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从石库门解读新民晚报联想石库门 这几年,无论是亲朋好友闲谈之间,或是同行同仁探讨之时,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个疑惑:新民晚报好像越来越不好看了?久而久之,这句话几成“老生常谈” ,听多了,也会下意识地“默认”它,转而再提起这个话题时,双方无需多说,相视一笑,意思就全在其中了。 遥想当年,街头巷尾谐谑地流传着“新民夜(晚)报,夜饭吃饱”的顺口溜;一家人饭后争相传阅一张晚报;有些老人因为等不及,宁可放弃订阅,每天准时上报摊购买类似有趣的现象在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中被作为上海的一大特色来描写。 1982 年元旦,新民晚报复刊时,加上当天“出炉”的新民晚报和福州晚报,全国也仅 12 家晚报。然而,各地晚
2、报从此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新民克隆体”几乎遍布全国,以至于引起新生同行的逆反。南方一家都市报的创办人就对编辑们说,什么样的版式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学新民晚报的版式,全国已有 400 家“新民晚报” ,我们坚决不做 401家。全国所有四开小报,无一不受新民晚报的影响,小眉小眼、交错咬合, 新民晚报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有这 400 家渺小。(参见媒体中国P162)“新民风格”的风靡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当市场经济的观念深入人心,当街头时尚一族的视线被其他2报刊拉走,当第四媒体半路杀出,当报纸的发行量逐渐萎缩,当报人发现自己的腰板不再硬的时候,大家便开始自问:究竟什么是晚报传统的精髓?怎样继承发扬晚
3、报的传统?这份徘徊于怀旧与创新之间的折磨萦绕在报人心头挥之不去。 新民晚报是一张扎根于上海、面向 8 岁到 80 岁读者的报纸,其强烈的地域特点与上海、上海人的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又与上海的独特建筑石库门有着微妙的关联。 “推开”石库门 据文献记载,石库门住宅盛行于本世纪二三十年代, “石库门”三个字可能是由于上海口音“石箍门”的讹写。最典型的是三进式石库门,大致布局是:进大门即一天井,天井后为客堂,天井和客堂两侧为东、西厢房,客堂后为后天井和灶间,后天井两侧分别为东、西后厢房,在客堂和后天井之间为楼梯;二楼楼客堂在客堂正上方,其两侧为东、西楼厢房,灶间楼上为亭子间,亭子间“头顶
4、”是晒台。 (参见上海掌故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 年 12 月版,P227)这样的结构布局起初是为一宅一户设计,因大家庭内长幼有序、主仆有别,各得其所自然不在话下。然而随着人口的逐渐增多,就连先天条件最糟糕、原本用于堆物的“亭子间”也住起了人,并且“培育”出了一大批著名文人。 新民晚报创刊于 1929 年 9 月,差不多与石库门“同龄” 。两相对照,还真有些相似之处。笔者至今清晰地记得,童年时代居住的石库3门房子里共计 11 户人家,左邻右舍在哪里工作、有几个诨号,哪怕连“轧”过几个朋友这类绝对隐私的问题也休想瞒得过谁。那时三世同堂型家庭极为普遍,聪明的上海人就想出搭阁楼的办法来化解
5、“人口密度” ,一张布帘隔开两代夫妇也稀松平常。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拥挤,那种“一家炒辣椒、十家陪流泪”的现实,使得保留个人空间已成为奢侈。 再来看看新民晚报 ,那样细眉细目、交错咬合的版面布局,那种城隍庙九曲桥式的“曲径通幽”与上海人“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神何其相似!看来,住“曲里拐弯”的房,读“曲里拐弯”的报,倒也相得益彰。石库门风情新民晚报复刊于 1982 年。当时,上海人的生活水平还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有文为证:在 1982 年 1 月 10 日新民晚报第 4 版下方有一篇题为节日鱼按户供应都可买到黄鱼的短消息,现摘录如下:“春节水产品的供应办法:市区居民大户(五人以上包括五人
6、)每户供应六市斤,其中花色鱼四市斤,花色鱼中可购买黄鱼二市斤;小户(四人以下,包括四人)每户供应四市斤,其中花色鱼三市斤,花色鱼中可购买黄鱼一市斤半,一般鱼一市斤要买活鱼的可凭花色鱼券选购。供应日期为一月廿一日、廿二日、廿三日、廿四日四天。”如果把这篇报道放到今天来看,实在会让少男少女们大跌眼镜他们从没听说过,过春节买鱼还要有这么多琐碎的规定,现在常见的三口之家,如果过年时每人平均只能吃到半市斤黄鱼,简直难以想象。此外,1982 年 6 月 3 日第 4 版的头条主题为:“好煤饼出在普陀区” ,副题为:“湿度适中、厚薄一致、重量准足”可以想见温饱问题在当4时是多么引人关注。 在计划经济条件下,
7、贫富差距相对不大,一般情况下,学历和工龄相近的人,工资收入大体相当,只需问一句, “侬是哪一年参加工作的?”掰掰手指就能估算出对方的薪资水平。吃的、穿的、用的和住的大家都“脚碰脚”差不多,于是,个性需求不得不暂时被掩盖起来。 与生活水平低下“携手同行”的还有文化娱乐生活的贫乏, “凭票供应” 、 “统货勿拣”的消费规则同样适用于文化消费活动,这里实行的也是“卖方市场”的单一模式。电影戏剧只有那么几部,报刊总共没有几份,晚报也就那么一张,再加上这是唯一不是由组织出面征订的报刊,自己掏钱买的,自然看得分外仔细。在石库门里,居住条件差是难以想象的困难,但上海人善于苦中作乐,邻里间有龃龉,但更多的是融
8、洽。尤其到了夏天,全家老小洗了澡,三三两两地搬着竹椅到晒台上,大家边乘凉边海阔天空地闲聊,这是电视尚远离平民百姓的年代里,上海人的一道必不可少的精神文化主餐。那么,谈资何在?上海人这时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显示自己“消息灵通”的证明“我刚刚从新民晚报上看到” 。这句话在街头巷尾、在公共汽车、在大小商店,甚至在办公室“引用率”也极高,此话一开头,话匣便一时关不上,引来议论纷纷。据此看来,日发行量 185 万份的业绩、赌气不做 401 家的“誓言” ,这些绝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读新民晚报反映的是上海人独特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需求。 石库门外更精彩 5直到九十年代初以前,上海人的居住条件一直不理想,最紧张时,
9、全市人均绿化面积仅相当于一双鞋的大小。但随着“市场经济” “买方市场”概念的引入,先后走出“石库门”的上海人生活改善了,视野宽了,品位高了,对文化休闲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从“七十二家房客”的石库门到煤卫独用的新公房、再到动辄上百平方米全新的商品房上海单个家庭人口数量悄悄地缩减,随着核心家庭所占比例的提高,上海人对私密空间的要求却相反愈发强烈,关上铁门是小家,左邻右舍同住几年却张李莫辨的现象丝毫不稀奇。住得宽敞、私密了,老人们倒觉得冷清了,因为冬日一起孵太阳、夏天一道乘风凉的伴儿们都各管各了;爱赶时髦的年轻人更是偏爱虚拟世界,把自己的精力和心灵包裹在一张大“网”里,视网上聊天“动手不动口”为时
10、尚。 与此同时,人们消费的多元化、选择的多样化日趋明显。市场经济这只看不见的神秘无比的“手”轻轻一拨动,就改变了无数中国人的生活。越来越少的耕地却养活了越来越多的人,而且,更多的人享受到了物质极大丰富所带来的便利。不同的消费水平或不同文化品位的人面对琳琅满目的东西,学会选择自然成了不可避免的课题,顾客、乘客、旅客乃至受众的口味就渐渐被养得“刁”起来。电报落伍、电话普及了,城市道路拓宽、车速加快、出门“打的”不稀罕了,穿新衣不再是过年时的“专利”了于是,自然而然地,电台、电视台不再是“皇帝的女儿”了,报刊层出不穷,晚报也不止一家了这一切变化来得那么6快捷而且实在, “石库门”远远包容不下了。 走
11、出石库门 石库门曾是上海的一个缩影、一个象征,它见证了上海人摆脱殖民统治获得新生,继而从温饱走到小康的历程。与它同龄的新民晚报同样在这里应运而生、蹒跚学步、叩开千家万户、融入百姓生活。一成不变的石库门住宅日见老去,很多因年久失修而被拆除,但它曾和人们如此亲近,对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留下烙印,以至于一提起这三个字就会引来不尽的感慨和自豪,简直有一种“石库门情节” 。于是,一些优秀的典型石库门住宅将得到妥善的保护,以诠释这个城市的历史积淀。 上海人走出了石库门, 新民晚报也在走出石库门。从 8 版、16 版、24 版到 32 版,从“铅与火”到“光与电” ,从黑白到彩色始终没有停下创新的脚步。读者的
12、口味在变,报人的“烹饪技术”也在不断翻新,一路走来,写满了艰辛与欢乐。 新民晚报 “独此一家”的盛况不再了,但我们从中看到的分明是进步,有谁还愿意回到“统货勿拣”的年代呢?然而,走出石库门,不应当仅仅是有形的脚步,而且在观念上也需要冲破“石箍” 。如果说,石库门是祖辈们的居所,中年人儿时的栖息地,那么对现时大多数的年轻人来说,那只是长辈们的回忆和十分遥远的过去。 新民晚报曾吸引了石库门里的几代居民,随着这些老读者们走出石库门,我们是否应该在继续吸引他们的同时,更用一番心思去吸引那7些自呱呱坠地后就生活和成长于高楼大厦、新兴住宅园区里的年轻一代?长者喜回顾历史,而年轻人更着重向前看,他们的视线直指未来。在石库门时代创下灿烂历史的新民晚报 ,如何在后石库门时代、迈入 21世纪的时候再创辉煌?对此我们思考得不多,研究得太少。 “存在决定意识” ,我们应该重在正视与探索这个“存在” ,来一番对石库门的“否定之否定” ,对读者定位的“否定之否定” ,在扬弃中继续创新、亲民,让新民晚报这个春燕在寻常百姓家中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