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扎格斯泰淖子 大天鹅栖息的地方沙，绵延不绝，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沙丘的背面是什么。上了一个陡坡，一只小狍子跳跃着钻入稀疏的榆林，它白色的小屁股一蹿一蹿的，把我和开车的老张都逗笑了。这个沙窝子里有泉水，一弯小泉映着蓝色的天空，虽然偶或还有未化的残雪，但水边的嫩草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沙土表面了。 暮春 5 月，北京已然是夏天的景象了，但浑善达克沙地的春天才悄然到来。我和老张北上来到内蒙古草原，是为了追寻美丽的大天鹅，它们每年 4、5 月份来到内蒙古，在草原、沙地的湖泊中休整 1 个月时间，集成几千、上万只的大群后，一起北上去西伯利亚过夏。 在小镇桑根达莱，饭馆的老板告诉我们，有些天鹅留恋浑善达克沙地
2、中水草丰美的湖泊，不再北上，而是留在这里度过夏天。刚好老板承包的一个淡水湖就有天鹅，扎格斯泰淖子，我们牢牢记下这个名字，开车深入浑善达克腹地，去寻找那些能留住天鹅的美丽湖泊。 扎格斯泰，你在哪里 浑善达克沙地，沙丘绵延，湖泊、泉水像宝石一般散落在沙丘之间，沙丘的半腰稀稀落落长着耐旱的榆树，有水的地方则是成片成片的柽柳2和小桦树。沙和水的组合，让这片土地既苍凉又灵动，我们的吉普车在发烫的沙子上辗转难行时，却有水鸟扑啦啦地飞过，奇妙，难以用其他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了。 沙地中岔路无数，每当我们沿着其中一条向前时，路的终点总是一片绿洲、几户人家，却不见湖。当地人把湖叫“淖子“（淖字音“闹“，但当地人读
3、成一声） ，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扎格斯泰淖子，但是它总在 10 公里、15 公里、20 公里外，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它。 车在牧场围栏中前进，被当地人叫做“沙斑鸡“的毛腿沙鸡带着它一窝幼雏从容地离开路面，走进灌木丛中，并不怕人。柽柳正在发芽，暗红的枝条上，一个小嫩芽苞钻出来，远望过去，灰红的柳枝上好像笼罩着淡淡黄绿色的烟。 越往沙地深处，人家越少，景色也越美。有的牧场面积很大，地面的青草也长出来了，如果不是远处黄沙起伏，真像是草原。枣红色的蒙古骏马在牧场中踢踏撒欢，好像想与我们的汽车比试一下速度。 听到车声，蒙古包里钻出一位健壮的蒙古族阿姨，她穿着亮蓝的长袍，宽宽的黑红脸膛。“淖儿？扎格斯泰淖儿？“
4、她听懂了这个名字，却几乎不会说汉语，边用蒙语说边努力比划着方向。我们也不懂蒙语，只得微笑着表示知道了这个方向。她发音不准地对我们说：“进吧！进吧！“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一脸灿烂笑容。 告别了热情的蒙古族阿姨，虽然仍旧找不到正确的路，但我们的心情也灿烂起来。路上又遇到沙斑鸡一家，仍旧是从容地带着幼鸟躲开大路，毫不惊慌。翻过一座又一座的沙丘，有时是野兔，有时是泉水，有3时是牧场，更多的时候是更多的沙丘，扎格斯泰仿佛变成传说之物，可望却不可及。 天逐渐阴沉，傍晚的太阳吝啬地舍不得多给我们一些光亮，急急地躲进浓云中去了。没有太阳标明方向更容易迷路，我们只得驱车回到镇上。天黑了，有细碎的白色小绒毛纷纷落
5、下，原来是下雪了。远在沙地深处的扎格斯泰，不知道雪花是否也落到洁白的大天鹅身上呢？ 简单生活 第二天仍然阴沉，昨夜的雪不多，不成气候。饭馆老板亲自上车指挥，仍然还是走错了两三次路，但最后终于遇到了接头的人，在扎格斯泰看守渔场的工人。跟着他的摩托车，我们顺利到达了昨天寻觅一天未果的大湖。 扎格斯泰水面很宽，望不到对岸。在灰色的天空中看起来也是灰蓝色的。偶尔随风传来几声洪亮的叫声，没错，是大天鹅。渔场看守告诉我们，是有一对大天鹅连续几年在这里过冬了。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其他鸟飞走的时，有只大天鹅却因翅膀受伤而飞不动，它的伴侣也留了下来，它们夏天在扎格斯泰抚育幼鸟，等到 10 月份其他天鹅从北方再次回
6、到这里时，它们才一同飞去南方。之后的几年，这对天鹅夫妻就带着小鸟在这里过夏天了。只是现在还有很多天鹅没有离开，所以还不能确定这对天鹅的巢在哪里。 我们开车沿湖转悠，这一带湖泊密集，隔不远就是一个，几个大湖4都被承包下来，养鱼、养螃蟹，一些小水塘则是水鸟们的地盘。湖边有大片的湿地，绿草青青，长腿的涉禽模特般地轻盈漫步，而矮胖的野鸭则吃力地扇着翅膀掠过天空。 最有意思的是鼹鼠的洞，一片山坡上，每隔 1 米就有一个圆圆的小土堆，而且总是一个偏左，一个偏右，土堆连成上百米的长串，一直延伸到坡顶。当地人管鼹鼠叫“地猪猪“，说它们一夜之间就能挖出很长一串小土堆。看来这种小动物虽然目盲，却也行动很迅速呢。
7、天气阴沉得更厉害了，铅灰的云彩似乎已经到了沙丘顶，马上就要压下来了。风也越来越大，看来晚上避免不了一场大雪了。好在我们可以借宿在看渔人的家里。看渔人住在湖边的一所小屋里，他是汉族，娶了一个当地蒙古族姑娘，有个 1 岁多的可爱儿子，一家 3 口，还有一只花猫就是全部家庭成员。女主人话不多，但是手中不停，一会儿和面炸“果子“，一会儿取干牛粪填进灶塘里，一会儿又要照看一下儿子。屋里陈设简简单单，却非常干净整齐。 看守渔场其实没有什么活儿，附近没什么居民，不会有人偷鱼，而且这个湖已经被转租给几个养螃蟹的辽宁人了，渔场看守只是在湖边过简单、宁静的日子。夏天的时候看渔人就给辽宁人帮帮忙，给螃蟹撒点饵料之类
8、，还在自家的院子里种点青菜土豆之类。而冬天有长达 5 个月的时间大雪封路，进不来人的，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吃夏天腌下的酸菜、留的土豆简单度日，听听电台的广播，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 风雪夜，迷途的羔羊 5天黑时果然来了暴风雪，雪片大如鹅毛，想想现在的时间是 5 月初，北京的女孩子都穿短裙了，谁能想到北京正北 400 来公里的地方却大雪纷飞呢？风声里似乎有些其他的动静，仔细一听，原来是咩咩的羊叫。一定是有牧人被风雪困住了，看渔人穿了大衣出门去看，女主人一脸焦急和关切，嘴里哼着蒙古小调哄孩子睡觉，不时抬头向漆黑的窗外张望。没过多久，羊叫声更近了。很快，看渔人带着两个高大的蒙古族汉子进来，他们一身是雪，女
9、主人边倒奶茶边用蒙语跟他们交谈，他们没有喝茶却转身又出门去了。看渔人告诉我们，这两个牧人是女主人的朋友，他们赶了 1 百多只绵羊和山羊路遇风雪。山羊是顺风跑的，而绵羊则盲目跟随。风大天黑，羊群不听牧民的指挥，山羊一味顺着风向跑，绵羊时不时掉队。附近方圆几十公里没有其他人家，两个牧民费劲气力，才把它们赶到渔场看守的家落脚。刚才清点羊只，却发现少了一只小羊，两人又去雪中寻找。 牧民其实是非常爱自己的羊群的，这种爱绝不是单单出自经济原因（每头母羊初春产仔，秋末卖时能赚两百多元） ，那是一种真心的喜欢，每年九十月份卖羊时，经常摸摸这只也舍不得，摸摸那只也舍不得，计算一年的用度开支，能少卖些就少卖几只。
10、 风雪更紧，1 个多小时后，两个牧民回来了，他们说雪太大，只能看到眼前一两米的地方，走失的羊羔恐怕凶多吉少了。女主人又用蒙语跟牧民聊了很久，估计是问自己娘家亲友的消息。看渔人不懂蒙语，我猜6想女主人平时是否也有些落寞呢？ 看渔人家的房子只有里外两间，牧民辛苦了一天，我和老张主动申请去住院子里的小柴房，让牧民住在屋里。女主人过意不去，抱出几床毡子、毯子铺在地上，我与老张帐篷睡袋俱全，有个遮风挡雪的屋檐就已足够。 风把灶台的烟囱当成了管风琴，呜呜地吹着，柴房的木门破损了几块，能看到外面雪花飘落。羊羔怎么样了？天鹅怎么样了？湖里的螃蟹怕不怕雪？睡袋温暖柔软，与门外俨然两重世界。因为之前我们已经在野外
11、露营多天，此时的一个小柴房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温暖，如果没有它，我们的帐篷真不知能否顶得住这么大的雪 雪过天晴，草长鹰飞 早晨醒来一看，雪居然有 20 多厘米厚！打电话给北京的朋友，他们谁也不肯相信。雪过天晴，扎格斯泰一片湛蓝，四野白茫茫一片。本来5 月初是冬天刚过，我们感觉时空错乱，跳过夏天直接又进入下一个冬天了。 想去四处看看，可我们的车却发动不起来了，原来夜里气温太低，输油管路冻住了，住在附近一个湖边的辽宁养蟹人也跑来帮忙，有人烧热水，用热水浇，有的用铁锹抬着一些烧着的牛粪烤车底部。 女主人用昨夜牧民带来的新鲜奶油做面“果子“，看渔人去取昨天在湖边下的小粘网，收获不多，只有几条小鱼，扔给猫
12、一条小泥鳅，猫玩7了半天，泥鳅死了猫却不吃。养蟹人的狗也跑来凑热闹，对我们车子的陌生气味十分警惕地闻了半天，看看没什么意外状况，它找个阳光好的地方，在雪地上踩平一片，卧下打盹去了。 我们的车终于发动了，那边却传来消息说养螃蟹的人有辆吉普车陷车了，我们又去营救，没想到拉车绞盘的钢索却断了，又去十几公里外的修路队借拖拉机救援。没想到在去找拖拉机的路上却遇到牧人走丢的羊羔，可惜已经冻僵了，又去通知牧人大家忙忙碌碌，却其乐融融，兴趣昂然。生活就是遇到一个问题就解决一个问题，人和人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界限了，原来生活是这么简单。 等到人、车、猫、狗都相安无事了，已经是下午了。晴了一整天，晒到阳光的地方雪迅
13、速融化，青草顶着晶莹的小冰茬更显青翠可爱，毕竟是 5 月天了，一场大雪是挡不住春的脚步的。地面每一个小凹坑里却都存着一点积雪，远看沙坡上一个个白点，好像沙丘也长了青春痘，样子非常滑稽。太阳温吞吞、暖融融地逐渐偏西，养蟹人拎根长杆去赶偷吃蟹苗的野鸭，猫躲在树后偷袭凤头麦鸡却没有成功，被看渔人轻轻嘲笑。 我和老张跟随一对水鸟，来到一片长满芦苇的小水塘前。水塘还没有半个足球场大，却十分热闹。一对苇鹰相继盘旋几下就钻入苇丛，我们猜想那里一定有它们温暖的小家。三四种涉禽在水边盘横，黑翅长脚鹬迈着悠闲的大步，好像在炫耀它黑白分明的漂亮外衣；矮矮胖胖的沙鹬却只顾埋头在水中觅食；恩爱的绿头鸭夫妻一前一后落在水
14、面，但很快又飞走去寻找更宽阔的水面了；蒙古百灵大大咧咧地落在离我们只有8几米远的地方，但看到苇鹰后又吓得赶快飞走了。 金黄色的芦苇从清澈的水面挺立而出，近岸的嫩草染绿了黄沙，远处枝条仍然光秃秃的榆树摆出各种奇特的造型，更远是曲线圆润的沙丘，再远就是有个昏黄太阳的天空了。那一刻，我突然感觉风似乎穿过了我的身体，而我就是沙地里的一粒沙，草地上的一棵草，水塘边的一只鸟了。 背景介绍 浑善达克沙地在内蒙古中部，锡林郭勒大草原南端，面积 5.3 万平方公里，在北京市正北方，是离北京最近的草原沙地。所谓“沙地”而不是“沙漠”就是因为沙丘间有丰富地下水，或成湖泊，或成牧场。桑根达来镇属于锡林郭勒盟，位于善达
15、克沙地腹地，在 207 国道沿线，距张家口市很近。 住宿：桑根达来镇有小旅馆，价格不高，但条件一般，多是接待过往运输司机的。如果深入沙地内部则要自己带帐篷露营或者借宿在牧民家。牧民热情好客，带些好酒，交个朋友，他们会给你讲盗马贼的故事。饮食：蒙古族风味为主，手抓羊肉、炸牛肉、羊肉汤面条等都非常好吃，能在镇上吃到。去牧民家的话能尝到奶茶、炸果子、酸奶，运气好能赶上新鲜的奶豆腐，奶味浓郁，营养丰富。 交通：207 国道路况很好，沿途村镇能休息吃饭，但是从桑根达来进9入沙地没有大路，都是沙丘间的小路，岔路多，没路标，最好有当地人带领，不然会迷路。夏天进入沙地间的湿地时要小心，很可能陷车，最好是越野吉普车。
