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城市，请将它们遗忘读大学的时候，最怕学文学史，因为千载以还，海内域外，流派繁若星辰，所以每逢考试，必在这上面丢许多分。不过不知是文坛繁荣，还是世风浇薄，从前的流派似乎远不及现在多，我不由得很为那些选修了当代文学史的学子们担忧， 这么多流派，他们要全部记住，恐怕难度不亚于行蜀道吧。 然而很快我又为别方面的事担忧，就是现今不少流派之名，为书商所起，书商，为利往，故此他们甄选作品的标准便与文史家不同：思想太深，不可，因为老百姓看不懂；技巧太高，亦不可，因为老百姓会看得累。他们为什么这样替老百姓着想呢？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争取市场。这里的老百姓，特指 30 岁以下的年轻人，好文学，可惜胸无所主，正如他
2、们为人，常常随世委蛇，易受种种思潮的影响。因此将作品归于某一流派，请人击节叹赏，把作者说得好像是他们的代言人，便会受到他们的欢迎。 作者则网上多有，年纪也大抵在 30 岁上下，汲汲然欲以文学求知于人，但并不为纯文学刊物所赏，每有所作，只好到网上发表。那些点击率高的作品，便入了书商彀中。一旦出了书，就意味着作者凡有写下来的文字，除了书信、便条，都不是免费可以看的了，他也就不同于一般写手，而要尊为“作家”了。这条捷径的确鼓舞了许多不能安于贫贱的文学青年，因此一部作品成功后，仿作者便层出不穷，这样有几部题材、2风格相近的作品，冠以流派名，更加顺理成章，而假如炒作得力，说不定还会成为一种文学现象，引起
3、评论界的关注。 话说 2003 年，为 30 岁以下之老百姓所瞩目者，当推城市小说。不过对于城市小说这个名目，我到现在也还不太明白，是指城市人所写的小说呢，还是写城市生活的小说呢，倘为前者，则城市人所写的农村题材的小说也属于城市小说了，未免不通；倘为后者，则凡写城市生活的小说均为城市小说，外延太广，真不知起名者界定的依据是什么。这且不管它，来看看这面大旗下有哪些代表作。 一部叫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 ，作者慕容雪村，讲述主人公陈重游戏于性与爱之间，及其妻背叛，竟不能堪，乃疯狂报复云。然而小说大旨并不在批判男权主义，也无其他奖劝之意，只是直呈陈的所思所感而已。另一部叫重庆孤男寡女 ，作者玫瑰水手，
4、写主人公安生代朋友接网友妖妖，与之产生感情，其间又昵别的女子，末以轮回方式作结。二人均将四川的城市作为背景，或为巧合，而于爱情、友情所持的态度，也不谋而合，大概当代相当一部分青年的想法便是如此吧。慕容雪村写道：“我不知道哪个男人能忠诚到底，也不知道哪个女人会永远忠贞，背叛和放纵已经成了这时代的通行证。 ”玫瑰水手则以为：“做爱的过程，男人总是在寻找什么，不过总也找不到，因此只能不断进进出出。 ”他们眼中的城市也带着灰暗的色彩，慕容雪村谓“成都在我眼里，像一个百家混居的大杂院，我初中时住在金丝街，离香火茂盛的文殊院只隔百十米，经常随父母去烧香，跟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喝茶聊天，一聊就是一个下午，不经
5、意间一天天过去了，父母老了，我也已经长大。成都的生3活如此平淡和缺乏细节，以至于我觉得所有文学和戏剧都是虚构” 。玫瑰水手状重庆之景，有道， “朝天门码头在狭窄的江岸，像一艘悲情的巨轮，无声地搁浅” ， “夜晚的山城像个温暖无底的深渊，引诱人陷落” 就二人的文字论，其小说尚非无足观者，可惜对于一切都怀疑，所以写到悖德覆行之事，似亦觉得无可无不可，事实上这样的做法往往导致负面的效应，不少迷失人生方向的青年读后恐会深有同感，并继续自甘放纵于末流。我们并不是主张文以载道，但好的文学作品必有教化和警示的作用，这已为千年来文学的史迹所证明了。而且城市生活实在也并不像他们所讲的那样腌，慕容雪村曾对某报记者说，不是他颓废，而是城市颓废，此言差矣，城市里不颓废者比比皆是，而多数居民都拥有健康的生活，只不过他的眼睛专盯着背光的一面罢了。 30 年代穆时英作上海的狐步舞 ，以蒙太奇、意识流、象征主义、印象主义等手法，描写上海摩登男女的生活，被评之为继茅盾之后写现代都市的圣手，但也未曾把他的小说命名为“城市小说” ，而谓之“新感觉派” 。可是今天的“城市小说” ，却以两部技术并无创新、思想流于颓废的作品为代表，穆先生如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感想。不过我可以在此作个预言：这样的东西一定经不起时间的检验，我们会和城市一起成长，也最终会将它们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