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去机场的路(外一篇)1 机场的路有 30 里。 现在母亲出门了，揉了揉涩痛的眼睛，走上了街面。 昨晚母亲一夜没睡，早晨起来后眼睛疼得厉害。坐在厨房里吃东西时，她吃得很慢，边吃边想。最后她下了决心，到机场去，去接儿子回来。 虽然她这样做违背了和儿子的约定，但她还是这样决定了。 母亲走得很吃力，因为她的一只脚昨天去打工时不小心扭伤了，走路不敢吃劲，每走一步，都要剧烈地疼一下。但母亲没有多想，就决定步行去机场。她知道，坐出租车去机场要花 30 块钱。这几乎是她打工半天的收入。她在乎这 30 块钱，所以之前就和儿子约定，儿子去香港参加比赛，她不送，也不接。 儿子很理解她，临走时，用大人的口吻说：“妈
2、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 ”他还用力握了握拳，以表示他的决心。 母亲知道，儿子的确非常想取得好成绩，来回报妈妈。这样的比赛机会不是很多，而且，这次比赛是在香港，离家近一些，可以节省一些路费。 22 儿子学习弹钢琴已经 10 年了。 这 10 年间，母亲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她每天要上班，下班后再出去打两份工，才能供得起儿子学钢琴。母亲很累，也很艰难，但她坚持着，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着儿子的钢琴梦。那真的是儿子的一个梦想，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在他很小、刚刚接触钢琴的时候，那位著名的钢琴教授就惊喜地预言，这孩子有着非凡的钢琴天赋，经过刻苦努力，一定能成为钢琴
3、家。 10 年，并不短，那是在母亲的手指间流过去的，是在母亲的脚板下淌过去的，是在母亲咬紧的牙缝中挤过去的。 10 年，转眼就过去了，儿子的钢琴已经弹得相当好。这次去香港参加一个国际性的钢琴比赛，就是儿子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母亲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从牙缝里省下的六千元钱，让儿子踏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10 年来，母亲给自己定下的伙食标准是每天 10 块钱，雷打不动。 为了儿子，母亲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订不起报刊，她就利用工作闲暇时间，到单位阅览室为儿子摘抄好文章，并写下自己的心得体会，晚上拿给儿子看，教他如何学习，如何做人。当儿子功课不是很紧的时候，她就领着儿子一起去她打工的地方，帮助她干活，让儿子
4、体验生活的艰辛和劳有所获的快乐。 母亲昨晚始终没有合眼，她看着那只小小的马蹄表，听表针转动时3发出的“滴答”声。她似乎看到儿子正坐在灯光明亮的舞台上，坐在漂亮的钢琴前，潇洒地舞动着手指，仿佛听到了儿子弹出的优美动听的曲子。大概是约翰?斯特劳斯，也可能是肖邦。母亲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 当时针指向比赛结束的时间时，母亲呆不住了，她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走。犹豫了好一阵，才拿起电话，很奢侈地往香港打了个长途。 3 母亲一点点走出了市区，路两边的楼越来越少，眼前是空旷的原野。母亲走路时是咬着牙的，因为她的脚越来越疼。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能松劲，要挺住，今天早上决定去飞机场接儿子，决定走着去飞机场接
5、儿子，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现在饥饿开始向母亲袭来。早晨她吃的东西太少，胃里已经空了。母亲拐到路边，向一个杂货店老板要了一口水喝，继续赶路。 当飞机场出现在眼前时，母亲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也许是因为脚疼，也许是因为饥饿，也许是因为别的，母亲一下子说不清。 母亲在飞机场的休息大厅里坐了 5 个小时。她来得太早了。 飞机降落了。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站起来，向儿子挥了挥手。 4儿子很显然愣了一下。因为他和妈妈有过约定，他去香港比赛，妈妈不送，也不接。 母亲走了过去，张开了双臂，向着还在发愣的儿子。 儿子叫了一声：“妈妈！”奔了过来。 母亲一下子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大滴大滴的泪水
6、在她的脸上流下来。 “妈妈，我失败了。妈妈，别怨我。 ”儿子哭得很放肆，在妈妈怀里，儿子把什么都放下了。 母亲在儿子的背上拍了拍，说：“妈妈违约，就是特意来接你的。妈妈不怨你。 ” 一年后，儿子被乌克兰一位著名的钢琴教授看中，前去深造。 两年后，儿子成功地考入了德国汉诺威音乐学院，专修钢琴。 心语 晚自习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走出教学楼，发觉天正下着细细的小雨。我在教学楼门前站了一会儿，等身边的同学都走光了，才慢腾腾地走下阶梯，沿着楼前的甬道走进小雨中，向自行车棚走。 我的同桌林木子从我的身边走过去，但我没和他说话。当然他也没和我说话。 我们有了一点矛盾。从上初中以来，我们就坐同桌，从来没有
7、出现过矛盾。可是这次我把他惹了，惹得他冲我瞪起了圆圆的眼睛。 5我第一次见到林木子这么凶。 我在我家附近的小书店里买到了一本新出的物理练习册，刚一拿出来，就引起了林木子的注意。原来，他找这本练习册找了好几天，却一直没买到。等林木子跑到那家小书店时，练习册已经卖完了。于是林木子就毫不客气地跟我借。 我拒绝了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他，当时我正在用，于是毫不客气地说：“你没见我正用着？” 于是林木子就把不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地看着我。 我不依不饶地说：“你看着我干吗？” 林木子显然生气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憋了好一阵，他才冒出一句：“徐阳，你真行。 ”接着他就不再理我，独自
8、做自己的题了。 一连两天，林木子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后来我觉得是我做得太过了，不应该用那样的态度和他说话。其实我也没有不想借他练习册的意思，只是想等我用完了再借给他。 我和林木子的矛盾把我弄得很闹心，我想和他解释一下，但他没给我机会，好几次我准备张嘴和他说话，他都不看我，埋头忙自己的。 我在甬道上走得没精打采。身边浓密的芙蓉树伸展着，在我头上茂盛。我一边歪着头躲开树枝，一边继续向前走。 夜晚的风轻轻吹来，吹得芙蓉树叶一下一下地摇动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也把积在宽大树叶上的雨水摇了下来。水滴很大，落在我的头上，流进我的衣领里，凉凉的。 6我猛地一歪头，躲避着水滴。我的脸却迎面撞到了一束茂密
9、的芙蓉树枝上，反倒弄得我满脸是水，眼镜也掉了。 我用力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猫腰寻找我的眼镜。可是，我在树下找了好一阵，也没见到我的眼镜。教学楼里许多教室都已经关了灯，楼前昏昏暗暗的。我甚至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摸，也没有摸到我的眼镜。 我有点着急了。这时，一个人沿着甬道“咚咚”地跑了过来，问：“找什么呢？” 是一个女生。我抬头看她，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仔细看，发现我并不认识她。 听了我的话，女生发出爽朗的笑声，说：“我来帮你。 ” 很快，女生就在一摇一摇的芙蓉树枝上找到了我的眼镜。她把眼镜取下来，递给我：“给。谢谢你。嘻嘻。 ”她的笑声仍是爽朗的。 尽管我看不清楚女生的脸，尽管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笑容，但
10、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她是一个很清爽很阳光的女生。 我顾不上擦一擦，就把眼镜戴上了。我的心里有一种情绪像水一样漫上来。 我突然想起她来了，虽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在一次全校大会上，曾看到她上台领取知识竞赛奖，是校长亲自给她发的奖。 我冲她亮出笑容，说：“我应该谢谢你呀。 ” “不。 ”她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是你帮助我实现了我的心愿。我今天 16 岁了，我想在今天做 16 件有意义的事情。嘻嘻，我已经做了 15件了，正愁这第 16 件事无法实现呢。 ” 7说完，她就向我扬扬手，说了声“再见” ，转身跑开了。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女生。她跑动的姿势有点夸张，透着她无法掩饰的开心。 我一点儿也没想到在这个飘着小雨的夜晚，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女生让我在甬道上站着，站了好半天。 我想到了林木子。想到林木子我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我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我决定不磨蹭了，现在就到自行车棚找林木子去。晚了，他就骑车回家了。 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我冲早已没了影的不知名的女生轻轻说了句：“祝你 16 岁生日快乐！” 发稿/田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