始的小岛上，我不停想象 5 天后我是否会变成鲁滨逊的模样。班级被打乱重新分队，每队约 16 人，都以伟大的航海家命名，有郑和、麦
2、哲伦、哥伦布、库克船长等等。我被分到了一个由 17 人组成的列文斯顿队。指导员是活泼开朗的 Zippy，才认识三秒钟就知道她平生最爱讲故事和笑话“嘿，你知道我们组的座右铭是什么吗？列文斯顿，永不死的石头！（Livingstone, the stone that never dies.） ” 第一日是准备活动，学习如何清理营地，扎帐篷，收拾装备，在野外煮饭等等。下午 Zippy 带我们去学划独木舟，为第四天海上探险作准备。这仅仅是前奏，可回来时我都要崩溃了太阳烤，海水浇，蚊子咬，我脆弱的皮肤啊如何受得了此等折磨！当晚躺在 5 个人挤的帐篷里难以翻身和呼吸，以前觉得露营在帐篷里睡觉，以地为床以天为
3、被多浪漫潇洒啊，现在却是说不出的苦。我真的可以活着回家吗？ 2一 攀登 醒来觉得浑身都痛，地太硬太粗糙，于是把自己想象成安徒生笔下的豌豆公主来寻求一点安慰。Zippy 永远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带我们去做一个叫“抓住信任”的游戏。拉好一块结实的布，让一个队员从 2 米多高的台子上仰面倒下，大家奋力接住。如果不做任何挣扎把一切都交给队友而平面倒下的话，十多个人接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可是当我真的走到 2 米多高的台子上要仰面倒下时，腿软得差点掉下去。看着队友紧张的脸，我还是按 Zippy 的要求做了，在半空中的时候有失重的恐惧，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刚好队友牢牢地接住了我，那种欣慰让我绽开了来夏令营的第一
4、个微笑。我之后的那个队友是个体重超过 100 公斤的胖子，他自然是很紧张，尽力掩盖着，却在要倒下的最后一刻问 Zippy：“有人以前因此死过吗？”所有人都笑了，差点没力气接住他。他被拯救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兴奋。游戏结束后 Zippy 说：“今天的活动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们攀岩时系在腰上的安全绳另一端就在队友手中。 ” 经过一些基本训练后我们开始了今天的攀高活动，那是一座超过 50米高的塔。迎向我们的那一面吊下一排绳子编成的大约 10 米长的软梯，之后是由 7 根 2 米半长的横木用麻绳从塔的顶部衍生下来，可是每一根横木的间距至少在一米五以上，摇摇晃晃，望上去实在是找不到上去的路。每一次攀爬都必须
5、要两个队友结伴而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越南队友 Trang 拉着系上安全绳戴上安全帽。安全是夏令营的首要考虑，我们3的安全装备实质上是固定在塔顶端的定滑轮，每上一步系着我们的绳子就会放松一截，这时候队友就拉扯另一端，使绳子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并锁定它。意外发生时我们就会被悬在半空而不会摔下来。想着反正摔不死，我们便开始往上爬。攀爬绳子编的软梯看着简单，实际非常累人，身体的任何部分都不能依附在软梯上，所以每一部分都需要非常用力才能尽量保持身体垂直。每一步都那么痛苦，才爬了四步，我的手臂已经酸痛得使不上力，手掌也勒红了。我和 Trang 就那样吊在软梯上动弹不得，Zippy 见了对我们吼：“停在软梯
6、上的时间越久，体力消耗越大。赶快上横木，才可以真正地休息片刻。 ”我和 Trang 互望一下，觉得用臂力挂在这软梯上进退维谷，确实支持不了多久，于是涨红了脸朝着第一条横木爬。好不容易到了，却发现问题永远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在倒数第二格上把手搭到横木上去，留在软梯上的脚一定会把软梯踩歪，身体无法和横木垂直几乎是没有可能翻得上横木。若在最后一格上横木，重心会因太靠前而让我们从横木另一端栽下去。 斟酌良久觉得实在无法再挂在软梯上了，也不敢再上横木，我向Zippy 喊：“我可以下来吗？” “不要问我！这是你的夏令营！你自己决定。 ”忽然心里有一丝遗憾，可我的腿还是向下滑了一步。Zippy 对我大喊：“下来
7、之前问你自己，你真的尽了全力吗？这真的是你可以做到的最好吗？”这时候就又犹豫了，那两个答案不是“不” ，而是“不知道” 。所以我和 Trang 都决定要摔就摔，虽说能够爬上这累死人不偿命的软梯已经完成了我们的目标，但至少在放弃之前要测试自己的极限。于是我闭着眼睛左脚往上踩，右手顺势拉住捆绑横木右端的粗绳上，把左脚搭4了上去，左手再抱住了横木。整个天梯摇晃得更剧烈，心都在抖。下面有队友的喝彩声。我慢慢将自己的重心调整到横木之上，坐直坐稳后把右脚搭了上来。若不是在这么高的横木上，我真想蹦起来，甩甩好不容易搬上来的腿，我忍不住向着下面 10 多米地面上的队友尖叫。回头看Trang 还没能上来，就赶紧
8、把自己的方法教给她。她攀上来时脸上的那种兴奋让人又一次相信超越自我真是一种无法替代的喜悦。我们慢慢拉着绳子站起来，用同样的方法爬上第二根横木。第三根横木的间距过大，实在无法再用同样的方法往上攀。Zippy 提示我们要合作，要两人互相搭人梯向上爬。我们向中间靠拢，Trang 半蹲着让我踩在她的膝盖上，可是我左脚踩在她的膝盖上，右脚却怎么也不敢从第二根横木上抬起，担心她承受不了。于是换我当人梯，可 Trang 也不敢抬脚。我们又困在横木上了，往下看发现真的很高，Trang 想放弃了，再问自己那两个问题，迎面感受了一下这个高度的风，这时候不再觉得愧疚，给对方一个默契的眼神，我们决定下去。 当日的活动
9、结束后 Zippy 问有多少人没有尝试攀爬。有一些人举手，Zippy 问他们为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Zippy 说：“这就如生活一样，有无数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因为害怕艰难、害怕失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生命中因此出现了空白。虽然你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但希望不要错过更多你生命中的机会。 ” 二 大自然 5第三天傍晚坐在海边的那块空地上，丝毫不想再移动，全身的力气都被白天的探险抽空了背着重达 20 千克的登山包长途跋涉几十公里只要给我一块平地躺下即可睡着，可是帐篷还没有搭好，连块栖身之处都没有。最无法忍受的，是指导员给我们 4 队 60 多人安排的“厕所”女生在右边一百米那棵最高的树下，男生在
10、左边草丛中的某地。要求我们每次最好 4 个人一起去，拿一件露营雨衣遮住再方便。说着很方便，可经历着真是苦不堪言，记忆中没有在户外上厕所的经历，何况还有他人站在一旁。我听一些队友说遇到指头大的红蚂蚁顺着脚爬上来，又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那里方便过，黑暗中不知把脚往哪儿放总之是恶心透顶，忍不住要跑开。更不要指望洗澡了，全身的汗裹得我快要窒息。 不久天就黑了，海的彼岸是灯火辉煌的陆地，而我们这边却伸手不见五指，手电筒的光微弱得令人绝望。其实不过才八点而已，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日落而息。隔着海岸看着万家灯火，忽然悟到一个道理，以前随便谁怎么说都懒得理会的道理人跟自然比起来真的很渺小我花了多少时间扎一个要倒
11、的帐篷得以让我躺下睡觉，花了多少心思和力气烧火煮了锅夹生饭得以充饥，又忍受着口渴以避免去上那个“纯天然”厕所！多少年前世界上人人都要像这样生活啊！而即使现在，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要天天这样生活！我蓦然发现其实住在城市里，打开水龙头，有水流出来，水还是热的，是多么神奇的事！要经过多少人的努力和汗水才能得到！我开始感激，感谢家里的床，我想睡时不须劳神费时就可躺下！感谢学校的食堂，虽然难吃可是想吃就吃！感谢宿舍内的厕6所，其实已经很干净很干净！那么多东西值得感谢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人不是一生下来就应该有这些，在这个真正与文明隔海相望的小岛上，我发现人类既渺小又伟大。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汤姆?汉克斯的电影
12、荒岛余生 ，主人公困在岛上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升起了一堆火，高兴得像疯子一样，被救回文明社会之后他拿起一个打火机，木木地望着燃起的火发呆 三 航海 第四日海上探险，我们很早便整装待发。每人穿一件救生背心，戴遮阳帽，带一个口哨，4 升水，包里尽量放上足够的食物、防晒霜。每个独木舟 2 个人。与我搭档的是我们组最壮的小胖。整个队伍约 25 条独木舟，以菱形的阵队前进，领航者是学校龙舟队队员。指导员 Zippy 他们开着汽船，与我们保持大概 500 米的距离跟着以防万一。 最初的几百米我和小胖真是辛苦得要死，完全无法掌握方向，从菱形的最左边窜到最右边。 “快往右划！好了好了，啊，不，往左！我们要冲出去了
13、！”划了半天费了好大劲只行进了一小段，因为我们无法使独木舟沿直线行走。小胖力气大使我们的独木舟划得飞快，可是只是不停地在阵列中窜来窜去。想起 Zippy 上次曾提醒，因为大多数人右手比左手强壮，所以往右划时常常会不经意地使上更多力气，使得独木舟往左偏。小胖越着急划得越使劲，舟便转得越快。再加上我也在划，两人力气不一致，方向更难掌握。于是我暂时休息，过不了多久小胖摸索到了7掌握独木舟方向的办法，我们两人便轮流划舟。到了宽阔海域时，我们就非常骄傲地进入到领航者的队列中。 新鲜感过后就发现航海的艰苦我们全身上下都沾着海水，太阳暴晒，浪涛滚滚，又需要不停地划舟，目标是绕整个海岛一圈回到大本营去。小胖精
14、力充沛一路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偶尔说句：“你嫌累就我一个人划吧”我庆幸我的搭档兴致高昂，只需我偶尔帮帮忙使舟一直保持在几乎和领航者平行的位置上。即使这样我还是感到体力不支，便干脆挂桨休息了起来。没到 5 分钟越发觉得恶心难受，晕船了。其实对于这种独木舟，一个半米高的海浪都能让它摇摆不定，晕船的机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刚刚我一直在划船，注意力集中，便没有感觉。想明白了就发现不能偷懒，赶紧继续划，晕船的感觉也消失了。 天气却慢慢沉郁了起来，云层越压越低。Zippy 的汽船开了过来，让整个船队靠拢，说马上有一场暴风雨，会引起翻船事故，要我们紧急靠岸。整个船队立即冲向 100 米外的一片开阔海滩，最后
15、一艘独木舟刚刚拉上岸，暴风雨就来了。大家拿出了黄色的露营雨衣披上。说是雨衣，其实只是一块四方的防水布，可以铺在帐篷里，也可用来遮盖登山包、食物等。中间有个洞，把头伸进去就好了。披上雨衣之前我们都已经湿透了，豆粒般大的暴雨泼向我们，雨水一股股地从雨衣上滑下，要不停地眨眼以防止眼睛进水。远看我们像一群黄色的大鸟呆呆地立在岸边等着暴风雨过去。风吹着，我忽然开始不经意地打哆嗦。Zippy 喊，人体潮湿时至少比正常情况下多丧失 25%的热量，要尽量蜷缩身体，将救生背心和雨衣尽量拉紧。听着这样的劝告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外婆在我们玩累后8会帮我们擦汗以防止着凉，而那串回忆跟现在的情况比起来，让我又一次觉得长大好
16、无奈，被逼迫着坚强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雨小了些，天亮了很多。Zippy 问：“冷吗？” “冷！”我们齐吼。 “那好，我们来做点运动。 ”“啊不不不！一点都不冷。 ”“多热啊！”Zippy 一笑，说不久天就会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于是结队把独木舟翻过来，倒出装了半船的雨水，推舟上路。之后的路程就风平浪静了许多。其中有一个搞笑的插曲昨晚在野外无法忍受“纯天然”厕所的人今天更是凄惨，必须半途跳下舟去在海里解决。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堂而皇之地上厕所实在是太困难了。又因担心脱水而被强制性要求喝完舟上配备的 4 升水。我的搭档小胖一直在喊：“快划啊！回营地！厕所啊！”我问：“你要去海里吗？”他表情痛苦又坚
17、决地说：“死都不要！”我们这群受文明束缚的人啊真是吃尽了苦头。想去厕所的人太多，全部高喊：“冲啊！”在经过长达 7 小时的海上旅程之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大本营。手因划桨酸痛得抬不起，更残忍的是我们还要将所有的独木舟洗干净晾在架子上之后才可以解散去厕所。服从命令吧，各种人的极限在“航外”夏令营里都经受了考验。 四 离开 第五日早上开始清洗沾满泥沙和海水的雨衣、帐篷、救生衣，整理装备和仓库。打开自己来时的背包，被海水汗水雨水浸湿的衣服，发出阵阵恶臭。想着终于要远离这一切，心情说不出的轻松。Zippy 像往常一9样让我们围成一个圈，谈谈对整个活动的感受和经验。真的佩服这一群指导员血气方刚、精力旺盛、训
18、练有素、热爱大自然，把探险爱好与育人职业结合起来，活得潇洒快乐。 Zippy 她每晚睡前会给我们讲一个故事，我常常都已在杂志上看过，但从她的嘴里叙述出来，再结合自己当日的经历，却别有一番感受。临别的故事更使我终生难忘：两个登山爱好者要到楼的第 80 层，想着自己身强体壮便觉得不怕爬楼梯。他们身上驮着沉重的登山包，到了第 10 层时，已经感到累了；到了第 20 层觉得包太重，便把包扔下，想到了 80层后再坐电梯来取。到了第 30 层两人都气喘吁吁；第 40 层时开始想放弃这次攀登；到了第 50 层开始互相埋怨；第 60 层时已经没有力气抱怨；第 70 层时就麻木了，只是呆滞地想爬到第 80 层。目的地终于到了，两人在要开门时却发现原来钥匙和背包一起被留在了第 20 层。 Zippy 说：“其实这个爬楼的过程就像我们的人生，很多人老了才发现他们把梦想永远地留在了 20 岁，整个人生因此失去了意义。我希望你们这些 15 岁的青少年，要记得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一次的航外露营让你们见识与挑战了大自然，祝愿你们在以后的生活中成为一个真正的弄潮儿” 我看着慢慢靠近的新加坡大陆，那里是另一番更复杂的“航海” 。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坚强相信我会更勇敢地面对新的“旅程”中将发生的一切。 发稿/田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