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笔断意连”及其背后空间摘要:中国画艺术气韵为先,强调线条的骨法用笔,提出“笔不周而意周 的笔断意连”绘画观念。本文以“格式塔”心理学研究的完形现象,探讨“笔断意连 的视觉感知问题并阐述其价值的指向性。 关键词:笔墨;线条;意象;中国画艺术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中国画艺术讲究笔墨的先决性,通过素绢、宣纸等材质来承载画者对世间万象特有的情思、意趣、境越、神致、体貌和技巧等语言要素。就笔墨本体在理论上的研究,自魏晋南北朝时期就有了顾恺之的论画 、宗炳的画山水序和王微的叙画以及南齐谢赫的古画品录等,其所含精思妙义殊为丰富,对画理的阐发十分尽致。而唐代张彦远则以他特有的桌赋著成了历
2、代名画记这一绘画艺术通史,对今天我们研究中国绘画艺术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古人在笔墨及其迹化了的主要语言要素线条,这个人们认识和反映自然形态时最概括、最直接、也是最古老的视觉表现方法领域的研究与实践中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总结出各种描法,如早期人物画线条中的“曹衣出水” 、 “吴带当风” 。唐代画圣吴道子线条的“兰叶描” 、北宋李公麟线条的“行云流水描”等,至明代嘉靖年间邹德中总结前人的经验,在其所著绘事发蒙中提出了的“十八描”之说等等。综观2中国画中线条的描笔,晋汉乃至以前的艺术形式,尽管个性、流派不同,然其线条不论长短,均基本保持了粗细均匀、转折处较“圆”的性格特征,如汉墓壁画、敦煌壁
3、画以及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等。唐开元、天宝以后,其形式没有多大变化,而渐次地在起笔处有尖钉头皴法的出现,转折处也频添了“方”的形式,如唐代孙位的高逸图 ,宋代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等。随着绘画艺术的发展,描笔从圆劲细润的“铁线描”到尖钉头似的“钉头鼠尾描” ,从转折处的“圆”到“方” ,从运笔的粗细、光毛、刚柔、快慢到南宋梁楷的“减笔”与“泼墨” ,以至元明清时期以来产生了无数线的形体、流派、笔势以及由此引起的线条性格的变化等等,无不将笔法的实践与理论探究推向了颠峰,并彰现出对线条表现高艺纷呈的新态势。正是这些探索者的努力,将古人的天性、古人的智慧、古人的心灵与视觉感知上的探索推向更为纯粹的境界。毋
4、庸置疑,中国画艺术讲究笔墨、强调线条这个不争的事实。唐张彦远在他的历代名画记 “论画体工用榻写”一章中就写道:“离披点面,时见缺落。此虽笔不周而意周也” 。即后人所指称的“意到笔不到” 、“笔断意连”等。近代山水画大家黄宾虹先生曾用木工接木和画家接笔作比喻,深刻地阐明了中国画艺术中的用线之道。他说:“画中两线相接,与木工接木不同,木工之意在于牢固,画者之意在于气不断”(黄宾虹画语录)。因为用笔的形迹就是线条。所以在古人那里,用笔也称用线。可见,中国画艺术中“笔断意连”是一种专指。当画面需要时,即意到,笔则不一定到,或不一定要到。也就是说,不需要一个完整的3形或一根完全连续的线条。中国画艺术中把
5、它归结为“气”的贯通,认为,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泯没人或宇宙客体的某种“天性” ,从而将中国画艺术的某些领域推向了玄理。 事实上,在西方的心理学研究中,格式塔心理学从一个侧面科学地回答了“笔断意连”的视觉感知问题。格式塔是德文 Geslta 的译音。中文一般翻译为“完形” 、 “格式”等。其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是当今德籍美国著名的美学家、心理学家鲁道夫?阿恩海姆。格式塔心理学强调的是经验“整体性”特征,认为形态知觉的“整体” ,不只是各部分的简单相加,而是各部分的有机组成。基于人类眼脑并用、视觉归类的一种能力,人的视知觉往往将局部形象当作一个成整的形象来感知,即当不完全的形呈现于人们面前时,会引起视
6、觉中一个强烈追求完美、追求对称、和谐和简洁的倾向。这一现象也被认为是“命名倾向性”或“完形心理现象” 。如一个圆圈的线条,当中间断开时,人的视觉感知宁可把它当作一个完形的圆,而不把它看作是两条弧线;当一根线条由于整个运笔趋势处于合规律的结体时,中间运行轨迹的断开,在人的视知觉上也依然是一根“完整”的线条;当我们看到脸的一部分五官时,同样会感受到脸的整体形象的存在;当一个缺少顶角的三角形,它既可以被我们的视知觉恢复为一个梯形,又可以恢复为一个三角形,或恢复成更加复杂的图形。当然,人的视觉感知具备由一个形象的局部而辨认其整体的能力,其前提必须建立在形象的自身特性和它各部分之间的关系这一基础之上的。
7、如果一个形象缺的部分太多,那么,可辨别的细节就不足于汇聚成为一个易于辨别的整体形象。如果一根线条断开距离太大或不在其4同一运行轨迹上,则不足于认可这是一根连续的、完整的线条 由此可见,中国画艺术中的“笔断意连”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视觉感知现象,并非中国绘画艺术中的专有。只是中国绘画艺术中比较重视其线条的审美作用而言。不然为什么谢赫要将“骨法用笔”放在“六法”中仅次于首位“气韵生动”的位置呢? 任何一个较为抽象的概念、画理背后都蕴籍着物理现象或者思维根源所在。笔者认为, “笔断意连”的价值指向性是渗透着中国文化情境和民族文化审美心理的意象造型观。 中国的先圣们将人的自身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与客观的
8、自然世界应是相互交融的“天人合一”的整体,自然物无需依赖外在的任何条件的支撑,无需对此进行任何的的思辩。其基本美学原则在于对物的本质和感受物象的人的心态关系活动的哲学思考和投身大化,寄情自然。 画者在描绘客观物象时,实际上是在进行情感的交流和心灵的对话,是从较为抽象的意义上强调绘画的生命之息,即中国文化中的“气” 。因为气对人而言是构成生命的基本要素,是生命的根本。中国画学的“气贯”说,是基于绘画作品“生”的一门艺术。从这个角度而言,古人所言的“笔断意连”是为了不至于使画面“闭气” ,这与西方的审美体系是不尽相同 中国画艺术这一表现人的“生命” ,要求最大限度地伸张人类的某种意志,扩张个人的支
9、配力,强调客体物象与主体心象的物我相融的精神,形成了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对物象的尊重,使其能做到既不破坏对象的形貌,又能在形与神、情与理、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上取得完美的统一。然5而,问题的关键是线条在运行时何时该断,何时又不该断呢? 我们必须承认,在视觉艺术中,有形的因素比较容易把握,无形的因素则比较难以把握这一客观事实。虽然中国画艺术博大精深,其“气韵” 、 “意境”等美学思想玄妙莫测,但是它们也是通过具体的、中国绘画艺术特有的“笔墨”这一基本工具以及迹化了的形态而呈现出黑与白,断与连,虚与实,阴与阳等相互关系之间的再造组合来体现的。清代画家王原祁所言的“元四家多注意到虚处着力,显示了实处易,虚处
10、难六字秘传虚处非从实处极力用功,好学深 思,心知其意,无由入门”的语录,可能就是对此问题的最好诠释了。 从美学的本质论而言, “笔断意连”是主客观的统一,即:有形的与无形的。 “笔”是有形的、客观的、具象的, “意”是无形的、主观的、抽象的。 “笔断意连”能给我们的心理以更加复杂多样的感受,在更深层面里,作为不完全的“形”反而能唤起人们将它补充为“完形”的想象力和冲击力。换言之,使审美主体的主动性得到充分的发挥。同时也由于审美主体的参与,才使审美客体,即作品的内涵得到更加显著的丰富与发展,体现出从不完美到完美的审美过程。 大家都知道,中国传统绘画是一种程式化在前的艺术形式,是以程式化为依据,自
11、外向内、由客观到主观而引发人的观念与情感嬗变的过程。画面所描绘的艺术形象,更深层面的是画家的心绪与表征意义。如古人撇兰喻清雅,写菊喻傲骨,个竹喻气节,圈梅喻苦寒,皴松喻正直等。古人笔下的笔墨、疏密、笔断、意连等,这种在意识活动中的抽象,是画者文化情怀与诗意内涵的一种表露。它能超越出自然母体的限制而6进入了审美的自由阐释,是潜意识心理活动的本能冲动和回归到生命本真的一种心理平衡。很明显,古人这种人本关怀实际上是被现实扭曲了的个性意志在自然中得到的舒络;是被瓦解了的生命价值在这种超越中得到的一种修复;是远离了现实尘世间的喧嚣和骚动、鄙俗和烦忧的心灵在山林中得到的一种净化 我们研究一下前辈大师及其他
12、们的作品,足可见民族审美心理对于中国画笔墨整合所体现的意象造型观的渗透与影响。如元代王冕的作品梅花图轴 ,只见一丛梅花自上斜下,似瀑布般倾泻而下,茂密的树枝缀满朵朵梅花,千蕊万簇,繁花似锦,充盈着阵阵清香。从梅花树枝形态的刻画上看,其枝条的描绘只是总体形质的把握与描写,却备具了真美树枝的结构要素,并非是完全符合客观对象的真实形貌。从枝与枝之间笔意的承接关系来看,有的树枝交织在一起,有的树枝则有所脱节,然而却笔意相连,笔断意连。与其说这是能感于观者的树枝,到不如说是感于人的心灵深处的“树枝” 。这种“树枝”不需要一种空间的真实感,而是人本心灵上的一种真实感。这种真实感的形成过程是画者审美经验的熟
13、练把握与提升的过程。正如法国雕塑大师罗丹所讲的:“艺术所创造的形象,仅仅给感情提供一种根据,借此可以自由发展。艺术的整个美,来自思想,来自意图,来自作者在宇宙中得到启示的思想与意图” 。画者通过对形而下的万象的目识,经过画家的思想积滤、人生体验的升华、艺术修养的积累、诗意内涵的飞动而迹化出形而上的艺术形象,表达人在精神上的某种感受。这种“形象”非完全客观的具体形象,必须通过鉴赏者创造引伸性的审阅,共同构筑起一种“意象” ,以达到“言有7尽而意无穷” ,以有限现无限的审美效果。这是画者王冕有功力的技法语言、有格调的形式语言与有韵味的意境语言等各种要素的相得益彰的过程。如果“笔断意连”下的“意象”脱离了这一精神内核时,那仅仅是一种躯壳而已。 今天的时代,无论从社会现实或个人的角度,都会感到人的生存和竞争的矛盾,都会感到生命由衷产生的一种精神萌动。人,只有以了解自己为基点,才谈得上对他人的更深理解和与社会的连接。明人徐渭是在笔端熔进了一生的悲愤,才使自己的创作进入到“扫长笺狂花扑水”的艺术境界;凡高是在被生活逼上了绝路和胸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才使他以最虔诚的、最感人的殉道精神完成了其一生的创作。这种关怀于“人”本体的艺术形式,不仅是古人的追求,也在西方现代派艺术的“表现”得到了验证,也必将会在今后世界绘画艺术的发展中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