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武汉“犟妈”有大爱：让智残员工活得出彩武汉有一家特殊的民营食品小厂，这家工厂曾经红红火火，如今却一度陷入困境。让周围的人想不明白的是，女老板明明知道智残工人工作效率低下，已成为制约企业发展的瓶颈，却先后卖掉或抵押两套房产往厂里贴钱，8 年累计亏损近 80 万元，仍坚持留下全部智残工人。 面对外界的疑惑不解，这个被称为“犟妈”的女老板给出的解释是：她要让这些智商如三五岁孩子般的员工在这里得到尊重 招收智残员工进厂，堂堂经理成了“幼儿园阿姨” 时至今日，易勤和丈夫刘宏涛承认，当初他们接纳智残员工的原因，只是想借国家政策捞点“实惠” 。没想到，她这家民营小厂的命运却和智残员工牢牢“绑”到了一起。
2、易勤原是武汉市拖拉机厂下岗职工，丈夫是退伍军人。1997 年，两人接手了东方红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糕点和饮料，当时员工有 20 人左右。2002 年，易勤在市民政局办理了福利企业证书，安置了 3 名智残工人，这样，国家每年可以免除一定的税费。 智残员工工作效率无法与健全员工相比，工资却和他们相差无几，引起了健全员工不满，认为是他们养着这几个残疾人，一些员工心理不平衡，闹起情绪，有的还离开了工厂。 后来，残联又介绍了一些智残工人进厂工作，那些健全员工不愿与这些人为伍，陆续辞了职。这样，厂里的员工全部为智残人。 2当时，易勤的丈夫对全部使用智残人有些担心，易勤却认为：智残人虽然做事慢，但他们认真，能
3、遵守规章制度，我乐意带他们做事儿，只要做出的食品是安全合格的，咱们就无愧良心。 不过，要教会这些智商相当于三五岁孩子的员工做糕点谈何容易！他们大多连左右都分不清，在楼道里走路都会撞到一起。于是，易勤从训练他们排队向左或向右走开始，并提醒他们平时拿筷子的手就是右手，即便提醒得如此清楚，几个员工还是举错了手。仅仅是排队左右走，易勤就训练了三天。 为了强化食品安全，易勤每天早上让 10 名员工排好队，集体跺着脚进入工厂大门。跺脚是为了不把身上的灰尘带进厂里，每个工人在工作前，易勤都会仔细检查他们的衣物，细致到连衣服上的一点点纤维都要用透明胶粘掉。 智障员工记忆力差，易勤要把每一个动作根植到他们的大脑
4、中，往往需要重复成百上千遍。每天工作时，易勤手把手教员工做一遍，从第一个教到最后一个，等第 10 个学会了，第一个又忘了，还得从头再教。就这样，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六点，易勤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一天的说话量是常人的十倍。时间一长，嗓子就吃不消了，易勤索性背上了扩音器。 员工阮仕杰进厂时才 19 岁，长得很清秀，却因患了脑瘫智力低下。易勤教他糊食品盒，阮仕杰不懂什么叫“对称” ，易勤掰着手教他捏住两条边对折，然后居中再对折一次，再用胶水把食品盒糊得方方正正。即便这样简单的动作，阮仕杰也很难掌握，急得直掉泪。他对妈妈说：3“我太笨了，糊坏了不少纸盒，这样下去，易经理的厂子要被我弄垮了！”说着说着，他难
5、过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听了阮妈妈反馈的信息，易勤很感动，她安慰阮仕杰：孩子，你就大胆地糊吧，易妈妈的厂子垮不掉！ 给智障员工安排工作时，易勤很懂得扬长避短。徐丰力气大，她让他搬米袋、提水；周雷心较细，易勤安排他扫地；马霖责任心强，易勤就让他检查员工的产品是否合格等。 东方红食品公司原本规定很严，但易勤觉得用理性的规矩对待残疾职工显得不人性，就不再沿用。手下的员工不听话，就算她被气哭，也不忍心用处理健全员工的手段去处罚他们。 一次，大家都在工作的时候，徐丰突然自言自语起来，还和旁边的工友开起玩笑。听到玩笑有些过头，易勤上前制止，谁知徐丰两眼瞪着易勤表示不服。易勤批评他，徐丰头一扭，放下手中的活，
6、既不听劝，也不理易勤。 接下来，不论易勤如何讲道理，徐丰就是不听，还不断顶撞她。 “算了，算了，我也不理你了！”易勤红了眼圈，一个人躲到墙角掉眼泪。这样的情况易勤经历了很多次，却从来没对犯错的员工使用惩罚的手段，生怕伤了他们的自尊。 很多时候，易勤都觉得自己不是工厂负责人，而像是幼儿园的阿姨。让她欣慰的是，生活中，10 名智残工人是“智力上的小学生” ，但干起活来，却是“生产线上的优秀工人” 。他们学会的工作程序，就像植入了大脑中，丝毫不打折扣。 4亏损 8 年也不放弃一个，卖房发工资坚守良心 不过，摆在易勤面前的事实是，智残工人劳动效率只有健全工人的五分之一。有时，厂里接了订单，对方催得很急
7、，这些智残员工却无法紧张起来，让易勤很无奈。 一次，员工们正有条不紊地干着活儿，一个员工却突然挑逗同伴，两人随即打闹起来，其他员工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凑热闹。易勤急得直跺脚，严厉地喊道：再不听话，大家都要饿肚子，你们还要不要吃饭？这句话十分奏效，智残工人终于停止嬉闹，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其实，易勤比谁都清楚，智残员工生产效率低下，成了制约企业发展的瓶颈。她每月除了给工人发放 1100 元的工资外，还需给他们缴纳600 元左右的“五险” 。虽然国家对福利企业有退税措施，但厂里每年仍需填补十多万元的缺口。 一些亲友劝易勤，5 个智残工人的活儿，1 个正常人就能干完，而你付出的工资养 5 个健全人都绰
8、绰有余，放着挣钱的路不走，非得招这些智残人，能挣钱吗？这样的劝告易勤听到过不少，却依然不舍得放弃那些智残员工，亲友们说她太“犟”了！ 2005 年下半年开始，易勤的厂子资金流动困难，连工资正常发放也成了问题。一道选择题摆在了她和丈夫面前：是追逐利润减少残疾工人数量，还是带领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一天，易勤试探着问一个叫黄伟的员工：“厂子如果解散了，让你自己找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黄伟一听急了：“易经理，我哪儿也不去，就跟着你干，你就像我5的妈妈，不，比我妈还好！我不想离开这儿！”说着说着，黄伟眼泪出来了。易勤试探着问其他员工，大家都是同样的反应。 面对一双双信任的眼睛，易勤和丈夫商量，如果不贴
9、钱，厂子就难以为继，如果真的到这一步，这些孩子该怎么办呢？夫妻俩狠狠心，将汉阳一套 30 平米的老房子卖掉，换了 6 万元钱补贴厂里，这才缓解了资金紧张的局面。然而，更大的亏损 2007 年再次到来。虽然全厂当年销售收入近 95万元，亏损额仍有约 5.5 万元，购买原料和发放工资又成了问题。 恰好当年国家对福利企业政策进行调整，有人向易勤建议，工厂处在困境中，干脆彻底摘下“福利企业”的牌子，甩掉智残工人包袱。 易勤仍不愿这样做，她觉得这些智残工人在厂里待了这么久，她和他们已经有了感情，不忍心把他们撵走，而且除非企业破产，不然辞退他们是违法的。看着厂子运转实在艰难，丈夫提议，不如先用正常的工人保
10、证生产，等有了钱再去做慈善，可易勤没多想就否决了这个办法。 为了厂子的生存问题，易勤那些天夜不能寐，憔悴不堪，腰痛的毛病也犯了。阮仕杰心疼易妈妈，让家人到郊县买了箱土鸡蛋，又买了条甲鱼，送给易勤补身体。员工的关心让易勤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为这些智残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缓解资金压力，易勤又打起新主意，说服丈夫将第二套房子抵押 20 万元，用于原料购买和工人工资发放。房子抵押出去后，他们一家三口住进了仅十多平米的房子里。 一个老板，在先后卖掉、抵押两套房子往工厂里贴，每天起早贪黑6带着工人劳动，8 年累计亏损 80 万元的情况下，仍坚持留下 10 名智残工人，这不是犟又是
11、什么？于是，亲友们给易勤起了个绰号：“犟妈” 。 2012 年下半年，易勤的工厂资金又一次吃紧，她第一次找工人家属借钱。职工家长胡民借给她 1 万元，没过几个月，工厂不但将本金还给胡民，还按照银行的贷款利息多还了 900 元钱。 虽然连年亏损，但易勤公司生产的酸梅膏、糕点等拳头产品仍被看好，武汉本土颇具实力的两家企业曾上门谈合作，但开出的条件之一是：希望智残工人离开，由他们重新招人。 一听对方要她把智残工人撵走，易勤的“犟”劲儿上来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这批工人没饭吃，以这样为代价合作，我们办不到。 ” 外人不知道的是，即便易勤的厂子经营形势如此吃紧，每月 20 日前后，职工们仍能
12、按时拿到工资。工人们除了每周双休，还享有两段长假。春节提前三五天放假，过了正月十五再上班，暑假则更长，从八月中旬放假到十月的生产季开始。休息期间，工人工资分文不少。如果生产太忙，让工人在周末加了班，厂里肯定安排他们在适当时候补休。 更让员工满意的是，每逢节日，厂里还有福利发。从员工们满足的笑脸上，外人丝毫看不出厂里面临的困境。 让员工像健全人一样活得出彩， “犟妈”大爱感动中国 易勤清楚，10 名智残员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辛酸故事，而他们在东方红食品厂都得到了应有的尊重，易勤的最大愿望就是让这些孩子像健全人一样活得出彩。 7黄伟很要强，以前，他在亲戚家做卫生挣些零花钱，但他觉得有靠人救济之嫌。
13、2008 年，武汉一家工厂招收残疾人，黄伟应聘，但招聘方一句“智力残疾人不在招收范围内”将其拒之门外。 “同样是残疾人，为什么不要我？”这个问题压在黄伟心头，弄得他很难受。在家里，他整天站在阳台上发呆，甚至对家人发脾气。他觉得自己好手好脚，只是反应慢而已，却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经残联推荐，易勤收留了黄伟。在东方红食品厂，黄伟活出了“全新的自己” 。工资加上保险，他一个月能拿一千七八百块钱，比一些亲友的工资还高。他现在每个月都能存点钱，他有个愿望，那就是为家里换套稍大一点的房子，这样他就能有自己单独的卧室了。 2012 年 6 月，在“东方红”工作两年的马霖，到一家超市应聘时落选。父亲怀疑店方有
14、意刁难，与店长理论时一时冲动伤人，赔偿 10 万元又被判了缓刑。得知这件事情后，易勤担心马霖因为父亲的事想不通，再次接纳了他。从那以后，马霖再也不想离开东方红食品厂了。 平时，易勤处处呵护智残员工的自尊，在厂里她禁止说“苕”这个字（武汉方言：死脑筋） ，更不能说工人“不清白” 。即便赶订单不出活儿，易勤急得流泪，也不会吐出一个脏字。这些智残工人此前曾在其他地方干过不同的工作，被欺负、殴打者不在少数。在这里，他们得到了应有的尊重，找到了归宿感。 与其他工厂不同，东方红食品厂每年有两次“家长会” ，这个惯例已坚持了 8 年。通报员工工作情况，听取家长建议，搭建沟通桥梁，是家长会雷打不动的主题。10
15、 名智残员工的家长对易勤充满感激，他们说，8她的义举不仅解决了孩子们的就业难题，更帮助了他们的家庭，为社会和谐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易勤的艰辛付出没有白费，这些智残员工用最纯净的心确保了公司的食品质量。目前，他们生产的酸梅膏和糕点，已经进入北上广一线城市和武汉中百超市等一流卖场，湖北省 600 个销售网点中的 400 家网点都销售着易勤的产品，不少回头客都是冲着东方红的品质和信誉来的。多年来，一份份质检合格报告书和“食品安全示范企业”牌匾，是最让易勤和她的员工骄傲的。 为了工厂的生存和发展，易勤事必躬亲。长期的劳累，使得她的颈椎和腰椎严重变形，医生让她住院，她也不愿去。因为每天在车间走路太
16、多，易勤的左脚小趾生出厚厚的老茧，继而发展成硬块增生，鞋子一上脚就疼。易勤想出一个土办法，在每双新买的布鞋左边剪开一个长条窟窿，以减少疼痛。如今，这样的鞋子易勤已有近十双。 易勤受苦受累倒不觉得有什么，她觉得最对不起女儿。女儿刘星毕业于武汉一所高校，本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却被母亲“拉”进厂里。在食品厂，刘星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份，上班时喊妈妈“易经理” ，她希望自己能给那些智残员工做出表率，也便于企业管理。直到现在，员工都不知道她和母亲的关系。 别的同学都在社会这个广阔天地闯荡，自己却闷在狭小的车间里，刘星非常不习惯。在厂里，她连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烦闷时，她责怪妈妈，说社会上都是孩子“坑”爹，
17、没想到还有专“坑”孩子的娘。女儿的抱怨让易勤无言以对，这几年，女儿只干活，却从未领过工资，9她这个当妈的确实亏欠女儿不少。 让易勤没想到的是，她亏损多年仍不放弃智残员工的义举，被好事者捅给了媒体，各大媒体记者纷至沓来，就连央视新闻联播也多次播放了她的事迹。这下，易勤出名了，政府给了她 20 万元扶持资金，并在住房、厂房、贷款等方面尽可能给予她帮扶，支持她在大爱之路上继续前行。 易勤成了武汉的一张名片，市委书记阮成发亲自到厂里看望她，称赞她的助残义举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她的这种坚守和大爱是全社会所需要的。 易勤还成为感动中国 2014 年候选人之一。对于自己获得的荣誉，易勤看得很淡，她最担心的还是这批员工的未来，她想靠自己的力量，把厂子延续下去，让这些智残员工有一块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他们活得和健全人一样出彩。 （责编 孙礼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