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科学界的奖励系统及马太效应康仕慧我想大家在前几次的课程学习中，已经对“自然辩证法”这门课程有了初步的了解。但是，或许你们并不能够真正地了解学校为什么要给理科的研究生上这门课。为什么不放在本科生阶段上，或者为什么不给文科的研究生上呢？为什么这样做？必然有它的原因。事实上，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了解“自然辩证法”这门学科在我们国家的历史、内涵以及它的目的。“自然辩证法”这一名称来源于恩格斯未完成的手稿，1925 年正式命名。包括科学史、自然观和方法论，还有对各门自然科学的哲学解释。1956 年，我们国家的科学规划委员会在制定全国 12 年（1956-1967）科学发展远景规划时，把自然辩证
2、法研究纳入其中，后来成立了中科院自然辩证法研究组，目的就是要促成自然科学家和哲学社会科学家的联盟。规划草案指出：“在哲学和自然科学之间存在着这样一门学科，正像在哲学和社会科学之间存在着一门历史唯物主义一样。这门学科，我们暂定名为自然辩证法，因为它是直接继承着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曾经进行过的研究”。到了 80 年代，我国自然辩证法学界的学者们与国外交流日益增多，这些研究在国外被称为“科学技术哲学”。因此，为了与国际接轨，规范学科的名称，1987 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把自然辩证法正式更名为“科学技术哲学（自然辩证法）”，并成为哲学的二级学科来建设。事实上，科学技术哲学是一门交叉学科。粗略地来讲
3、，以“科学”为其研究对象的学科有三类：科学哲学、科学史和科学社会学。这里注意，我们暂时撇开技术不谈。因为大家上了研究生以后，你们的身份发生本质性的改变，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科学研究者，你们要写论文，而论文就是要求新，要发现新的东西，并且把自己的发现尽快发表，以促进相关科学共同体的交流，推动科学的进步。那么，我们从事这样的科学研究，就要了解和掌握我们所从事的科学究竟是什么样子，它有什么特点，有哪些规律可循，这些探索对于我们将来的工作是非常必要的。这次讲座分为五个内容： 一、什么是科学？ 二、科学的规范 三、科学界的奖励系统 四、科学界的社会分层 五、科学界的马太效应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科学？有同学会说
4、：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学等等都是科学。没错，也就是说，人们首先把科学视为一种知识。但是，这种知识，不是普通人的常识，而是系统化的、有条理的、说明自然规律的理性知识，要获得这种知识就需要通过观察、做实验以及运用逻辑推理等手段。这样一来，科学首先是一种系统化的知识。1）科学是一种系统化的知识 科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的知识体系科学的任务是揭示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探求客观真理，作为人们改造世界的指南” 。（辞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第 1746 页）广义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狭义，专指自然科学。后来，随着科学的逐步发展，人们发现仅仅把科学定义为一种知识远远不
5、能说明科学的特点。事实上，科学知识仅仅是科学家们研究活动的一种产物。2）而科学在根本上是一种人类的社会活动，是发生在人类社会中的一系列行为；人们不再把科学仅仅看作是一种知识和达到这种知识的逻辑程序了。科学知识的传播与交流、科学合作、科学竞争和科学研究的组织等都属于科学家们的社会活动。3）科学是一种社会系统，是一种社会体制科 学自然科学 人文社会科学 思维科学物理、化学、生物等 文、史、哲等 逻辑、数学自然科学 人文社会科学 思维科学真实的科学是人们所从事的一种专门职业，科学家在社会中扮演着一种独特的社会角色，起着其他社会角色所不能代替的作用；科学家在社会中形成自己的王国“科学共同体” ，这个科
6、学共同体内部是有结构的，等等。社会体制首先由具有共同目标的人组成，他们有特定的社会结构；其次还必须制定规范；第三，进行活动所具备的各种条件（包括物质条件和经济条件） ；第四，这些人在各种条件的支持下，按照既定的规范进行科学活动。社会体制就是为了特定目的而进行活动的组织机构。像教堂、学校、法院；还有大学中的系和研究所、工业试验室、国家机构所属的实验室、国家的科研机构等，这些组织机构都是一种社会体制。科学的进程和职业化国 家 时 间 科学家的角色美 国 20 世纪 大学、工业和政府机构的科学家德 国 19 世纪 30 年代-二战 教授、研究助手和研究生法 国 18 世纪-19 世纪 30 年代 少
7、数精英人物：科学院院士英 国 17 世纪 上层人士及业余爱好者意大利 16 世纪 艺术家和工匠中世纪 4-15 世纪 大学教师古代社会 古希腊 哲学家和各类技术专家第二个问题：科学的规范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群体，有什么样的规范来约束科学家们的行为？这些规范是必须的，因为他们所从事的是一种社会活动。默顿（1942）提出科学的“道德压力”由四条主要规范组成： 普遍主义、 公有主义、 无私利性、 有条理的怀疑主义。这些规范反映了科学家们普遍持有的价值标准。普遍主义 普遍主义强调科学事业和科学发现的普遍性特征，主张科学的标准到处都是一样的。 科学家的个人特性如种族、国籍、宗教、阶级、社会地位、政治立场、
8、性别同他们的科学研究毫无关系。 （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科学家的研究发现和理论评价必须纯粹以其科学自身的价值来评定。普遍主义的特征 科学的价值无涉/价值中立性。 科学职业的选择自由 科学无国界 科学民主和科学自由公有主义主张所有科学的重大发现都是社会合作的产物，是整个科学界的共有财产。也就是，科学知识不能作为私有财产，而只能是一种公共物品，自由地（免费地）交流和分配。 “承认和尊重是科学家对自己的发现的唯一的财产权。 ”（1）科学家对他所发现的定律、定理等只享有优先权，而不享有占有权；（2）公有主义规范要求公开科学成果，而保密性是这种规范的对立面；（3）科学的公有主义与技术的专利制度的精神相
9、矛盾。 该规范要求，科学研究的结果应该尽可能迅速而广泛地公开。 科学论文在权威性期刊 （或著名学术出版社的书籍）上的最终出现，标志着科学共同体对它的“接受” ，成为公有知识的一部分。无私利性 这条规范要求从事科学活动、创造科学知识的人不应该以科学谋取私利。科学家应该为追求真理而不计利害， “为科学而科学 ”。 科学家从事科学活动的唯一目标是为增加科学知识所努力，追求真理。完全的社会客观性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科学家总归是公民、消费者、生产者、老板、雇员、父母、教师、信徒等等。事实上，科学永远不能够像无私地寻找“真理的圣杯”一样，实践它的浪漫主义理想。它是一个常规的社会建制，里面栖息着正常的、
10、道德上脆弱的人们。有组织的怀疑主义科学家对于自己和别人的工作都应该采取怀疑的态度，科学家对于已经发现的错误应该公开宣布。在科学中，没有任何不能接受批判性考察的神圣领域，即使政治信条或宗教教义禁止这样做也无济于事。科学的怀疑与批判的原则应该体现在科学活动的所有环节中。既是方法论的要求，也是制度性的要求。它要求在掌握事实之前不做判断，拒绝接受未获充分证实的知识主张，不盲从权威。 “有组织的 ”强调的是其制度的安排。 “有组织的怀疑”是一个社会过程，而不是心理过程。例如，同行评议就是一种制度化了的，有组织的怀疑主义的方式。科学家的科学信念的基础不是科学权威、宗教或者其他，而是真理！这四条科学规范合理
11、吗？ 默顿提出的这四条规范暗示着，科学研究共同体是思想最开放、最无偏见和最客观的。实践中的科学家们遵守这种规范吗？ 实践中的情形说明，科学中存在着与默顿的理想规范相对立的反规范。科学中的反规范 科学家们违反普遍性原则，经常喜欢以个人标准如研究者的名气为基础，来评定研究的价值。 科学家们也违反公有性原则，掩盖自己的研究进展，害怕其他科学家“偷走”他们的研究成果，并从中渔利。 科学家们还违背无私利性的原则，他们也会象其他人一样贪婪并野心勃勃。 有条理的怀疑主义也经常被人违反。科学家和常人一样也有自己的价值观和个人偏见，他们可能因为对某些特殊的观点或理论抱有极高的热情而拒绝怀疑它们。结论： 科学界存
12、在两套规范：理想化规范和对立规范。 理想化规范强调科学家应当如何行动；而“对立规范”则是他们在实践中企图如何行动，科学家的实际行为有可能是二者折中的结果。 规范只是坚定理想，并不描述现实。 它们的作用在于抵制相反的冲动。 任何社会系统中的道德秩序都包含着规范以及相应的反规范之间的紧张平衡。 对于个人和共同体，科学规范都很难做到。第三个问题：科学界的奖励系统科学史上关于科学发现的优先权之争引起了社会学家的注意，由此产生了对科学奖励制度的研究，完成了科学社会学最重要的贡献。表现在奖励、荣誉、资源与人力分配方面的“马太效应” ，则是具体研究得出的经验成果。优先权之争的历史 17 世纪，牛顿和莱布尼兹
13、关于微积分发现的优先权争论； 18 世纪，关于“水”的争论； 19 世纪，法拉第和武拉斯顿、戴维关于发现电磁感应现象的争论。数学发现的优先权之争中，包括的数学家有拉普拉斯、伯努利家族的几个成员、拉格朗日、高斯、柯西等； 20 世纪，DNA 双螺旋结构的发现中，沃森、克里克和化学家波林之间的竞争。优先权之争的根源 默顿的解释：默顿认为科学的优先权之争的实质在于科学自身的制度规范。 科学的规范要求，增进知识是科学家的最终的、唯一的任务，实现这个任务亦即大大增进知识则是他最大的幸福。 科学的这种制度中，独创性/首创性非常受重视。因为正是通过独创性，知识才会以较小或较大的增幅得以发展。 因此，对一个人
14、所取得的成就的承认是一种原动力，这种原动力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制度上的强调。 对独创性的承认成了得到社会确认的证明，它证明一个人已经成功地实现了对一个科学家最严格的角色要求。 科学家的个人形象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他那个领域的科学界同仁对他的评价，即他在什么程度上履行了这个高标准的极为重要的角色。 科学家对承认的兴趣并不是自我中心主义的表现，而是与制度层次上对独创性的强调相对应的。每个科学家并不一定一开始就有成名的欲望，科学只要坚持并经常强调独创性，并且把大部分奖励授予有独创性的成果，就足可以使对优先权的承认变得至高无上。这样，承认和名气就成了一个人工作出色的象征和奖励。什么是科学的奖励制度？ 科学事
15、业的发展要求科学家做出新的贡献，而科学共同体又通过对优先权的承认肯定科学家所作的贡献。因此，科学的奖励制度就是指科学共同体对于科学家所作贡献的肯定和承认的体系。 科学的荣誉奖励名字命名 （1）这种荣誉奖励把科学家的名字加在他们发现的全部或部分现象之前，例如哥白尼宇宙体系、普朗克常数、哈雷彗星等。 （2）整个时代都以少数最伟大的科学家的名字命名。牛顿纪元、达尔文时代、弗洛伊德时期等。 （3）对于各个学科作出了重大贡献的科学家，则得到了一门新的科学或一个新的科学分支之父的美誉。 居维叶，古生物学之父； 法拉第，电工学之父； 丹尼尔伯努利，数学物理学之父； 冯特，实验心理学之父； 皮尔逊，生物统计学
16、之父； 拉瓦锡，现代化学之父； 孔德，社会学之父。 （4）一种特定形式的学科以命名的方式来为首先使之定型的那个人作证，例如：希波克拉底医学、亚里士多德逻辑学、欧几里得几何学、布尔代数和凯恩斯经济学等。 （5）还有一种非常罕见的情况，即同一个人，既由于他取得的成就也由于他没有取得的成就，而获得了双重的不朽之名，比如欧几里得几何学（欧氏几何）与非欧几里得几何学（非欧几何） 、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与非亚里士多德逻辑学等。科学的荣誉奖励的其他种类 诺贝尔奖：由全世界知名科学家提名而获得诺贝尔奖，可能是在科学界得到承认的成就的最高证明； 菲尔兹奖：类似于诺贝尔奖的数学中的最高奖项； 此外的奖励还有，成为有很
17、高威望的科学研究机构和科学组织的成员。例如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和法国科学院院士； 在仍然保留有贵族头衔的国家中，科学家还有可能被封爵，例如英国女王曾授予牛顿骑士爵位； 全国和地方性学会的成员； 长江学者、名誉教授、客座教授、教授、副教授、讲师等。第四个问题：科学界的社会分层科学奖励中的“普遍主义”原则 默顿 1957 年在他就任美国社会学学会主席的仪式上发表了题为“科学发现的优先权”的演讲，提出了科学的奖励系统这个概念，并指出科学界是根据科学家的科学成就或科学贡献的大小来分配奖励的。问题：1、现实中科学界的奖励真的是按照普遍主义这一规范原则实行的吗？2、如果不是，那么哪些社会属性影响奖励？例如：科
18、学家的权威？科学家的社会关系？关于社会分层的两种解释功能主义：每一个社会都有分层化的地位安排，这种安排是必需的；处在不同地位的人所获报酬是不同的，这种报酬差异是激励人们工作的要素；报酬差异取决于这些地位在功能上的重要意义以及有多少胜任的人可以获得这个地位。冲突主义：社会分层对于社会的运动并不是必需的，它只不过是不同集团为争夺权力而发生冲突的产物。 科尔兄弟发现，科学是一个高度分层的社会体制。科学家在产出率、知名度和声望上具有巨大的差异。对于科学界的社会分层现象，依据不同理论可做出不同的解释。 依据功能理论，处于科学等级结构之上层的科学家“即科学精英”应该是那些对于科学进步做出最大贡献的人，他们
19、的可替代性较小，他们之所以取得科学精英的地位是基于他们的 科学成就 。 依据冲突理论，在科学界，奖励分配的不平等缘于 权力 上的不平等，某些成员通过对 资源 、 设备 和 奖励 的控制而处于高级的位置上，而另一些成员则处在低级的位置上。 科学界分层的结构 在科学界，分层现象是普遍存在的。个人、团体、实验室、科研机构、大学、期刊杂志、研究领域和专业、理论、方法等等都依照威望高低划分了连续而又界限明确的等级。 对所评估贡献的奖励也自发地分等评级。 每一等级组织的最高一层都由精英组成，这些精英的构成是建立在社会评定的角色表现基础上的。 在科学界，高质量的角色表现通常会带来物质奖励和科学界的同行承认，
20、而后者尤为重要。科学界分层的种类 科学界同行的承认 科研奖励 科研资源 同行认可的分层现象同行承认的衡量尺度：引证次数1961-1980 二十年间科学家工作被引证次数情况引 证 500次1%引 证 100次6%其 他 31%引 证 不 超过 5次 62% 科研奖励的分层现象 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资格由剑桥、牛津与伦敦三所大学控制。1960 年，会员中的 65%隶属于牛津大学和伦敦大学，这一比例保持了半个世纪之久（Mulkay，1976，pp450） 。 美国诺贝尔奖获得者中的一半仅仅受雇于五所大学，一半从五所大学获取了博士学位；这五所大学还培育了科学界全部博士生的 18%，并且为科学院培养了多达
21、 46%的后备人才（Zuckerman,1977b,pp90） 。 科研资源的分层现象1979 年至 1980 年提供给美国学院与大学的科研基金比例 10 所大学占 21%，20 所大学占 43%，其余的约 3000 所大学占 36%。 在科学界，奖励可以很容易地转变为科研资源。那些得到高度承认的科学家和研究机构在获得未来科研资源方面要比那些较少得到承认的同行更为容易。结果 这些极度倾斜的资源分配年复一年地日益积累，为数不多的几所研究机构便比其他所有机构得到更好的支持； 同时吸引着著名科学家和最有前途的学生； 人力与财政资源的组织机构中的几种不断加强； 过去表现较好的科学家，在未来也会获得更好的从事科研的机会，在这个意义上，英才管理加剧了分层结构的倾斜。不平等的源泉科研表现与个人所得回报在多大程度上是相关的？推进科学知识的增长科学家角色的表现科研贡献科研出版率 引证频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