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电话那头是我的梦想我们一直生活在林场。方圆几十里,父亲是唯一的守林人,偶有的人烟,除了伐木的就是偷猎的。每天,父亲起早贪黑地四处巡视,像守卫自己的家一样忠实地守护着这片森林。儿时的记忆中,森林曾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但是母亲似乎并不喜欢,在我看来她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可她从搬到林场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唠叨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曾经温柔的母亲。 在晴朗的天气里,从林场的家走到学校需要一个小时;而在夏天暴雨的季节里,可能一整天也走不到。所以,我从来不在放学后和同学们一起玩耍,也从来不像大多数人一样,在星期天叫上别人到家里来玩或者去同学家。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家中,是无休止的争吵。父亲的
2、脾气日益暴躁;学校,是无处倾吐的孤独和寂寞,是对朋友的向往。于是我慢慢变得封闭,暗暗埋怨我的父亲,也终于自以为是地开始理解母亲,如果不是住在这偏僻的林场 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个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叫彭星宇。他喜欢听我讲林场里的故事,喜欢跟我去林子里看鸟和小动物,喜欢和我一块儿看树木四季变换;我也喜欢听他说唐诗宋词,说五代十国,说他从他爷爷、爸爸、姐姐那里听到的一切,还有城市,城市里有很宽很宽的路,有四五十米宽,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有香蕉,软软的、甜甜的、2凉凉的,有西瓜,红红的、脆脆的 但是,他还是要回家,生活中大多数的问题,我还是要独自面对。 那是十一月的一个晚上,期中考试的试卷发下来,又
3、是满篇鲜红的叉叉,看看四邻,分数都比我高。放学后我冒雨回了家,爸爸和妈妈正在吵架,也不知吵了多久,反正没人做饭。我不知所措地搬了小凳坐在屋檐下,难过极了。 天色越来越暗,寒冷和饥饿一阵阵袭来,屋里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捂着耳朵冲了出去。雨已经停了,我下意识地走进了爸爸白天守林的小屋。其他地方让我害怕。 桌子上,有一部电话。我记得,父亲只是摇几摇,就能跟很远很远地方的人讲话,那应该就是北京了吧? 我踮起脚,抓住手柄,开始一圈一圈地摇动。然后,我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她讲的话跟广播里讲的一样“请问您要哪里?”要哪里?我愣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北京!”老师说过,北京是首都,是最漂亮的城市。顿时,电话那
4、头安静下来,只听到电流的丝丝声不断掠过。她一定在帮我接北京,是的,一定是,我想。 好一会儿,还是没声音,也许已经接上了吧?“请问是北京吗?”我小声问。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 “是的,这里就是北京。请问有什么事?”还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和刚才那个声音很像,而且说的也是普通话。 我一口气和她说了好多,她似乎明白了,温柔地安慰我,还告诉我北京有多漂亮多气派,然而,最吸引我的还是她说,只要我努力,我也能去北京念书。 3我想我一定说了很久,因为爸爸来找我了,我听到他叫着我的名字朝这边走过来。我只好放下电话,离开。 我想,这是我的秘密,我一个人的秘密,我有了一个北京姐姐,一个城市姐姐。她告诉过我,我也可以去北
5、京。 我跟从前一样学习、生活,但是我渐渐快乐起来。因为每一次考试没有考好的时候,每一次上课答不出问题被老师骂的时候,每一次集体游戏没有我的时候,每一次父母吵架的时候,是的,每当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我就会想起北京姐姐,然后在傍晚时分,走向林中的小屋,摇一摇那个电话, “请帮我接北京。 ”奇怪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总能猜测到我苦闷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给我最多的鼓励和信心。到了初三,老师和父母极力劝我报考中专,因为可以早些去镇上工作,自食其力离开林场。可是城市呢?我渴望城市,我想念北京和北京姐姐。 在报考的前一天晚上,我又一次摇响了那个电话,跟我想象的一样,那个声音告诉我, “你应该去念大学,这
6、样,你才能来到城市,来到北京。” 在那个骄阳似火的夏天,我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也许那不是最好的学校,但它在北京。这就够了。 这一年,我的父母已经离婚,我跟母亲搬到了镇上,很多人家里都装了电话。 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那个声音了,那个来自北京姐姐的声音。 寒假回家过年时,正赶上儿时最好的朋友彭星宇的婚礼。他笑着对我说:“北京的生活好吗?有没有见到你的北京姐姐?”我愣住了,这4是我的秘密,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接线员,那个北京姐姐,就是我姐姐,她的名字叫彭明芳。 ”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又惊又喜,原以为只能把感谢存留在心底,没料到竟有这样一个机会。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电话里,会有那么多巧合,为什么她总能对症下药,未卜先知原来她一直知道却一直隐瞒,一直暗暗地给我帮助。 我只能说,我会记住这两个名字:彭星宇,彭明芳,他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一个少女最多最明亮的希望。 发稿/庄眉舒 zmeishu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