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生命不止 创作不息菲利普.罗斯访谈录菲利普?罗斯是当代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犹太裔作家,他一向以多产而又始终保持高质量的创作著称。2009 年 11 月,他的第 30 部作品羞辱由休顿?米弗林?哈考特书局隆重推出。 羞辱讲述的是暮年舞台剧演员西蒙?埃克斯勒在演艺和情感上的失败及最后自杀的故事,涉及了比较敏感的同性恋题材,书中不乏对性行为和酷儿行为大胆而露骨的描写。小说出版前夕,罗斯应每日野兽总裁兼首席执行官、传奇女编辑蒂娜?布朗之邀,做客该杂志,与布朗进行了对话。译文有删节。 蒂娜?布朗(以下简称“布”):过去 12 年,我们见证了您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创作激情如美国牧歌 反美阴谋 人性的污秽等等。目
2、前,您又完成了第 30 部小说羞辱 。请问,您近年来创作激情高涨的原因何在? 菲利普?罗斯(以下简称“罗”):不晓得,真的不晓得!我跟过去一样,还是那么卖力气地写。我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定期出书,反正,我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写作上。如果你也像我这么干的话,那么你至少也会一天写一页,一年下来,就是 365 页。所以说,日积月累,我的那些书就出版了。 2布:您的近作似乎比以往更率真、更浑然天成,我认为,您目前正处于创作的最高峰。读您的近作,让人有一种紧迫感,尤其是那些篇幅较短的小说,差不多能让人一口气读完。我感觉,您好像是被某种情感攫住了,然后一气呵成,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于篇幅较短
3、的小说,您一般要花多少精力去修改呢? 罗:对于篇幅较短的小说,我修改的次数一点也不比其他小说少,投入的精力同样很大!只有不断地修改,一本书才会现出勃勃生机!第一稿往往都很粗糙,但至少是已经大致完成。只要有了初稿,我心里就有了底,也就有了往下进行的保障。那么,接下来的活儿就是修改了。以前我用打字机,现在用电脑,比较起来,修改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说,我的书全是经过无数次修改而成的。 布:这么说,您不是那种把一个段落修改到满意才继续的写法?我曾把您这种一泄而出的稿子称为“倾泄稿”,一次性把全部内容付诸纸上,然后再回过头来修改。 罗:对,这个叫法很贴切!“倾泄稿”!初稿就是这么倾泻而出的,接下来的
4、几稿基本上也都是“倾泄稿” 。不过,最终的定稿确实要花费很多时间。我极想知道在故事发展中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所以我需要先把故事写完。 3布:在写作时,您通常是以主题思想开头,还是以一个人物或情境开头? 罗:我就以羞辱为例来回答这个问题吧。这本书是从一行文字开始的,也就是本书第一行:“他丧失了他的魔力” 。当时,我脑子里闪出了一个演员不是某一特定演员,而是泛指任何演员不会演戏了。这个想法勾起了我的创作欲望。 布:是某个您认识的人,还是您读到过这样的故事? 罗: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真的,我也不认识这样的人。但我就是喜欢上了这个想法:一个人走上舞台,然后突然间所有的一切弃你而去,所有的才能丧失殆尽
5、。我觉得这个情境值得挖掘,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第一行:“他丧失了他的魔力” 。接下来,我就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去探寻可能会发生的故事。 布:对于江郎才尽的焦虑不仅折磨着演员,也同样折磨着作家吧。我的意思是:您自己是否曾遇到过类似的情景,您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本来心里想表达的是“坐下”,但写出来的却是 “站起”站在演讲台前,也丧失了魔力。您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罗:是的,有过。每次写完一本书、还没开始下一本的时候,这种情况4便会如期而至。我想,我拼命地写书、出书就是因为我无法忍受无书可写的状态。然而,通常的情况是:每当写完一本书,我就会问自己:“接下来我该干点什么?我从哪儿才能弄到一个灵感?”然后,一种恐
6、慌就来了,最后,想法总算出现了。要是我知道灵感是怎样产生的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把这个过程复述出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灵感就是那么悄然而至。 布:羞辱中的主人公舞台剧演员西蒙?埃克斯勒从一开始就摊上了自我毁灭性的爱情,他爱上了那个既危险又有点损人利己的女孩。那女孩是个饶有兴味的人物,我想请您谈谈这个人物,谈谈这个损人利己的女同性恋者的原型。 罗:到目前为止,读过这本书的人还为数不多,此前还没有人用类似的词语评价过她。我的本意并非要把她塑造成损人利己的人,而是要表现情境的不可靠性,即:西蒙遇到了不可靠的情境。我并不觉得她比别人更损人利己,她只是处处为自己着想而已。她有迷人之处性感、妖媚。她使他
7、幸福、快乐。在说她损人利己之前,我们一定要记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极其快乐、极其幸福而这个男人,在小说开始时曾是那么痛苦不堪。是她结束了他的痛苦,然后,她弃他而去,把他又抛回痛苦中。不过,我倒是会记住你对她的评价损人利己。 布:您现在已经 70 多岁了,我想知道的是,您对自身的认识有什么变化吗?您已走过了手脚不及从前那么麻利的 60 岁,那么,人过七旬又是怎5样一种状态呢? 罗:啊,状态不错,很棒!再好不过了!现在,我倒是非常希望 80 岁早点到来,当然,对我来说,80 岁还不会来得那么快。很奇怪,你只会把数字跟房子联系起来,76,我是 76,那是一个门牌号,不是我的年龄。适应老年已至的事实
8、不是一件易事,当然,最难的还是适应死亡的逼近。只要身子骨硬朗,年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得明白,你的时日已所剩不多,而到底剩多少,你又不清楚,也许很短!这就有点像警讯的感觉。 布:作为一名作家,您是否在想:我应该再写 N 本书,我要写的就只有这些了吗?还是您一直跟着自己的创作感觉走,而不是一味追求数量? 罗:我不关心是否能够再写 N 本书的问题,我关心的是自己是否一直在写作,所以我想让自己一直处于写作的状态。我几乎没有过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头脑里想着下一本书,如果有,也是极少。我的每一本书都是始于灰烬中,因此,我并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一定要写出来,也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故事一定要讲出来。我只是想着:生命不止,创作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