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侯栋栋的阴谋那一年,我 17 岁,读高二。真不明白,为什么侯栋栋看我不顺眼! 运动会前一星期,老师到班里统计参加比赛人员的名单,我们班本来女生就很少,所以报名的人寥寥。老师生气了,“你们女生怎么都这么娇气?跳高,啊,谁跳高?”鸦雀无声。 我把头低着,以免引起老师的注意。体育是我的弱项,我连木马都怕跳,甭说翻越一米多高的横杆了。可是,就在这时,坐在我后面的侯栋栋说话了:“老师,马悦跳高跳得可好了!”全班同学刷地把目光都投向了我。我连忙站起来解释,“老师老师,我不会跳高。 ”“别谦虚,试试嘛。 ”老师慈祥但是坚决地说。 上场的时侯,前面几个人已经跳过了 1.5 米。我怕得向后缩着身子,远远地听到
2、有人在喝倒彩:“马悦,笨蛋!马悦,笨蛋!”回头我看到侯栋栋正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小彩旗。我狠狠心,纵身跳了。 同学们告诉我,我跳高的动作简直就像古代妇女的自杀方式之一:碰头。那样古怪的姿势也就难怪要扭伤脖子了。我在家里休养了两星期,伤愈后再回到班里,第一个向我打招呼的就是侯栋栋。他笑呵呵地走过来,从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盒子是用紫色的纸包装的,上面还贴了块海星橡皮泥,他说:“马悦,对不起,送你一个我亲手制作的小礼物,希望你健康。 ”看他那么诚恳,我接下了这个礼物,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从此可以成为朋友。 2尖叫是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发生的。同桌颉颉一直央求我打开礼物盒。结果,盒子没打开一半,
3、一双细长的触须就窜出来了。然后,我的手上就站了一只好大个儿的蟑螂!我大叫一声跳起来,可怜的颉颉,因为害怕而来不及躲闪,竟吓得跪在了地上。 侯栋栋捡起被我们扔在地上的礼物盒,还有那只正在威武前行的蟑螂,很三八地说:“哎哟我的小宝贝儿,我的侯米米,都是那两个姐姐不好,可让你受苦了!”同学们先是被我和颉颉的大喊大叫吓住了,后来看到侯栋栋扮“蟑螂妈咪”的搞笑姿态,又被逗得哈哈大笑。侯栋栋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捧着他那“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蟑螂回到了座位上。 从此我对他有了防备,不再与他说话,放学时尽量早一点或晚一点走,避免与他同时出发。但有时他还是会从后面跑上来,大喝一声:“站住!”我回头的时候,他却笔
4、直地走过去了,装作没看见我,然后又突然恶狠狠地回头做个鬼脸,吓我一大跳。 我要与他讲和。他说行,条件是我得唱一首歌给他听,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和我作对。我想想,与其整天提心吊胆,不如豁出去唱一支歌,没准以后他就不会再捉弄我了。当天放学,我就在教室里唱了一首他指定的大花轿,真土!唱完了,他歪着脸冲我一笑,便大步走了。过一会儿又折回来,神秘地对我说:“凭这首歌,你准红!” 我就知道这回一定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果然,第二天一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在唱歌,仔细一看,侯栋栋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里面放的正是我昨天唱的大花轿 。这下可好,没有人不知道我唱歌跑调了,连颉颉都替我抬不起头。侯栋栋在后面手舞足蹈,随着我跑
5、调的歌声连扭带跳。 3我冲过去把录音机关了,把磁带拿出来踩个稀烂,然后大哭起来。全班同学都安静了,怜悯地看着我。 我恨侯栋栋,我想他之所以这样欺负我,一定是因为我家不够富有。是的,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公司里的普通职员,当别的女孩学着明星的样子打扮自己的时候,我还要到菜场旁边的鞋摊补我的破球鞋。 我从未感到如此巨大的自卑,这自卑仿佛灰色的雨幕,罩住我,罩住我的 17 岁。 我想参加舞蹈班,和颉颉一起去报名。舞蹈老师对我说:“你的气质非常好,很适合学舞蹈,记得明天带一双红色舞鞋来。 ” 一整个下午我都为舞鞋发愁,忧心忡忡,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时候栋栋跑过来挖苦我:“听说你去舞蹈班报名了?你这只青蛙
6、竟然想跳舞!”我白他一眼说:“我偏要去!”可是静下来一想,还是算了吧,也许我真的是一只青蛙,而青蛙是学不会跳舞的。但是,那个舞蹈老师,高高的发髻,长长的脖颈,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优雅,据说舞蹈能给人带来灵性,我多么希望能像她一样啊。 第二天放学,我还是穿着球鞋去了。老师问我为什么没穿舞鞋,我说我忘记了。这样连续说了三天谎,我看到老师眼里的失望。 没有办法,第四次课我就打算放弃了。那天放学,我心情格外不好,所以没有回家,在教室的黑板上拿根粉笔写写画画,写的全是“鞋” 。这时有人冲进教室,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侯栋栋,他急匆匆地扔下一个袋子在讲桌上,对我说:“哎,马悦,你帮我看着这个袋子,我明天来拿。
7、 ”说完他就走了。 4我看了看那袋子里的东西,哇,正是一双红色的舞鞋,新的哎,还有缎带呢!我把它扔进侯栋栋的课桌里,哼,我才不要替他看东西呢!可是,要离开教室的时候,我还是把那个袋子提在手里,就算与侯栋栋有关的东西都很可恶,但是,这双有缎带的红舞鞋不能算。 第二天,已经到了中午放学,侯栋栋还没来。下午上课,老师说:侯栋栋已经移民去新加坡了。 呸,有钱人!我不屑地想。可是忽然想起他的东西还在我手上,怎么办呢?我和同桌颉颉商量了一下午,最后的结论是:反正也找不到侯栋栋,不如把这双鞋派上用场,等他以后回来再买一双一样的还给他。于是我在晚上的形体训练课上,穿上了那双红舞鞋。 很久很久以后,我收到侯栋栋寄来的一封信。这时,我已经大学毕业,而他也已经是一名生物工程师了。撕开他皱皱巴巴的信封,我看到这样一行字:“红舞鞋还合脚吗?” 我微笑了,是的,其实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再懵懂无知,我了解了侯栋栋善意的阴谋,他不坏,那天,他是故意把那双舞鞋送给我的。 “鞋子大了一号!你这个笨蛋!”我回信时这样写。 发稿/田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