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传统新闻价值观在现当代的嬗变一 西文 JOURNALISM 有“新闻学、新闻专业、新闻主义、新闻规范、新闻原则”之义，其词根源自 JOURNAL，原意“日志、记录、备忘录” ，后引申为“日报、杂志、期刊” 。 在传统的新闻价值观中， “客观性原理”是西方新闻报道的主导准则。“客观性原理”起源于 19 世纪，它的产生与美国报业发展史息息相关。18 世纪末，美国报纸正处于政党报刊时期，各派报刊不惜采取一切手段诋毁政敌。在各报刊的相互攻击中，事实被当作可以任意捏造的泥团，大加歪曲。因此，有识之士才打出了“独立办报”的旗帜。 “客观报道”在美国 19 世纪新闻传播中的出现，是对美国历史学家称之为“政
2、党报纸的黑暗年代”的深刻反省。同时，19 世纪 60 年代后通讯社普遍产生，新闻的商品性更为显著。通讯社的供稿对象是所有的新闻机构，而不同的新闻机构可能有不同的政治倾向。为了使政治立场不同的各报长期订购自己的电讯稿，通讯社开始以超党派的、价值中立的方式报道新闻事件，逐渐确立起“客观性” （Objectivity）的理念。 “客观报道”的中心要求就是新闻学界流行的“事实（fact）与意见（reviews）分开” ，努力保持不偏不倚的态度，通过最原始的事实和细节让读者自行判断。实现客观性的关键在于分清思想与情绪、事实与2感觉。为了在事实与意见之间划清界限，将新闻事实与记者的主观判断区分开来，记者必
3、须遵从职业准则，例如：提供争论双方的观点；提供这些主张的确切表述；直接用引号指明这是消息来源而非记者之言；等等。新闻报道的客观性，不仅是一种驻扎在记者心中的信念，而且在实践中也形成一套操作规范。例如：在结构上以倒金字塔方式叙述基本事实；在语气上以第三人称报道，行文色彩中性化，不以任何方式表现自己的立场；明确五个 W（何人、何时、何地、何事、为何） ，力求细节准确；尽量直接引述当事人的话来强调可以证实的事实；尽量照顾来自各方的观点，恪守“平衡原则”等等。 “观点的自由市场”是新闻传播的一个重要理念，它认为，检验真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观点在市场的公开竞争中自动获取承认。正是基于这一理念，可以说，客
4、观性原则是对读者判断力的信任。 二 但在实践中， “客观性原则”常受到两方面的困扰：一方面是社会对新闻界的控制。新闻常常会受到社会多方面力量的控制，比如政府、金融界、公共舆论等。即使是西方国家，在战争期间“客观性”也很难实现。比如，在海湾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美国传媒的报道就明显失之偏颇。另一方面，新闻从业人员的主观因素也构成对“客观性”的挑战。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认为，如果记者不感兴趣，那么信息就传不出去，记者成了精神活动与公众之间的“过滤器” 。记者们不再满足于仅仅传播3信息，他们要生产信息、制造信息。同时，他们也的确有能力炒热事件，有能力将自己关注的问题以及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强加于公众。 2
5、0 世纪 60 年代西方普遍出现反传统的社会思潮，在新闻界也出现了反抗和叛逆传统“客观性”新闻观念的“新新闻主义” 。其实践者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强烈的自我中心意识和自我表现欲望，信仰极端个人主义，蔑视一切权力同时又利用自己的“明星权力” 。这种新闻，不再遵从“客观性原则” ，而是贴有个人标签、具有浓厚个性色彩的“个性新闻” 。 从新闻写作手法、记者的地位及其与读者的关系上来看，新新闻主义有三大特点： 1在写作上借助文学的表现手法 新新闻主义借鉴文学手法来表现新闻，对环境、景物进行形象化的个性描写，刻画细节，再现场景，有意识地运用不加删节的“原汁原味”的人物语言，以“内心独白”的方式表现人物的心
6、理过程，给读者展现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立体图景。它们的亲切、丰满和更富人情味深深地吸引读者。新新闻主义认为，新闻未必都要写成倒金字塔式，未必要使用生硬、冷漠、没有色彩的语言，他们的新闻实践，开拓了一片新的领域，提供了新的思路。 2亲历者也是讲述者 新新闻主义提倡记者作为新闻事件的一部分在新闻中扮演角色，记者对于新闻事件而言，不再是冷静的旁观者、中立的评判者，而成为主4动的参与者、热情的表达者。在新新闻主义的新闻作品中，记者本人参与事件，甚至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对事件的报道，就是重现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切身感受。以第一人称的亲历式报道不仅调动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而且以其真实感获得读者的信任。 在客观性
7、报道中，多数的新闻作品都是以事件中的人物为中心，进行第三人称的客观描述，这样的报道固然客观，却和读者“隔”着一层，有距离感。新新闻主义对事件的中心人物进行换位之后，读者和事件中心人物不再通过记者这个中间人，而是直接进行着“面对面”的讲述和聆听。这种“换位”达成的“统一” ，即事件经历者和事件讲述者的统一，使传播的效果得以增强。 3记者与读者关系的重建展示与交流 传统的“客观性报道”中，要求记者“悬置”自己对新闻持有的立场、思想感情、价值观与是非判断。而新新闻主义却一反常规，要求充分地展示自己，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观点、见解、感情和倾向融入报道中，把文章的主题纳入个人的思想体系，对所写人物自由地进
8、行评判。这种自我展示，与读者形成了一种新的交流关系：记者同读者分享的不仅仅是事件的来龙去脉，不仅仅是人物的是非得失，而更多的是记者的观点、情感和个性。读者认同和接受这种交流的方式，因为从中获得的不仅仅是信息，更重要的是体会到了精神交往的愉悦。 从以上介绍可以看出，新新闻主义的主观性原则是在思想文化领域内对传统的价值观的反叛，这种反叛是 20 世纪 60 年代的时代潮流，它5不仅仅体现在新闻里，也同时出现在社会文化的各个领域，与当时的整个社会思潮密切相关。 三 在一个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多元社会，政治文化受商业文化影响日益严重。记者认为受众本质上是愚蠢的。威尔?欧文说：“公众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9、，不必费心考虑如何提高国民意识。如果我们发现人们爱看凶杀报道，就给他们提供。 ”纽约时报的发行人阿瑟?奥克斯?苏兹贝格说：“首先是赚钱赢利。这样说不是很难听吗？但是，如果我们不赚钱，我们就无法承担其他任务。 ” 新闻媒介的产出越来越依靠广告收入，在美国，报纸收入的 34 和广播电视业收入的 45 来自广告。广告对媒介的支持是“一种复杂的恩赐” 。由于媒介有了赢利目标，因此也不可避免地受经济学中“大数法则” （law of large number）的支配，媒介出现媚俗取宠倾向，以追求受众群的最大化，争夺广告份额。新闻界也有自己的格雷沙姆法则，即经济领域中“劣币驱逐良币”现象的变种在争夺受众的竞
10、逐中，存在着诽谤性丑闻和煽情新闻驱逐严肃新闻的倾向。 CBS 新闻部曾经的准则是“我们的新闻价值标准必须以最高的职业要求来界定，也就是说，以重要性为依据，而不是仅仅考虑新闻的趣味性。我们不能、不应该、也不可以把我们的新闻价值判断建立在我们认为受众最感兴趣的事情上。 ”他们认为新闻应该提供给观众所必需的，而不6是他们所想要的。 由于经济的普遍富足，现代大众追求的是一种“简单快乐” ，由此产生了“后院篱笆原则” （backfence principle） 。这是由 CBS 的王牌主持丹?拉瑟提出的，按照拉瑟的解释，就是设想一天结束的时候，两位家庭主妇倚在后院的篱笆上聊天时会讨论的新闻。例如 20
11、世纪 80 年代有三大新闻事件：英阿福克兰群岛之战、中东战争和英国黛安娜王妃的新生王子。应该对哪件事更多报道呢？拉瑟认为应报道皇太子的新闻，理由就是依据“后院篱笆原则” 。 “后院篱笆原则”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新闻的娱乐化。大众化时代，娱乐产品最容易成为畅销品。在这种消费逻辑引导之下的媒介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娱乐化倾向：最初是纯娱乐性节目和内容大幅上升，最后则发展到把离娱乐性最远的那部分媒介内容新闻，向娱乐强行拉近，使新闻与娱乐之间的界限变得日益模糊，即所谓“新闻娱乐化” 。20 世纪90 年代中后期，美国传媒狂炒辛普森杀妻案、戴安娜王妃之死以及克林顿总统的绯闻案，成为新闻娱乐化的三大标志性之作，
12、传媒对它们的关注前所未有。2002 年 1 月美国总统布什被饼干噎住并晕倒的事件也被全球传媒炒得沸沸扬扬， “小饼干噎倒大总统” 、 “布什吃饼干晕倒谁高兴？”等煽情标题随处可见，就连生产此种饼干的食品公司也大大火了一把。新闻娱乐化具体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大众新闻的流行，即减少严肃新闻的比例，而将名人趣事及各种有煽情性、刺激性的犯罪新闻、灾害事件、体育新闻、花边新闻等软性内容作为新闻的重点。 “官兵捉强7盗” （警匪新闻）和两性关系成了每天新闻节目中不可或缺的题材。在美国新闻工作协会的调查中，美国 16 家重要媒体中的“硬新闻”与娱乐性新闻之比 1997 年为 25比 40，而 1977 年
13、这一比例是 32比 15。美国三大新闻网 1990 年花在娱乐性新闻上的时间比两年前增加了一倍多。新闻娱乐化的另一方面是所谓“硬性新闻软着陆” ，媒体竭力从严肃的政治、经济新闻中挖掘出娱乐价值。例如媒体极端关注辛普森案不在于反思美国的种族问题和司法问题，而是要炒作名人凶杀案；媒体关注克林顿总统的绯闻案和独立检察官斯塔尔的报告，不是要反思美国总统的品行和美国的司法制度，而是着眼于炒作总统的风流韵事。同时，新闻节目本身的娱乐性也越来越强，这就是严肃新闻“软包装” ，发明了种种“说新闻” 、 “聊新闻” 、 “侃新闻”等形式，甚至有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引用流行歌曲的歌词进行新闻评论，边唱边播。 在新闻表
14、现技巧上，强调故事性、情节性、贴近性、趣味性和吸引力，刻意突出新闻事件中的矛盾冲突、感官刺激的因素，强化事件的戏剧悬念或其煽情、刺激的方面，走新闻故事化、戏剧化、文学化的道路。记者们更多地选取一些如悲哀的泪水、愤怒的拳头、欢乐的尖叫等富有感染性和戏剧性的场面，感情因素和细节常常被大肆渲染。拉瑟在担任CBS 晚间新闻主持人兼责任编辑后曾要求手下记者：电视新闻需要“瞬间”（moment） 。何谓“瞬间”？拉瑟解释说就是“让电视观众看到新闻事件的同时，能感觉到它，嗅到它。 ”记者在新闻的陈述与写作上更像一个讲故事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报道员。 8四 “客观性原理”作为新闻学经典价值观，在不同的时代受到
15、来自不同方面的颠覆、挑战和反叛。如果说新新闻主义是新闻从业人员的主观因素对“客观性”的挑战，那么，当前则是社会客观因素（市场、经济）对新闻“客观性”的冲击。 如前所述，新闻学的客观性原则与新闻的商品性有关，而今天的新闻娱乐化倾向也与新闻的商品性有关，表面看理由似乎相同，但其背后的社会根源却有着本质不同。传统新闻价值观确立于西方工业社会，其时社会正处于生产时代，重视产品的规范生产，而今天已处于所谓“后工业后现代社会” （有的学者谨慎地称之为“高度发展的晚期时代” ） ，其特征是“生产过剩” 。这是一个生产过剩的时代、消费的时代、营销的时代，一切以市场为中心，以消费者为上帝，消费者的选择决定了产品的生死存亡。因此，这必然是一个大众的时代、狂欢的时代。 注释： 王纬主编：镜头里的“第四势力”美国电视新闻节目梅尔文?L?德弗勒等：大众传播通论第 74 页，华夏出版社1989 年版?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