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听周有光讲故事太平洋战争爆发 周有光先生说,中国有句俗话叫“胜利冲昏头脑”,日本恰恰如此。他不仅在中国大陆扩大占领区,还要占领整个西太平洋,包括东南亚以及美国在西太平洋的一些小岛屿。特别要占领美国的军事基地菲律宾,要建立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正是德、日法西斯不断膨胀的野心,使局势发生巨大变化。 在欧洲,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突然进攻苏联,爆发苏德战争;在亚洲,1941 年 12 月 7 日凌晨,日本海空军联合舰队偷袭美国太平洋舰队基地珍珠港。日本的行为令美国政府和人民震怒。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英、美两国对日本宣战;德国、意大利也对美国正式宣战。至此,太平洋战争爆发。 周先生说,日本偷袭美国之
2、前,欧洲战场不断传来的坏消息,的确让人悲观、渺茫。但是,大家对战争的决心没有动摇。这是当时中国的一种民族气概,是了不起的。爆发太平洋战争,对美国来讲是被迫的。有人猜测说美国总统罗斯福不是真心不想打仗,他是等日本人先动手,然后他再打。那时,美国有中立法,孤立主义情绪强烈。老百姓不愿意打仗,国会有2决议,不参加战争。但是,日本人先打了,美国就不得不打。政府向日、德宣战,老百姓也没有话说。战争的民意非常重要,战争不仅是枪炮的较量,还有民意的较量。 珍珠港事件后,日本气焰嚣张,只花三个月时间就占领了面积相当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缅甸。不但掠夺更多的稻米和石油,同时,切断“同盟国”的中国补给线(从仰光走铁路
3、到腊戍,再经昆缅公路到昆明)。由于军需品供应不上,中日双方力量更加悬殊。前方的节节溃败使重庆十分恐慌,一度准备再迁都西康省的首府西昌。西昌是个很穷、很小的地方。 周先生说,美国与德、日正式宣战,人们就喘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舒了舒。虽然,美国把主要力量放在欧洲战场。但是,沉闷、阴霾的东方从看不见边缘,倏然看见一束曙光、一线希望。这个希望就是美国。 从 1942 年 4 月底,日本占领缅甸全境后的近三年时间里,为中国境内的美国抗日力量以及中国部队运送补给的惟一途径,只剩下从印度飞越喜马拉雅山的空中航道,这就是飞行员们绰称的“驼峰”运输线。它从东北方的印度阿萨姆基地到中国昆明,绵延 800 公里。
4、下面时而是丛林覆盖的伊洛瓦底江、萨尔温江和湄公河的峡谷;时而是高达 3000 米的纳加山脉以及“驼峰”主脊 4600 米的险崖。 “驼峰”航线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艰险的空中通道,有 1000 多名飞行员丧生,近 60 架飞机折损。在这条航线执行任务的是具有高素质的美国陆军空运队印中特遣队。他们日3常 16 个小时一班,有时一天飞三个来回。他们在匆匆建成的简陋机场上起降,使用的是各种型号的飞机,主要是 C-46 型运输机,它易出故障,发动机容易失灵,化油器时或结冰。而且,往往要超载飞行。经“驼峰”运往中国的物资总共 65 万吨。 起初日本人估计,突袭珍珠港后把美国在太平洋的主要兵舰都炸掉了,美国
5、要恢复太平洋舰队的力量,至少要两年。这两年工夫,日本在太平洋就可以站稳了。然而,这只是日本人的一厢情愿。中途岛一战,形势大逆转。美国只用半年就恢复了在太平洋的军事力量。 周先生一位旅美朋友上世纪 50 年代曾写信对他说,“美国不是纸老虎,而是披着羊皮的真老虎” 。此话不假。抗战胜利后,周先生由银行派驻欧、美工作。在美国,他去参观勒明顿打字机公司。客厅中央陈列一台小钢炮模型。他想,打字机和钢炮有什么关系?就好奇地请教公司董事长,对方的回答令人诧愕。董事长说:“美国没有兵工厂,一旦爆发战争,全国的工厂都是兵工厂。我们工厂在战争期间制造小钢炮,所以陈列以作纪念。” 周先生说,日本偷袭美国后,美国生产
6、兵工的工艺从简。为了省时、省钱,不制造高难度曲线型的兵舰,而是用平的钢板拼起来。据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披露:从 1943 年到 1944 年,美国每天生产一艘轮船,每 5 分钟生产一架飞机。 “二战”中总计生产 8.7 万辆坦克、29.6 万4架飞机、5300 万吨战舰。可想而知,只有“全国都是兵工厂”的情况下,才能实现以上的数字。 美国在太平洋的军事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尤其空军战斗力的提升是决定胜利的一个重要条件。那时,日本人最好的飞机引擎是德国制造的,国产性能较差。日本生产的“零式飞机”很小,虽然轻便、灵活,但是储油量小。它要执行远距离轰炸任务,回程汽油就没有了。所以,只能人、机一并
7、撞向敌军兵舰,成为“自杀飞弹” 。1941 年到 1942 年,美国海军飞机从 3638 架增加到 30070 架,潜艇从 11 艘增加到 77 艘。空军力量很快占据优势。 巧遇杜立德 周先生说,1937 年 11 月上海沦陷后,有一件事出乎人们预料。起初认为日本人会取消上海的银行业,使这个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和中国的金融中心瘫痪。结果呢,日本人很聪明,银行没有被取消,仅仅是加以必要的管制。周先生从缅甸探亲回来后,仍然负责江苏银行重庆办事处的工作。因为战争,重庆办事处和上海总行不能直接联系,要通过浙江金华。那时,重庆到广西桂林、金华的公路运输线在国民党控制下。上海生产的物资,商人们也是经金华转运重
8、庆。 1942 年春,周先生要去金华联系业务。他的妹丈陈剑东请他设法买些5盘尼西林等药品。陈剑东抗战之前在湖南长沙湘雅医院当医生,湘雅医院和北京协和医院一样,是美国教会在中国开办的医院。抗战爆发,医院被打光,妹妹一家逃难到重庆自己开诊所。 战争已经持续几年,每个人都得想办法做点小生意,光靠薪金无法维持生活。临走前,江苏银行总经理许伯明告诉周有光,去金华的车票比较好买,回来就难了。从金华回来,人人都带许多东西,一票难求。许伯明的弟弟有个女婿是国民党军官,驻扎金华。许伯明的弟弟给他女婿写了封信让周有光带上,回程汽车票让他女婿帮忙。 周先生说,一天晚上,在金华的一个小旅馆里等待回重庆的长途汽车,突然
9、,防空警报拉响,灯火全部熄灭。可是等了一个晚上,没有听到炸弹声。隔一天,许伯明的侄女婿匆匆跑来告诉周有光:“准备行李吧,明天可以动身。 ”周先生喜出望外。接着,这位年轻军官要周先生帮一个忙。他说,前天晚上来的不是敌机,而是美国飞机。美机轰炸日本后,返飞我东南沿海,现在到金华。今晚,当地驻军要宴请这些美国飞行员。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翻译,想请周先生当翻译。明天也随美国人坐吉普车去桂林,一路为他们充当临时翻译。 当天晚餐,周先生坐在贵宾旁边担任翻译。从宾主的交谈中知道眼前6这位领头的美国人叫吉米?杜立德,1932 年他曾创飞行速度世界纪录,享有顶级特技飞行员、比赛飞行员和航空咨询工程师的声誉。 第
10、二天,周有光和杜立德同乘一辆吉普车去桂林,同行的还有几十位美国飞行员。周先生回忆说,他与美国客人相处得很好。他的座位靠车窗,车子跑起来风很大,呛得他咳嗽不止。坐在身边的杜立德立即脱下皮夹克给他披上。那年杜立德已经四十多岁,为了表示还能继续服役,他像孩子一样蹦了几蹦。一路上他们合影拍照,但是照片在“文革”中遗失。改革开放后,周先生意外收到旅居美国的同学寄来的一张美国报纸,上面有他当年与美国人的合影。 车队大约走了三天,经过的都是小城镇,没有招待所,他们就借住当地天主教堂。美国人告诉周有光:4 月 18 日晚 10 时许,队长杜立德率领 16架 B-25 型轰炸机,从悄悄驶入太平洋的美“黄蜂”号航
11、空母舰上起飞,直扑日本东京、大阪、神户进行闪电式轰炸(即“东京上空 30 秒行动”)。没等日军反应过来,轰炸机已离去。原定轰炸任务结束后,飞机在浙江某机场降落。遗憾的是中国军方算错“时差”,把友机当敌机,机场实施灯火管制,机队无法着陆。在飞机油尽之际,杜立德命令机组人员弃机跳伞。所幸,人员大部安全,只个别负伤。 这次“东京上空 30 秒行动”是美国首次轰炸日本本土,是扭转战争局势的事件。许多史学家认为,这是导致日本决心进行中途岛战役的一个7主要原因。在中途岛战役,日本折损 4 艘航空母舰,损失惨重。 抵达桂林,周先生转乘汽车回重庆,杜立德带领美国飞行员也坐飞机走了。杜立德离开亚洲,曾担任地中海联军空军总司令,后又调任美国驻欧洲空军司令,官至四星上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1946 年周先生到美国曾打电话给杜立德,杜立德热情邀请周先生到他的办公室叙旧。他的办公室用软木装饰墙壁,气派豪华。那时杜立德已退役,是“壳牌汽油公司”董事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